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一曲醉紅塵，終結(jié)白綾案
小樓昨夜東風(fēng)赴，窗欄吱吱愁剪燭
一抹一笑墻上現(xiàn)，睜眼欲迎墻面空
君仇已報世無掛，落寞心田待清明
思索怎抵孟婆湯，尋君攜手盼來生
格格介紹老者是笑笑的父親，以這個身份出現(xiàn)在南懷杰面前當(dāng)真十分尷尬。
格格又道：“陌上客先生，這位便是您老人家讓我?guī)托πξ锷某她埧煨?，二人兩情相悅甚是般配?！?p> 陌上客張張嘴巴又把話吞回肚子里，瞪了南懷杰一眼哼了一聲。南懷杰甩開扇子轉(zhuǎn)過身來，不與老者對視。格格瞧瞧二人笑出聲來，小葉與楚楚也跟著笑了笑。
格格笑道：“俗理說得好，女兒是父親的貼心小棉襖，想當(dāng)年我的相公與我的父親也是這般，院子里柳絮多，進(jìn)屋說話吧?！?p> 陌上客隨在小葉與楚楚后面，南懷杰隨在陌上客后面。上了二樓，格格坐東方上坐，小葉與楚楚倒好茶水之后垂立在格格身后兩旁。
格格道：“小葉，讓左門把李珍也放進(jìn)來吧，柳絮多不去山坡賞花了。”
小葉去了，不大會兒小葉上樓，身后跟來一位皮膚已曬的黝黑有些發(fā)福的男子，嘴唇干裂風(fēng)塵仆仆，胡子拉碴的長滿一臉，細(xì)看起來方知是李珍。李珍躬身先叩拜格格，而后叩拜陌上客，口中稱呼師父，而后拜見南懷杰與兩位姑娘。
南懷杰冷笑一聲道：“李珍兄，這幅模樣很是彪悍?！?p> 李珍笑道：“在外風(fēng)餐露宿哪有時間顧及自個形象，倒是先要恭喜南懷兄，聽說娶了我的小師妹，以后咱就是一家人了，親上加親?！?p> 陌上客冷冷道：“住嘴！”李珍一驚瞧了一眼師父，便緊緊剎住了嘴巴。
格格道：“李珍，你師父力薦你，我也看好你。你先說說張家那邊的情況吧?！?p> 李珍道：“張家已將家當(dāng)打包變賣，我?guī)煾赴l(fā)出最后通牒，張槍頭當(dāng)天就拖著老臉跨上大馬先行而去，并豎著一旗打著口號，上寫，遵奉天命，搬遷魯東。軍中四川本土將士瞧見驍騎參領(lǐng)張槍頭折賣家產(chǎn)舉家搬遷，他們也無再多怨言，軍中至此遷藩很是順利。在下來京之際張家人馬已快馬加鞭行至河南，估計五天后便可抵達(dá)魯東畫圈安置之地?！?p> 格格道：“辛苦你了，看座看茶。陌上先生，你那邊關(guān)于張家的情況如何？”
陌上客喝口茶水笑道：“張槍頭老奸巨猾，一副大奸似忠的外表，表面上變賣家產(chǎn)，實(shí)則是委托自個親信來收購，等于家當(dāng)轉(zhuǎn)了半圈銀子轉(zhuǎn)了一圈，都還回到了自個手中，好在那位親信不是別人，而是我的好徒弟李珍?！?p> 李珍眼珠子一瞄師父和格格低頭慚愧的一笑。
南懷杰道：“李珍兄當(dāng)真是，老表坑老表，錘子也知曉！”
