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必須要讀書！”
吃飯的時候，他試著向母親提出了輟學的意思，顧媽媽一口回絕，語氣十分堅定，沒得商量。
“阿媽，我有辦法賺錢，念不念書一樣！”顧猛商量道。
“賺錢？你能賺什么錢？只有讀書才是正路，你小時候?qū)W習好，你阿爸希望你將來能考大學，吃上公家飯，不讀書有什么出息？”
顧媽媽搬出了顧爸爸的名頭，顧猛沒辦法反駁。
顧媽媽知道兒子很倔，嘆道：“剛才趙家養(yǎng)豬場的人當我面說，趙家老三高二期末考試，考了年級前十名，明年一定能考上大學，難道顧家的人就比趙家的笨？難道顧家人祖輩都是打鐵的命？”
說趙家人的好話，就像朝自己心里插刀子。
顧媽媽的臉色變得有些灰暗。
顧猛看在眼里，心里非常難過。
捫心自問，再活一輩子連個大學都考不上？
不！
不是做不到，而是想不想做的問題。
他沉默了片刻，嘆了口氣，“阿媽，你說得對，顧家人不比別人笨，下半年我繼續(xù)念書，明年我爭取考一所好大學，比趙文考的大學還好！”
“好好，你盡力就行，不用跟他們比！”
顧媽媽高興地給他夾了幾片大肉。
既然打定了主意要讀書，顧猛心里也安定了許多，專心地吃起了飯來。
吃著吃著，他發(fā)現(xiàn)了一件奇怪的事，飯量好像變大了。
他吃了三大老碗米飯，還有一些青椒炒肉，酸辣土豆絲，西紅柿雞蛋，加起來一大碗，可是摸了摸肚子，似乎才到三分飽。
這是怎么回事？
重生變飯桶？
等大家都吃完了，他又把米鍋巴混著菜湯加些開水一起泡著吃了，才吃個半飽。
“顧猛，你飯量也太大了吧？”
賀宏軍驚訝地看著他的肚皮，吃了這么多還沒怎么鼓起來，太夸張了。
“阿弟是飯桶，嘿嘿！”
顧勇本是家里飯桶，現(xiàn)在這個榮譽稱號落到了顧猛的頭上。
顧猛也跟著笑了笑，“阿媽，你以后要多做些飯了！”
顧媽媽收拾桌子上的碗筷說道：“飯量大好，年輕人正在長身體，多吃點是應該！”
幸虧現(xiàn)在土地包產(chǎn)到戶，今年糧食收成還不錯，不然真養(yǎng)不起兩個大肚漢，顧媽媽悄悄地念起了老天爺保佑！
“阿媽！你不用擔心錢糧的問題，這幾天我準備多打一些菜刀，拿到縣里市里去賣，一定能賺很多錢！”
“放心吧，家里有存糧，餓不著你！”
顧猛嘿嘿一笑，又看向賀宏軍，“軍子，要不要幫我賣刀，一把刀給你一塊錢提成怎么樣？”
顧媽媽看了兒子一眼，沒有說話，今天她忽然發(fā)現(xiàn)兒子長大了，還懂事了，顧媽媽心里高興多一些。
賀宏軍抓了抓臉，“我不會賣東西！”
“沒事！過幾天我去縣里賣刀，你先跟著我，等我上學了，你再一個人賣。”
賀宏軍只有一只手，干不了重活，可他的腦子靈活，學東西很快。
前世賀宏軍先是跟他收了三年破爛，后來顧猛去了煤礦，賀宏軍也離開了家鄉(xiāng)，兩人各奔前程。
再見面已是二十多年后，賀宏軍成了一家火鍋連鎖店的老板，身價千萬。
那時顧猛剛創(chuàng)立健身工作室，資金緊缺，賀宏軍二話沒說，直接投資了兩百萬。
顧猛是一個知恩圖報的人，發(fā)財?shù)臅r候想帶著朋友一起飛。
“行！我試試！”
賀宏軍在家里不受待見，有時候連飯都吃不上，能跟著顧猛賺錢，他也樂意。
“就這么說定了，阿哥，我們開工吧！”
吃完了飯，顧猛感覺身上充滿了力氣，準備開始打、賺錢。
八十年代處處是發(fā)財?shù)臋C遇，要想抓住這些機遇，必須要有充足的資金。
現(xiàn)在國內(nèi)就這么個形勢，他沒有別的辦法掙錢，只能在菜刀上想辦法了。
......
