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下旨賜婚啊,她和程之禾,還沒來得及有婚約,程家,沒有理由拒絕皇帝啊。
沒有聽到她的回應(yīng),他顯得極度不安,將她抱的更緊了些。
可她,該回應(yīng)什么呢?假如,皇帝賜婚給她,不管她喜不喜歡那個人,她也會嫁的吧。犧牲她一個人的所謂愛情,換來顧府的一世安寧,她也無法拒絕啊。
如果不是皇帝賜婚,家族自然會考慮子女的心意,可,皇帝賜婚,還是那樣門當(dāng)戶對的姻緣,難道要讓程家,為了她,舉家和皇帝作對?憑什么呢?
這個時代的人啊,是把情義放在首位的,所謂的愛情,如果超越了情義,那就要為世人所不容了。
而顧夢雪覺得,這也并未有錯。憑什么讓別人,為你的一己私欲買單呢?自認(rèn)為你的愛情,便高人一等嗎?自認(rèn)為你的愛情,能感天動地嗎?
事實(shí)上,并非如此啊。
如若你真能孑然一身,只管自己痛不痛快,那只能說明,你與這世界,無牽無掛,無恩無情罷了。
而她,有祖母的恩情,有姐妹之義,如若顧家有一天,真的需要她犧牲自己才能換來安寧,她不會拒絕的。
程之禾抱了她良久,似再也忍受不了這種安靜。
“我們離開京都吧,去哪里都可以?!?p> 顧夢雪笑了,她輕輕抱住他,手掌感受著他結(jié)實(shí)的背部。
“說什么傻話呢?為了一己私欲,陷你我族人于不義,我祖母啊,可經(jīng)不起第二次了?!?p> “……”
顧夢雪將自己的身世,說與程之禾聽過,這也不算是秘密,只要議親的時候,稍加打聽,就能知道的事。有些與顧家走的比較近的家族,更是知曉整件事的來龍去脈,畢竟,顧國公府的唯一嫡女,下嫁給一個江南的商賈之子,是一件太不尋常的事。而七年之后,她的出現(xiàn),被收為顧府嫡女之事,如若不是顧清這一層關(guān)系,又怎可能輕易實(shí)現(xiàn)呢。
“況且,你身受皇恩,與我生母情況可不同,別犯傻了?!?p> “把身子弄干,別再沖動了,我心疼?!?p> 顧夢雪將他帶到小廚房,那是她的專用廚房,平日里沒有人來。生起火,將他的衣物烤干,如同做著一件再尋常不過的事情。
程之禾一直緊緊地盯著她,仿佛想要看穿她似的。
“你是不是想要離開我了?”他突然出聲問道。
顧夢雪不置可否地一笑。
程之禾走近她,一把拉過她,將她按在懷里。
“別離開我……我來,不是為了讓你離開我的。”
…………
好不容易安撫完程之禾,將他勸走,顧夢雪回到屋里,換下打濕的衣裳,直挺挺地就躺到了床上。
等到顧麗蓮過來找她的時候,發(fā)現(xiàn)她已經(jīng)開始發(fā)熱了,趕緊通知祖母,等大夫到的時候,顧夢雪的體溫已經(jīng)很燙人了。
一番診脈開藥,趕緊又去附近的藥房配了藥,等到煮好藥,讓顧夢雪喝下去,已經(jīng)臨近亥時了。
顧夢雪頭昏腦漲,迷迷糊糊地睡了又醒,醒了又睡,知道自己在發(fā)燒,應(yīng)該是淋雨所致。她又想,不知道程之禾回去以后,有沒有著涼呢。
這次的受涼,似乎來得格外猛烈,高燒一直反反復(fù)復(fù),到了第三日,祖母按捺不住了,決定將顧夢雪送回顧府治病,已經(jīng)過了七月中,離原本預(yù)計(jì)回府的日期也相差無幾,因此索性全部提前回府。
匆匆忙忙回到顧府,顧夢雪又足足過了七日,才穩(wěn)定下來。
昏昏沉沉了近十日,第十一日的那一日清晨,顧夢雪睜開眼,知道這場受涼,算是過去了。除了身體感覺有些無力,再沒有頭昏腦漲,嗜睡的那種感覺了。
她叫醒允兒,梳洗一番,挨個去了三姐妹,母親,和祖母處。
眾人見她終于大好了,皆都松了一口氣。過兩日,女學(xué)就要開學(xué)了,八月十五,又是顧秀蕾的大婚之日,眾多事情疊在一起,如今顧夢雪大病初愈,心中就放下了一塊石頭。
吃過晚飯,眾人聚在顧秀蕾的屋里,如今,她在家里的時間是越來越少了。
“五姐姐,你可算好了,可惜后日就要進(jìn)宮讀書,否則呀,定要組織一次茶會,那個叫冰激凌的甜點(diǎn),實(shí)在是太好吃了?!鳖欫惿忂€是那樣精神十足。
“即使過了仲夏,只要還有冰塊,就可以做,女學(xué)應(yīng)當(dāng)也有公休,到時候,辦一個茶會便是?!?p> 顧夢雪對于顧麗蓮的食欲,向來是能滿足就滿足。
“真好呀,可惜那時候,我已經(jīng)不在家了,好想?yún)⒓影??!鳖櫺憷兕H有遺憾。
“四姐姐,你那日一起來參加就好了呀,崔家住的又不遠(yuǎn)?!鳖欫惿彶⒉徽J(rèn)為這有什么問題。
“傻丫頭,茶會那是未出閣的小姐參加的,四妹妹既然出嫁了,就不好參加了?!鳖欏\蘭教育顧麗蓮道。
“以前呢,總是想著出去,這園子就這么大,現(xiàn)在真要離開這里了,卻覺得,有好多舍不得的……”顧秀蕾難得地傷感起來。
“四姐姐,說的好像你不回來了似的,這是你娘家,自然隨時可以回來?!鳖檳粞┌参康馈?p> “也是,我又不是進(jìn)宮去當(dāng)娘娘,回家還是很方便的?!鳖櫺憷俚那榫w來得快,去的也快,說的話逗笑了眾人。
又說了會兒話,大家各自回房休息,顧夢雪不想睡覺。
在這昏昏沉沉的幾天里,她做了很多夢,而夢到最多的,卻是她剛來這個世界時,看到的這個身體的原主,在江南守著她母親的那幾年。
這次,顧夢雪的感覺更加真切,小姑娘那種狀態(tài),就好像深處一片黑暗的海底,充滿壓抑感,卻不致命。談不上有情緒的波動,也沒有太多的思考,甚至有時,也不知道自己身處何地,回過神來,發(fā)現(xiàn)還是在母親的屋里,看到母親在身邊,就安下心來了。
思維遲緩,嗜睡,可能是年紀(jì)太小了,并沒有想要自殺的念頭,但那種抑郁的狀態(tài),顧夢雪著實(shí)清清楚楚體驗(yàn)了一番。
對于她而言,那是種不能忍受的感覺。
似乎,因?yàn)樯诉@場病,喚起了這具身體幼年的脆弱感,或者說,激活了這具身體本來的特質(zhì),現(xiàn)在,顧夢雪明顯感到,她的身體,在滋生一種巨大的負(fù)面情緒。
她可不想,在這個時代得個抑郁癥什么的……
深呼吸……深呼吸……放輕松……放輕松……
她畢竟不是那個七歲的小姑娘,人生還那么長,不過就是一次感情上的挫折而已嘛,總會過去的,總會過去的……
她喃喃自語,直到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