李珍嘆了一口氣道：“南懷兄心里面一定在鄙視我，那是因為南懷兄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想當(dāng)年我父親李高跟隨馮紹興大人做其府上頭號幕僚，張槍頭被我父親從四川田間地頭招募到軍隊，而后在我父親推薦下一路飆升。沒料到我這舅舅竟是賣主求榮的貨色，在出兵西北凱旋途中竟然尋得馮大人的把柄，為了再高升一步不惜叛變投靠了馮大人的政敵，害的馮大人從此成了被彈劾對象。我父親無顏以對，醉酒消愁趕上風(fēng)寒病死他鄉(xiāng)。從此他張槍頭裝作一副憨厚樣子徒步高升，至軍中三品掌實(shí)權(quán)的驍騎參領(lǐng)。我攜家?guī)Э趶木┏欠祷厮拇ǎy兩皆被我那表兄張金玲以合伙做生意之名騙走，致使我不得不鋌而走險販賣私鹽維生。好在遇到了我的貴人我的師父，從此投師父名下，學(xué)會了很多東西，也悟透了一些人性！”
南懷杰甩開扇子搖了搖，笑道：“這么說東洋老人便是陌上客先生了?！?p> 陌上客道：“小子，年紀(jì)輕輕的不要太囂張。東洋老人已經(jīng)在一次海難中消失，現(xiàn)在只有眼前的陌上客，以后不要再提，當(dāng)著我女兒的面也不可再提?！?p> 南懷杰道：“我懂，東洋老人需要交租，陌上客卻不用交租！”
陌上客沖冠一怒眼神流露出殺氣來，一拍椅子。
小葉咳嗽了兩下，陌上客便收斂起怒意，向格格施禮道：“格格，請恕老夫無禮。”
格格瞧了一眼南懷杰笑了笑道：“陌上先生，秦家現(xiàn)況如何？”
陌上客答道：“秦福山到達(dá)四川秦家第一件事以長者身份動用了家規(guī)，將兩個忙著爭奪家產(chǎn)的侄子秦川雷秦川風(fēng)綁起來，寫好告示將二人百般惡習(xí)公布于眾，當(dāng)然最大惡習(xí)便是不孝。當(dāng)即各自重杖三十，打的二人皮開肉綻昏死過去。即時力威于秦家，三日后便率領(lǐng)秦家往安徽遷移，現(xiàn)在已落戶安置于蕪湖。四川秦家家產(chǎn)被秦福山捐給朝廷一半，贏得龍顏大悅。這個秦福山好生厲害?。 ?p> 格格嘆了口氣，道：“以后秦家就由其自由發(fā)展，我們就從秦家扯了吧?！?p> 陌上客想了想，趕忙稱“是”。
格格向李珍問道：“聽聞那位張金玲在獄中整日哭爹喊娘的，很是沒有骨氣，是不是快要瘋癲了！”
李珍詫異的想了想，瞧了師父一眼，忙道：“是的，很沒骨氣，已經(jīng)瘋了！”
格格道：“小葉，既然張金玲已經(jīng)瘋了，哪天有空就把他放出來吧?！?p> 小葉諾了一聲回道：“是”。
格格道：“笑笑姑娘去了福建，陌上客先生如您想去就去吧，閩南大地山清水秀，在那兒安享晚年也是一種奢侈的享受，從此世無東洋老人世無陌上客。”
陌上客苦苦的笑了笑道：“格格，陌上客雖已是花甲之年，老驥伏櫪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壯心不已，老夫已經(jīng)習(xí)慣于流浪江湖，這種生活對我來說便是一種福氣。況且這么多年來不知結(jié)下多少冤家，不知多少人想要我這顆項上人頭。東洋老人與陌上客和櫻花谷現(xiàn)剩余的二百來口人只是在官方賬本上消失了，江湖那里永遠(yuǎn)存留著。我如也去福建只會帶去殺孽禍及族人，懇請格格放老夫一馬，讓我流浪江湖四海為家，即使老得走不動了無依無靠，也要就地生花縱崖一跳，這方是老夫想要的暮年生活。歸宿便在天地間！”
南懷杰聽完后打量了陌上客一眼，瞧見一種悲壯的精氣神，不由生發(fā)出些好感。
