薄暮安來靈渠的路上遇到一些事情,耽擱了一天,正巧在靈渠節(jié)的第一天到了靈渠,本想著在節(jié)日里求親更好,卻不料昨日襄南長公主答應(yīng)接任涵光司大祭司。
涵光司大祭司在接任之后卸任之前,不論兒女情長,坊間盛傳長公主不愿接任大祭司之位,卻不知為何又肯了。
薄暮安求親不成,甚至連長公主的面都沒有見到。萬俟寂風(fēng)顧全晉安王的面子,邀他一同前往涵江江邊參加繼任大典,并且一同游湖。
如若他能在那里看上哪個王公貴族家的小姐,便是一舉兩得,既不會讓晉安王失了面子,還能讓兩國親上加親。
懷顏他們到靈渠已是黃昏了,走在芙蓉長街上,放眼望去一片繁華,店鋪街道張燈結(jié)彩,天色漸暮,人們開始點亮各自家的燈籠,格外好看。
念久向路人打聽著這里最高的樓閣,懷顏和莫子臻一人遠眺發(fā)愣,一人歡快玩著街道上的荷花燈,他打聽好了之后拉起他倆的胳膊就跑:“帶你們?nèi)€好地方。”
三人一路小跑到涵江邊的致遠閣下,念久本想帶他們上去一覽整個芙蓉長街的美景,誰知整個致遠閣都被皇庭禁軍圍得水泄不通,說是里面正在準備繼任大典,不相干的人不讓進。
“這里布置得比別處更為華美,守衛(wèi)是皇庭禁軍,看來是個不得了的人物要繼位?!蹦诱槊掳头治觥?p> “說是華麗,但這樓閣上的燈籠都掛在常人夠不著的地方,到時該如何點亮,而且前面的露臺上除了一塊突兀的大石頭,什么也沒有,我對這繼任大典有些好奇了?!?p> 見圍過來的人越來越多,呆站許久的懷顏終于開口:“去前面吧?!?p> 戌時到了,致遠閣前方臺上的人陸續(xù)落座,但致遠閣上的蓮花燈仍然沒有點亮一盞。
須臾,一個提著蓮花燈、衣著淡雅的蒙面小姑娘站在露臺上,對著下面的人群大呼一聲:“大祭司繼任大典起...”聲落便下了露臺。
禁軍漸漸散開,百姓一擁而上,但很自覺的停在離露臺大概三丈遠的地方。
站定過后百姓們都很安靜,也沒有擁擠,人群涌上時念久下意識的抓住了懷顏的胳膊,將她護在自己胸前。
說不清是什么原因,許是因為知道她不喜與生人過多接觸。不過,她竟任他摟著自己,絲毫沒有抵抗,這反而讓念久有些疑惑。自從見到無盡崖邊的紅衣女子,她便一直遠眺發(fā)呆,愈加寡言。
念久隨著懷顏的目光,朝致遠閣閣頂望去,一個紅衣女子飄然而下,步步生蓮。致遠閣上的燈籠隨著她的下落逐層點亮。
她落在露臺上的那塊石頭上,蓮花也一路開到此。她輕一拂袖跳起舞來,周遭并無歌者樂師,但歌聲樂聲隨她揮袖一并響起。
周遭種種皆已變換,眾人如若處在水中央,腳下波光粼粼,空中荷香肆溢,人們拿著各式的蓮花燈,虔誠的望著那翩然起舞的女子。
她腳下的露臺已變成一片巨大的荷葉,水面上溢出無數(shù)蓮花燈,紅的、粉的、黃的、白的,有的漂在水面,有的升到空中,別樣的華美。
念久心中不禁感嘆,要說上境之人,他不是沒見過,花夫子便是,他的實力自是不凡,卻沒見過他造如此虛幻之境。
白天時在無盡崖遇到她時,她造的也是尋常之境,竟不知她能造出無有之境,只有一個可能,她是襄南長公主,修習(xí)皇室秘術(shù)。
與念久一般感嘆的還有坐在席上的薄暮安,自萬俟尚玙出現(xiàn),他便無法移目。
他忠于劍道,一生至今,也見過不少女子,也有些許美人,但他從未對誰有過半點心動。如今他也算明了何為“有美一人兮,見之不忘”。
臺上之人,舞曲終了,再揮衣袖,收走一切浩瀚,就連致遠閣上的燈火也滅了。周遭倏然昏暗,仿佛方才所有的華美景象都來自她的羅衣廣袖。
廣袖再揮,致遠閣上的燈籠里的燭火再次燃明,懷顏忘記身后有人,突然后退一步,后腦勺撞在那人的胸膛,腳下似乎踩到了什么東西。
轉(zhuǎn)過頭,對上一雙略顯擔(dān)憂的墨眸,她一時竟有些慌亂,獨自漂泊久了,早已遺忘了被人擔(dān)憂是什么感覺。不論他的擔(dān)憂是真是假,她一定決心,今后一定護他周全。
念久瞧了眼露臺上的人,又回過眼看著她,問“你怎么了?自白天在無盡崖見了她,你便有些異樣,可是認她?”