吃完飯，賀宏軍告辭離開，顧家兩兄弟走進了打鐵房。
顧家的打鐵房在后院。
幾顆椿樹榆樹，一間石板房，地方簡陋。
以前顧家在縣上鎮(zhèn)上都有鐵匠鋪，可惜被沒收了，現(xiàn)在這套打鐵的東西，還是顧爸爸后來支起來的。
打鐵房的布置很簡單。
左邊墻角有一堆廢鐵，右邊是焦煤。
屋子中間是操作間，一個用了幾十年的老風箱，一個石頭做成的大水缸，一個燒黑了的泥土大爐，一些鐵制工具和零散家什，錯落有致地擺放在這不到十平方米的房間里。
從廚房里借著火種點燃了鍋爐，呼啦啦地拉幾下風箱，火紅的爐火高高地涌出，顧勇繼續(xù)加煤。
顧猛在廢鐵堆中挑選熟鐵，將鐵放在火爐煅燒，開始煉化鐵泥。
這些廢鐵都是從縣城垃圾站里回收的好鐵，本身雜質(zhì)少，可以節(jié)省很多工序。
不過想要打造高質(zhì)量的菜刀，千錘百煉是少不了的。
過了半個小時，鐵泥融化，倒模。
沒有空氣錘，只能手動掄錘，全手工打造。
幾十年沒有握過鐵錘，顧猛還有點陌生。
不過他從出生起便在打鐵房里玩耍，父親打鐵的一招一式，都清晰地刻畫在自己兒時的記憶中。
看著顧勇打了一會兒，他慢慢地回憶起打鐵的技能。
他右手有傷，只能用五斤重的小錘，顧勇用三十多斤的大錘。
一般師父用小錘，徒弟用大錘。
小錘引導大錘。
哪里厚了，小錘在那里敲打一下，大錘跟著落下，需要雙方能配合默契，才能保持打鐵的節(jié)奏感。
嗵哐嗵哐~
火星四濺！
落在身上挺燙的。
魯訊先生說過，世間三苦，撐船、打鐵、寫小說，這三種工作很考驗人的體力、耐力、毅力，不是一般人能干的，不過習慣了就好。
叮當叮當，小錘連著大錘不間斷地落在刀胚上，反復敲打，再加熱、再鍛造。
在老司機的手中，鐵塊是柔軟的，任由他的心意，變幻出各種形狀，方、圓、長、扁、尖。
又過了大半個小時，一把菜刀的毛胚差不多成型了。
“好了，開鑿夾鋼！”
夾鋼就是在菜刀刃中加一層碳鋼，即是彈簧鋼。
這種鋼韌性好，耐磨，這也是手工制作的菜刀比不銹鋼好的地方之一。
當然了，還有比彈簧鋼更好的鋼材，譬如合金鋼、錳鋼、炮彈鋼，可這些鋼材價格太高，用不起！
鐵器夾鋼，是一件很考驗手藝的活兒。
在鍛造菜刀時，用找來的鋼材煅制成鋼條，經(jīng)爐火煅燒后，把菜刀的毛坯用鉆子劃開，再講制作好的鋼條放置中間，再經(jīng)過爐火反復煅燒和捶打。
仔仔細細，一絲不茍地做完，才算加好鋼。
別看加鋼過程簡易，燒制鐵器時，掌握好火候也很重要，一定要將鋼條燒制成火星四冒時才加，不然在菜刀上加好的鋼條，就容易起夾層，不耐磨不耐用，這種次品賣出去遭人罵，還會砸了老顧家招牌。過了這么些年，他依稀記得父親的教導：顧家人是靠手藝吃飯，就算窮死餓死也不能坑人。
打鐵的就這么實在，沒心眼。
或許正是這個原因，顧家才會被趙家人壓得死死的！
反復打了三個多小時，一把菜刀基本成型。
顧猛夾著刀胚放進了木桶里。
木桶里裝的是鹽水。
西川多鹽井，井水味道苦澀。
顧猛家后面院里就有一口，這也是顧爺爺選擇在這里安家的原因之一。
用鹽水冷卻，鋼火更好！
刀胚成型，這把刀算是完成了一半。
另一半工序包括安裝刀把、打磨拋光、檢驗，花費的時間更長。
兩兄弟好好配合，一天也只能打出三把菜刀，能賣出去也只能掙幾塊錢。
以前顧家鐵匠鋪能打很多東西，菜刀、剪刀、斧頭、鋤頭、犁頭等各種鐵器。
現(xiàn)在不行了，顧爸爸去得早，顧勇腦子笨，顧猛年紀小學的少，到現(xiàn)在兩兄弟只學會了打菜刀、鐮刀，修補農(nóng)具，別的刀具也會打，只是不怎么擅長，做出的東西質(zhì)量不好。
至于打鐵秘笈什么的，完全沒有。
打鐵靠的是口口相傳，手把手教，秘笈什么的，沒什么大用。
接下來十多天里，顧猛和顧勇除了下田插了一天秧苗，其余的時間都呆在打鐵房里。
起初每天兩三把。
過了不到五天，顧猛的右手提前痊愈。
顧猛開始掄大錘，一天下來能打五把，效果杠杠的。
有了菜刀，顧猛就準備進城賣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