格格想了想，點(diǎn)了點(diǎn)頭道：“就隨陌上先生意吧?！?p> 陌上客頷首一笑便下座跪拜。
格格道：“先生請免禮，這是先生應(yīng)得的，只是櫻花谷眾人中那三十九位漢子我是救不來的。”
陌上客苦苦一笑，道：“這已是天恩，格格已盡力，族人很是感激！”
格格嘆了口氣，而后對李珍道：“你是隨你師父浪跡天涯呢，還是去我父王那如你的父親一般做名幕僚呢。”
李珍瞧了陌上客一眼，拱手作揖道：“謝格格抬舉，我還是陪師父他老人家去浪跡天涯，已盡孝義。”
陌上客哈哈一笑道：“有你這張嘴就夠了，起碼哄的老人家很開心，你適合在官場上混，去做你想做的事吧。我獨(dú)來獨(dú)往慣了，不想有累贅?！?p> 李珍微微一笑道：“謝師父成全，我定當(dāng)盡心盡力，早日拼出一番成就來?！?p> 格格笑了笑道：“楚楚，把那封推薦函拿給李珍?！?p> 楚楚諾了聲，從格格抽屜里取出一推薦函遞給李珍。格格道：“前期多捐些銀子，先買虛職掛著也好，獲得一人欣賞與信任需要等待機(jī)會并用行動來證明?！?p> 李珍雙手接過作揖拜謝。
格格笑了笑品了口茶水道：“大清王朝包羅萬象其實(shí)也是一個載體，正如人一樣，有頭有腦有眼有耳有四支，五臟六腑俱全，也如人一樣會生病。生病了需要醫(yī)治，醫(yī)術(shù)上有正方有偏方，有些疑難雜癥正方無法救治時需要偏方來，甚至以毒攻毒的偏方，如此方能血脈通順氣息和勻。咱們這些所作所為就是一種偏方，大清王朝不能入醫(yī)書正方記載的偏方，但這也是一種政績，一種震撼人心的政績。畢竟和顏悅色是廟堂上的，民間需要有對朝廷的恐懼感，我們這偏方便是可以醫(yī)治一些疑難雜癥，亦可以震懾下官場權(quán)貴與兵將和民間鄉(xiāng)紳。人不為己天誅地滅，這些里面多多少少都有我的私心，看大局看大勢，這些私心就微不足道了！南懷杰，案子清晰了，你能懂嗎？”
南懷杰合上扇子冷笑道：“這些偏方需要在民間傳播，如此方能讓大清王朝上至宰相王公下至貧民百姓，都需對朝廷有所敬畏，甚至安生一種恐懼，如此可免予小亂，免予小亂便不會滋生大禍！”
格格笑道：“南懷杰是名偵探，也高中過進(jìn)士，更是識時務(wù)當(dāng)過差的聰明人，也見識過這十年三藩之亂禍國殃民的情形，治大國如蒸小鮮，防微杜漸需要一種震懾，正方與偏方得同時震懾！”
南懷杰嘆了口氣，恭敬道：“南懷杰明白格格意思，雖是案件局外人但卻是天下平民百姓中一員，國家動亂最遭殃的是百姓，我明白該怎樣來做。但案子歸案子，也需一個真實(shí)交代?！?p> 格格冷冷地瞪了南懷杰一眼道：“有什么話就說吧，有什么疑惑就問吧？”
南懷杰道：“就按案子爆發(fā)的時間為順序，第一件午門城樓懸尸體案的主謀是格格，作案人員是哪位？”
陌上客一拍桌子叫道：“大膽！”
