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窗而坐,雨打落在芭蕉葉,細雨綿綿,像是藏匿在幕后的天籟,寂靜恬適。
江寒微眼神迷離地望著雨幕,綿長的雨天已經(jīng)持續(xù)了數(shù)天,生性好動的她因為這雨無法外出,心中正煩悶。
“阿微,今日與你下棋可好?我棋藝可好了,連我那老頭師父都下不過我?!本冈菩?,案上已經(jīng)擺上了棋盤。
她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他已經(jīng)換上了華麗的白色錦袍,身姿清瘦挺拔,如芝蘭玉樹,甚是尊貴雅致,這樣的人哪里像是江湖人啊,根本就是王孫貴胄。
她早就聽聞葉太老爺雖然將他送到了荊湖,但每年都會給他送去巨額黃金白銀供他吃穿用度,也難怪最后養(yǎng)成了現(xiàn)在這樣的脾性。
自從被他救回來,他便找了各種理由讓她留下,她也樂得逍遙,揚州城她可沒玩過。
因為他們的壯烈跳崖,所有圍剿的人都以為真正的冰蠶軟甲在他們身上,而沈諾和楚浪才幸免于難。
沈諾和楚浪最終將冰蠶軟甲送回了江南柳家,但送回的當晚冰蠶軟甲又丟了。真虧沈諾他們那么辛苦送回,還不如從未還回去。
時間已過去了十來日,因為有上等的藥物調(diào)理和細心的婢女照料,靖云的傷也恢復得差不多了。而她都是些皮外傷,解了毒再養(yǎng)兩天就早已恢復如初。
“可還有其他有趣的玩意?下棋多悶啊!”江寒微皺眉,雨已經(jīng)漸漸消停。
“我?guī)闳プ硐銟牵f好請你吃云液酒的。”他笑呵呵道。
“你身子才剛好些,就不怕葉太老爺不允?”她倒不是關心他,是怕某人的祖父會暗地埋怨她。
葉太老爺格外寶貝他這個外孫,自從靖云受傷,他是捧在手里怕碎了,含在嘴里怕化了,這個不讓做,那個不讓做,靖云只能待在房內(nèi)不能出來。經(jīng)過十幾日調(diào)理,稍好了些才準許他出門。
“不礙事,不是尋花問柳的事祖父都會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的?!本冈平釉挕?p> 江寒微的臉卻黑了下來,原來這家伙生活如此不檢點,但是她很快又放晴了,又不關她事。
綿雨過后,難得放晴,東關街今日比往日更要熱鬧些,行人車馬,寬街窄巷間商販形形色色。
醉香樓建在河道邊,臨高俯望,河面水色清清,岸邊楊柳依依,畫舫依舊,木漿攪起層層漣漪,將波紋帶到遠處直至消失。石橋上行人閑適漫步,偶爾駐步眺望,見舫中人閑談淺笑,好不悠然自得。
醉香樓客似云來,找不到一張空閑的桌子。
“聽說了嗎?柳莊主的冰蠶軟甲又丟了?!币粋€灰衫瘦臉的俠客低聲對同桌的圓臉男子說。
“沈少俠不是才給他送回去嗎?”圓臉男子詫異,停下即將把那口魚肉送到嘴里的手。
“可不是嘛,但是當夜又讓人盜了去,聽說是千手梅郎偷的。他趁黑夜訪藏劍山莊,在柳莊主宴請眾俠客之時,他摸進柳莊主的密室,將冰蠶軟甲偷走,在錦盒里留了一支紅梅。”灰衫俠客立即答道,激動不已,仿佛就在現(xiàn)場看到一般,描述得生動形俱。
“我去,江湖中赫赫有名的俠盜,千手梅郎梅君闌,他也對這統(tǒng)一武林的寶藏感興趣?他不是一直游戲江湖,不貪戀江湖權勢的嗎?”圓臉男子放下筷子,甚是不解,“他專偷竊貪贓枉法的官吏或為富不仁的奸商,從不會偷正義之士的珍寶啊,難道……柳莊主?”
“呸!就他還俠盜?賊就是賊,盜就是盜!哪個人見到寶藏能不動心???我只是本事不夠,不然我也……哼!”灰衫俠客唾了一口,顯然對千手梅郎十分不滿。
“聽說就沒有他偷不到的東西,也沒有能抓到他的人。你說,他得了一件冰蠶軟甲,會不會再偷進青衣樓和皇宮啊?”圓臉男子陰惻惻地問,表情十分有深意。
灰衫俠客一拍桌子,大嚷:“我還就真不信了,他梅君闌頂多就是小偷小摸的慣犯,哪敢招惹那般厲害有權勢的人物???”