“只是自愧不如,”她的聲音有些縹緲,明明人就在眼前,可聲音卻像自遠方來,“她是你姐姐吧。一直聽說修習(xí)襄南皇族秘術(shù)之人,幻修入上境,便可造無有之境。今日有幸見得,果真不凡。”
“本以為你不是多愁善感之人,不想你也是一般女子?!?p> “你如何覺得我不是她的對手?”
“她幻修入上境,可以眼入心,你有心魔。而且自你見到她,就滿臉都寫著‘她很厲害,我打不過她’只有莫子臻那樣的傻子看不出來?!?p> 懷顏面色上瞧不出好壞,凝視著他的桃花眼,伸手用拇指輕輕撫摸他左眼眼角臥蠶上的痣,歪頭蠱惑的說:“你怎么生的這樣好看。在無盡崖時,就該看出來的,你們長得如此相像。尤其是眼睛,一模一樣的...攝人心魂?!?p> 念久任她如此,一時竟不知作何反應(yīng),只覺得時間變得慢了些,心跳變得快了些。心中暗嘆還好這顆痣沒有生在右眼上。
他咽了咽口水,卻發(fā)現(xiàn)喉嚨莫名有些干燥。他輕咳一聲:“是嗎,如此說來,我母親肯定是個大美人。”
懷顏收回手,轉(zhuǎn)過身:“聽說襄南芙蓉子都是絕美皮相,不假?!?p> 臺上,萬俟尚玙從前任大祭司韓欣云手中接過芙蓉玉印,繼任大典終了。百姓散去,各自放燈去了。臺上之人也離開,上船游涵江觀蓮。
人群散去,莫子臻才找到他倆,他滿心滿臉的興奮:“你們看到了吧,這大祭司是我們白日里在無盡崖見過的那個姐姐。”
懷顏像看白癡一樣掃了他一眼,徑直離開。念久拍拍他的肩,說道:“是,而且她還是我姐姐,親的。不要太羨慕?!闭f罷跟上了懷顏的腳步。
“你在開玩笑嗎?”只留莫子臻一個人在后面消化他說的話,“不好笑啊?!?p> 涵江渡口邊的水域已被蓮花燈覆蓋,放燈的人都已離開。懷顏脫了鞋,將衣褲挽起露出小腿,坐在渡口邊將小腿伸進水里,拿起一壺酒喝了起來。
念久拿了兩只蓮花燈,過來時便看到如此景象:一岸燈火,漫天星辰。飲酒美人,發(fā)起拂欄。
他走近,將其中一個蓮花燈遞給懷顏:“襄南的習(xí)俗,將愿望寫在上面,然后把它放到水中,所求便會實現(xiàn),以前便一直聽人說,在靈渠的涵江放燈是最靈的,如今終于可以一試?!?p> “你們襄南人對荷花的信仰著實可怕?!弊焐线@么說,她還是放下酒壺,接過了蓮花燈。
念久將筆遞給她,她說不用。她拔血剎出鞘,用它劃破自己的血封,將血滴到燈上,放了燈繼續(xù)喝酒。
她喝了幾口,不見旁邊的人有何動靜,抬頭看他,發(fā)現(xiàn)他正瞧著自己,問:“你看我作甚?”
“以前聽花夫子說過,血修之人不可飲酒?!?p> “哦?!?p> “他說,飲酒會削弱血修者的功力。”
“花夫子懂這么多,該告訴過你至凈血吧?”
他點頭。
“我就是。”
“我知道?!?p> 懷顏微瞇雙眼,略帶危險的盯著他,在他看來卻是滿眼朦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