格格擺了擺手笑笑道：“沒關(guān)系，這種最直接了當(dāng)，反而最易溝通。我知道南懷公子欲問什么？小葉你直接將參案人員一五一十的說了吧?！?p> 小葉諾了一聲，從書桌另一抽屜里另取一白色折子，扯開道：“本案取名白綾案，源于作案工具是一塊桑蠶絲材質(zhì)的皇宮幔子剪成的印有淡淡龍鳳吉祥紋理的白綾，故稱白綾案。白綾案京城之地共傷亡七十七人，首件白綾午門懸尸案其中胭脂樓花魁琴月，蕭湘青樓的花吟白小荷，百順胡同的名妓尤三姐，此三人先前都是胭脂樓的花芙，直接行兇人是呂史；第二件三獅鏢局旗桿懸尸案的所亡的兩名鏢師和先前被暗中射殺的三名鏢師的幕后主使是秦福山，參與行兇者是呂史與秦貴京，原因很簡單，這五名便是秦福山向三藩偷運(yùn)藥材的知情者，呂史之所以被笑笑處殺一是殺了無辜，二是暗中聯(lián)系著秦福山出賣著櫻花谷，所以老奸巨猾貌似忠良的秦福山介紹南懷公子來此攪局，自個賣著一副可憐蟲的模樣鉆著空子霸占四川秦家全部家產(chǎn)。當(dāng)然，大局為重格格迫不得已配合秦福山炸了他自家的鏢局，又傷亡貪圖小利的七人，如此一場苦肉計便可堂而皇之的策馬揚(yáng)鞭去四川，加上先前街頭拋尸，皆是秦福山與秦貴京所為，三獅鏢局實(shí)則共傷亡十三人；前天的胭脂樓爆炸案，行兇者我就不說了，胭脂樓當(dāng)時共有一百零五人，逃逸出來五十八人，共傷亡四十七人；秦川云被圣上賞賜白綾自縊天牢，亡一人。此案件中被抓的額外嫌疑人共計八十幾人，用刑不當(dāng)加上各種傷病，死亡十三人。白綾案，共計傷亡七十七人?！?p> 小葉說完將此折子遞給了南懷杰，格格道：“折子最后落簽的是我的名字，我對此案負(fù)責(zé)，主謀人便是我！功過是非留給天下人去評論，我這蘇州橋下野格格估計也可借此名滿天下了。南懷杰，記得，清明節(jié)朝向莫名湖里投些海棠花，白色的紅色的黃色的皆要有，最好每年都有！”
南懷杰長嘆一口氣，眼睛里潤出淚花，單膝跪地參拜下格格，起身去了。格格眼睛里浸滿淚水，望著南懷杰的背影笑了笑，道：“你們師徒二人也去吧。”
京城街頭上多了一位身穿綾羅綢緞的瘋子，身上總有使不完的銀子一般，只是又聾又啞，右手右腳筋骨被挑斷，瘋瘋癲癲的在街頭晃悠。有人說這可不就是以前天府之國四川成都出了名的張員外張金玲嗎！他可是商鋪一條街的陶朱公！大名鼎鼎！有人不信，說，瞧他那模樣，連個乞丐都不如，生不如死的，要是他怎會落得如此下場！他爹可是軍中響當(dāng)當(dāng)?shù)尿旘T參領(lǐng)張槍頭。有人搖頭說，快了快了，聽說案子已破，馬上揭曉，吃瓜的季節(jié)就能啃著西瓜聽這場戲了。
張槍頭去牢中接見凌辱一少女致死的四位孫子，四位孫子哭啼央求，張槍頭暗自落淚苦苦的道：“無此性情怎會上此當(dāng)！可憐我戎馬一生，竟因你們這群不肖子孫晚節(jié)不保！罷了罷了，四個錘子，充軍去吧，但愿歸來時有副男兒樣！”
張槍頭回到家中對唯一留在身邊的孫子，張金玲不滿十六歲的兒子張潤石道：“將你托付于我一位出生入死過的兄弟，你要記住，你以后叫陳浩天，你是軍中孤兒！”張潤石點(diǎn)了點(diǎn)頭，坐上一馬車遠(yuǎn)去。第二天張家舉辦了一場葬禮，說是張槍頭的孫子搬遷過程染上風(fēng)寒入肺，不治身亡。
葬禮剛過，一天午后，魯東的天空格外晴朗，張槍頭在院中一塊磨刀石上打磨自個的一柄槍頭，不知何時面前來了一位白袍老人，發(fā)鬢發(fā)白但精氣神足，白袍老人道：“在下陌上客，天網(wǎng)恢恢疏而不漏，總有懲罰之日，一位男孩叫陳浩天想必張參領(lǐng)再熟悉不過了。我念他是孩童，默然藏于心中，張槍頭是聰明人，知道應(yīng)該怎樣結(jié)束這場浩劫。”