“嘿嘿,誰知道呢?”
……
江寒微喝著甘醇可口的云液酒,聽著他們的對話,忍唆不禁。
“阿微,你笑什么???”
“我在想這個季節(jié),千手梅郎去哪找的紅梅,難道是他剪制的?”她夾了一條鱔魚放進口中,只覺肉嫩味美,于是稱贊道,“這鱔魚鮮嫩可口,倒與我平日里吃的不太一樣?!?p> “姑娘是行家?。∥覀冏硐銟怯腥^,一絕云液,二絕軟兜長魚,三絕文思豆腐,都是聞名十里八鄉(xiāng)的美食佳釀?!毙《牭剿姆Q贊,立即笑呵呵地順著她的話介紹了起來。
“云液勝似瓊漿玉露,軟兜長魚膾炙人口,文思豆腐軟嫩清醇,入口即化,不愧為三絕。”她高興地點評了起來。
小二將一盤蟹粉獅子頭端上來后就退下了。
醉香樓魚龍混雜,是飲酒吃飯,旅途停歇的地方,同時也是眾多小道消息流傳的來源。
除了眾人爭奪的冰蠶軟甲惹人注目,江湖中還有另一件大事即將發(fā)生,那便是一個月后的武林大會。
“一個月后就是武林大會了,你去湊熱鬧嗎?”圓臉男子問道。
“參加比試是不可能的,不過可以去看看江湖第一美女的風采,聽說龍姑娘比當年的葉凌雪還要美上幾分?!被疑纻b客笑吟吟地說,“若是能目睹到她的芳容,我定然死而無憾?!?p> 江寒微看了一眼靖云,他并無異樣,唇邊依舊是似笑非笑的弧度。
江湖第一美女,浩氣盟主龍瀚的女兒,閨名龍芷柔,年芳十七,武功天賦一般,但生得一副傾國傾城的容顏,使得她在江湖中名聲大噪。
“所謂美人者,以花為貌,以鳥為聲,以月為神,以柳為態(tài),以玉為骨,以冰雪為肌,以秋水為姿,以詩詞為心?!碑敵踅⒌谝淮我姷烬堒迫?,她心中的第一感受便是如此。
“靖云,我看你剛丟了個媳婦,不如到玲瓏城再尋一個。你別看此次武林大會表面是招納武藝超絕的青年才俊的比試,實際上是龍盟主比武招親?!彼A苏Q郏θ轁M面,認真道,“你生得好看,又有一身好武藝,只要你一出馬,盟主女婿的頭銜一定花落你家。”
靖云慵懶地打了個哈欠,突然犀利地看著她:“阿微,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打什么主意。一年前,沈少俠曾救過龍姑娘一命,自此龍姑娘對你二師兄芳心暗許。你是怕你二師兄風頭過盛,被龍盟主看對眼吧?”
“我對什么江湖第一美女并不感興趣,你若是擔心,就別讓你二師兄去比試啊。”他瞇眼看著她。
“切,龍芷柔可是江湖第一美女啊,不識貨?!彼肫鸬谝淮我姷烬堒迫岬那榫?,眼神暗沉下來,嘆息,“確實是沉魚落雁,閉月羞花,世間又有幾個男子能不為之傾倒呢?”
靖云倒了一杯云液,一口喝盡,笑容漸漸斂去。
“二少爺,微姑娘,雪痕城來人了,說要接微姑娘回去。”竹兒匆匆趕來,氣喘吁吁地說。
江寒微聽到消息,嘴角揚起了弧度,笑容很淺,但是所有的高興都寫在臉上。
“阿微?!本冈戚p聲喚了一句,眼里掠過不舍。
“大概是二師兄來了,三師兄可別跟著一起來?!彼p眉微蹙,喜是因為二師兄,愁是因為三師兄,轉(zhuǎn)向靖云,“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此次離別,不知何時能再見,靖云兄多保重啊!”
她高興地起身回府,竹兒看了一眼靖云,他淡漠地點頭,然后竹兒趕緊尾隨其后。
“很快?!本冈凄?,淡然一笑,放下一錠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