張槍頭抹了抹凌亂的華發(fā)，凄然一笑道：“人為財死鳥為食亡，我張槍頭世世代代啃田埂過活，唯我一人走出了泥巴窩。塵世一場夢，也該醒了，也該走了?！?p> 陌上客嘆了口氣，扔給張槍頭一束白綾，桑蠶絲材質(zhì)薄如蟬翼隨風(fēng)飄逸，張槍頭笑了笑將手中一面錚亮一面黃澤斑斑的槍頭別在腰間，將白綾扔到院中棗樹枝頭上，自縊而去。
清明節(jié)即到，櫻花谷裝扮一新，新墳長出蒿草看似舊墳，瓦房添磚加瓦涂上朱紅刷上金箔，陽光灑下輝煌絢麗。天剛魚肚白，格格婆家正白旗王爺府上的后花園，后院已是一片歡騰。今日受王爺恩準(zhǔn)，有護(hù)衛(wèi)護(hù)送管家陪襯，后院的這房夫人那房夫人這房妾那方妾，各房大丫鬟小丫頭皆出府門，趕往城北門尼姑庵燒香拜佛，而后踏青櫻花谷。
一行眾人聲勢浩大，騾馬轎子拉出一里地長，趕至尼姑庵參拜完佛祖賞賜完銀子，便放開神明廟宇的壓抑與王府的拘泥，眾家婆媳一路高歌闊談的迎向櫻花谷。一位婆媳說道：“聽聞是他大爺與幾友人來此櫻花谷涉獵，看到如此優(yōu)美景色入住了兩天，又推薦給老爺，老爺也約上幾位好友來此入住兩天，歸家后很是稱贊，老祖宗就說趁清明天下也太平了，讓后院的婆娘姑娘丫頭們?nèi)ツ抢锒刀碉L(fēng)去，老爺方才恩準(zhǔn)的?！?p> 另一位婆媳說道：“呦，大爺會賞景，這可打死我也不信，看來這櫻花谷是第二個胭脂樓吧?！?p> 眾婆娘們一陣羞澀的笑。
格格站在山腰，聞著花香沐浴著春風(fēng)，瞅著已漸漸徐徐入了櫻花谷的婆家人，笑了笑。對小葉道：“準(zhǔn)備好了沒有？”
小葉道：“已將所有硝化甘油置于各個房舍中?！?p> 格格點(diǎn)了點(diǎn)頭，瞅著最后落隊的三輛騾馬轎子，突然問道：“小葉，那頂紋滿海棠花的騾馬轎子不是我和小王爺?shù)膯幔俊?p> 小葉和楚楚趕緊瞅過去，小葉道：“是的，七色海棠花秀在轎子頂，紅色海棠花秀滿轎子身，的確是當(dāng)年小王爺與格格的專用轎子?！?p> 格格怒目惱恨的咬了咬牙齒道：“現(xiàn)在就去瞧瞧，里面坐的誰？無論是誰都給我?guī)怼！?p> 小葉忙道：“格格，這樣會惹出麻煩事?！?p> 格格道：“這個時候了還怕麻煩事嗎？快去！”
小葉忙起身，喚出兩名黑衣大漢奔馬下坡而去。
不大會兒小葉便返回來了，臉上一絲欣慰的對格格道：“稟告格格！趕此馬車的還是盧師傅盧大爺，見到我甚是親切客氣，忙問格格狀況身體可安詳。我拉開轎簾一瞅，當(dāng)真一番感動，轎子內(nèi)無人，而是兩套衣服一尊卑位和一張畫像?！?p> 格格驚詫的感嘆一句，瞧著小葉想了想，心里浮生一股暖暖的滋味忙道：“是誰的衣服，誰的卑位，誰的畫像？”
小葉笑道：“是小王爺與格格往日日常所穿的衣服，小王爺?shù)谋拔唬窀癞?dāng)年親筆所畫的小王爺與格格游覽莫名湖的畫像?！?p> 格格瞪大眼睛，嘴角翹起一副溫馨的笑容，良久后問道：“他們帶著這些干嘛？”
小葉道：“盧大爺說是自從小王爺去了之后，格格便搬出王府，大家對二人一個是追思一個是掛念，又不知格格去向。所以每逢上香拜佛的日子，后花園的夫人們都會讓我趕上這騾馬轎子，而后移出卑位與畫像供奉佛前以此祈福！”
格格繃緊顫抖的嘴唇，兩眼嘩嘩的流下淚水來，朝著櫻花谷方向拜了拜，而后起身，對小葉道：“等她們眾人走后，把這櫻花谷給炸了！”
小葉與楚楚相視一笑，諾了一聲！
夜晚時分只聽櫻花谷中雷聲轟隆，而后火光四濺狼煙滾滾，巧的是，天空接著飄落了細(xì)雨，而后細(xì)雨逐漸變大，敲的群山清脆。也敲的莫名湖畔的東廂房窗格起聲，整整下了一夜。
格格昨晚飲了半壺酒水，帶著一抹微笑入睡了。天明起來時寫下一首詩：
小樓昨夜東風(fēng)赴，窗欄吱吱愁剪燭
一抹一笑墻上現(xiàn)，睜眼欲迎墻面空
君仇已報世無掛，落寞心田待清明
思索怎抵孟婆湯，尋君攜手盼來生
而后沐浴更衣，化妝描眉，披上最喜愛的一件青色半舊披風(fēng)。
小葉與楚楚忍耐不住，跪地痛哭！格格笑了笑，親自上前將兩位扶起來，撫摸著二人手兒道：“我的兩位好妹妹，該辦的事都辦好了，時間也到了，剛好趕上明個清明節(jié)的小鬼關(guān)門前。記得，咱們來生做姐妹！”
小葉與楚楚滿面淚痕，又跪到地上，泣不成聲。
格格笑了笑，道：“你們二人去樓下煮壺茶吧，多放些茶葉，讓茶香熏到樓上來。記住我托兩位妹妹幫我辦的事就好?！?p> 小葉與楚楚不忍在此，便拜上格格三拜，躬身下樓去了。格格瞧了一眼墻上小王爺畫像。從衣柜里抽出一束白綾，拋到梁上，樓下傳來一股茶香，格格蹬倒了腳下圓凳，香消玉損……
左門右門將昨晚盜來的小王爺?shù)墓撞那碎_，將一具白骨移位一具石棺中，而后小葉與楚楚將格格尸體放進(jìn)去，倒?jié)M各色海棠花。十幾位大漢哭泣祭拜，而后抬起石棺搬上莫名湖的一條船上，船行至湖中心，將石棺攬繩放入湖底。
眾人再次拜上三拜，互望一眼，有的落淚，有的敷一抹微笑，有的昂天嘆氣。小葉道：“格格很感激各位英雄這兩年的護(hù)佑，這是一萬兩銀票，你們分了，官方再無案底，散去吧?！?p> 眾人又是一陣哀傷，向湖里投幾眼目光，拿上銀票，跨上馬匹，散去！
小葉與楚楚等眾人散去，跪在湖畔“嗚嗚嗚”的哭了一場，瞧一眼湖對岸已建了兩層高的舍利塔，嘆了口氣，跨上馬匹，向京城方向而去。
小葉與楚楚來到聚品樓的清風(fēng)軒，賈秀才沒好氣的道：“吆，這不是小葉姐姐，眼睛怎么這么紅腫?！?p> 小葉瞅向從搖椅上坐起來的南懷公子道：“南懷公子，明日別忘了去莫名湖里灑下三色的海棠花，格格去了！案子可以結(jié)案了，民間這塊就交給南懷杰公子，小葉與楚楚懇請留給格格一副智慧剛烈忠貞的女子形象，這是一千兩銀票，就當(dāng)為小王爺?shù)脑┌钙平獍?。”小葉與楚楚將格格與小王爺?shù)囊粡埉嬒穹旁诎干?，又將一千兩銀票交給賈秀才，鞠躬行禮，下樓去了。
賈秀才有些抹不著頭腦的瞧著南懷杰，南懷杰仰天一嘆，忍住淚水哽咽兩聲道：“世間事自有世間的道理！可以結(jié)案了！”
當(dāng)天晚上清風(fēng)軒內(nèi)，一桌小菜兩壺小酒，賈秀才與秦貴清陪同沉默苦思一下午的南懷杰喝起酒來，賈秀才道：“小王爺貴為白黃旗王室子弟被張槍頭父子陷害之事，格格既提出疑問也經(jīng)證實(shí)，為何要留到今天才動用私刑?！?p> 南懷杰舉杯一口，道：“將在外手上持兵，又是老將，憨厚驍勇的形象已在軍中樹立，平三藩的關(guān)鍵時刻朝廷也不敢動他，已恐亂了軍心。平了三藩后又需論功行賞已正朝廷愛軍之心，又有遷移軍民遷移三藩之事。正方子無法除其詬病，唯有借用偏方?！?p> 秦貴清道：“只看畫像瞧不出多少故事，這位格格究竟是位什么樣的女子，竟能讓南懷公子傷懷落淚?！?p> 南懷杰道：“她是一位世間少有的奇女子，忠貞不渝，智慧剛烈！”
秦貴清道：“既然要向世人有個交代，秀秀姐文筆絕對有大師風(fēng)范，何不將這番案件格格的故事從頭至尾講來一遍，讓我們了解一番這位神奇的格格，也給秀秀姐一個落筆的啟發(fā)?！?p> 南懷杰想了想，飲了一口酒，便將格格的故事從頭到尾講了一遍，而后從懷中掏出格格贈予的記錄著傷亡七十七人始末的小折子遞給了賈秀才，起身下樓去了。
秦貴清與賈秀才擦拭著眼淚，傷感了一陣子。
秦貴清道：“這么晚了南懷公子是去哪兒？”
賈秀才繃了繃嘴唇道：“還能去哪，去莫名湖畔?！?p> 清貴清道：“當(dāng)真世間少有的奇女子，如若不能廣泛流傳民間實(shí)為女子們一大遺憾，我有一個法子可廣為流傳，甚至可世代相傳?！?p> 秦貴清回房親自攜來一古箏，扣著現(xiàn)時心境做了一曲。箏音有溫柔起弦，漸入纏綿，而后離別的蕭條，接著是千軍萬馬氣吞山河之勢，接著歸于空靈的平靜，忽低音幾提一陣馬匹哀吼般的箏音哀鳴，撕心裂肺的錚錚持續(xù)，而后是悲憤的氣息，接著又是一陣狂想曲的箏音音切切急彈，慢慢的猶如春風(fēng)拂面的溫柔，溫柔中又有無盡的思念，最后箏音低婉箏弦輕撥，慢慢的在夜色逝去。
賈秀才聽癡了，整個聚品樓也聽癡了，好久方響起輕輕議論聲與回味無窮的贊嘆聲。賈秀才揉了揉眼睛提筆為這首曲譜填詞，名曰《醉紅塵》
春曉春涼春花早，莫名湖畔佳人巧
海棠花香熏春醉，郎騎駿馬圍圈繞
笑問佳人花楚楚，笑窺佳人世絕無
兩情相悅一眸定，格格婚嫁小王侯
三藩之亂天下恨，男兒出征在新婚
智謀武功眾人上，屢獲戰(zhàn)功種彪炳
大奸似忠張槍頭，嫉妒英才下毒手
可憐格格懷中胎，孩未出生父已亡
格格自縊天未收，賜予天眼審蒼茫
格格飲血翻君信，確證張家陰毒命
借聚好漢櫻花谷，偏方遷藩續(xù)夫志
轟炸殺虐胭脂樓，只因當(dāng)年口侮辱
三獅鏢局夷平地，川貴首富落牢籠
三藩遷移益天下，順帶報了自家仇
智慧女子剛烈心，忠貞不渝隨夫去
一拋白綾梁自縊，一朵海棠浮水流
紅塵囂囂癡如醉，醉了紅塵癡為誰
莫名湖畔青草哀，櫻花谷內(nèi)添新墳
七十七名世間魂，又有幾人醉紅塵
情難尋夢恍然老，醉落紅塵有幾人
清明節(jié)，陰陰郁郁的天空又飄來一場細(xì)雨，南懷杰持著幾束海棠花站在莫名湖畔。于嗣登騎著馬兒從遠(yuǎn)處奔來，笑道：“賈秀才為格格寫的一首詞曲，請了十名歌女遍布京城十處繁華之地，半個清晨已唱響京城。想必世人還不知一件事，南懷杰用一只空轎子救了白黃旗王爺家百十條人命?！?p> 南懷杰將花兒扔進(jìn)湖里，嘆了口氣，道：“白綾案，結(jié)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