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二、沉海
常寂繞著長明燈走了好幾圈,忽然開口問道:“話說回來,這他媽到底是哪里?”
墨羽正觀察那個厚重的黑鐵門,聞言掀開眼皮瞅她一眼,道:“你自己床鋪你不認(rèn)得?”
常寂一臉莫名其妙,指著這些燈道:“這么花里胡哨的誰認(rèn)得?老實交代,是不是你家那些閑的沒事的人搞的鬼?”
墨羽這回連眼皮都懶得掀了:“不巧,家道中落,不記得了?!?p> 常寂沉默。卻看墨羽一臉無所謂,便撐頭安慰道:“人各有運(yùn)勢,盛極必衰,這是常理?!?p> 墨羽似乎驚詫剛剛和她對罵得歡實的人居然能說出這樣的話,扭頭看了看常寂,忍了半晌,道:“你真不知道我倆現(xiàn)在什么情況嗎?”
難得安慰一次人的玄武懵?。骸鞍??”
墨羽指指門道:“這個,應(yīng)該是自動的鎖上了。要是找不到出口,過不了三天,我就得想法子把你燉了吃?!?p> 常寂眉一橫:“想燉我?你在想屁。”
墨羽呵呵一聲。
兩人眼看又要罵一場,好在常寂及時剎?。骸斑@門也是子骨那玩意做的,丑死了?!?p> 墨羽一聽來興趣:“你和子骨先生有什么深仇大恨嗎?”
常寂學(xué)著墨羽冷冷呵呵一聲:“私事,和你無瓜,要你管?!?p> 墨羽叩指敲上門框,閑閑的問道:“那鎮(zhèn)世玄武大人,你有什么辦法把這個破門搞開嗎?我只在乎它開還是不開,不在乎開的過程暴力不暴力。”
常寂走到墨羽身后,也伸手摁了摁門,道:“那你起開,本座來試試,到時候別濺你一嘴土?!?p> 墨羽點著頭退后半步,抱著臂表示自己會是個稱職的看戲人。
然后墨羽就看見常寂象征性的推了推門,如果沒感覺錯的話,墨羽連一絲絲的靈力波動都沒有感覺到。
“嘗試完畢,小羽羽你加油把它搞開,不要在乎過程是否暴力,本座不在乎這些的,本座對你絕不變心。”
常寂收手,彎著眸朝墨羽嘴欠道。
墨羽捏捏手骨,看上去是想給人一拳:“鎮(zhèn)世玄武就你這實力?”
“嘿你還不服?我是被強(qiáng)行喚醒的,靈力?那是什么,可以吃嗎?”常寂退后半步,學(xué)著墨羽的樣子抱著臂,總結(jié)道:“還不都是怪你?!?p> 墨羽被這倒打一耙的能力震驚到一時失語,錯過了最佳回嘴的時間。
俗話說忍一時越想越氣,就算過了時間墨羽還是忍不住找補(bǔ):“你是有病嗎?”
墨羽還怕找補(bǔ)的不夠,又加上一句:“你真的是玄武不是烏龜嗎?”
常寂:“是不是想打架?”
兩人正要在這個破門前撕開剛建立起來的塑料花友情時,忽然,上空一聲悶悶的轟鳴,頓時,整個空間都被這聲音引著共振起來。
常寂下意識扯過墨羽捂住她耳朵,面上佯裝的惱怒沉下來,像是一潭深不見底的水。
這聲音尖銳的就像是指甲劃過黑板,還是加了百八十個擴(kuò)音器的那種,就算被捂住耳朵,墨羽聽著還是忍不住,后頸立刻炸開一片雞皮疙瘩。
聲音過去,墨羽感覺自己已經(jīng)聽不到什么東西了,但還是用手指著上面,喊道:“上面有人!”
常寂抬頭,示意墨羽安靜:“小聲點,我聽得見?!?p> 墨羽讀懂了這人的唇形,還是保持著自己的音量:“你有辦法上去嗎?”
常寂說的極為理直氣壯:“廢話,你看我像是會飛的嘛?”
墨羽:……行吧。
墨羽松了松肩膀道:“你會化形,那你能變小一點嗎,我?guī)泔w。”
常寂挑眉,朗笑一聲:“那行,本座拭目以待?!?p> 話音落,一陣光起,常寂化成玄武原形,又瞬時變小成拳頭大。變小的常寂一點也不客氣,扒拉著墨羽的衣服,四條小短腿賣力的蹬著。她這速度竟然快到讓人驚訝,一溜煙的功夫,就爬到了墨羽肩上,找好了位置。然后居高臨下,看著四周不一樣視角的景色,意味深長的嗯了一長聲。
墨羽一邊得提著差點被常寂墜掉的褲子,一邊還得歪著脖子給常大爺騰地,崩潰道:“你他媽能換個位置嗎?”
常寂扭頭看看墨羽那幾乎彎成海怪的脖子,抬頭看看墨羽頭頂,賊兮兮得道:“也不是不行。”
然后她十分大膽的親身上演了一出字面意思上的蹬鼻子上臉,窩在墨羽頭發(fā)上,舒服的喟嘆一聲:“這個角度更絕了。舒服?!?p> 墨羽看上去似乎是想把這個烏龜摔下來。但她不斷安慰著自己,這是一只上古神獸,不能惹。慢慢平復(fù)著自己的心情,冷笑,道:“我奉勸你別后悔?!?p> 說著,常寂還未反應(yīng)過來,墨羽雙手結(jié)印,靈力流轉(zhuǎn)間已經(jīng)組成了一個陣法。
在墨羽頭頂趴著的玄武看著那流轉(zhuǎn)的黑色,忽然心里一緊,只聽那清脆的聲音道:“陣法,疾行。陣法,凌空?!?p> “啟?!?p> 常寂一懵,隨即,底下生出來一股極大的力甩著兩人往上。
于是差點被刮飛的常寂拽著墨羽頭發(fā),在墨羽慘嚎聲中,氣沉丹田,更大聲的吼回去道:“啊啊啊啊——姓云的,本座要你死?。?!”
沉海之上,兩個一身白衣的少年御劍凌空,為首的那個一臉寒霜,單手一動,一個音哨在海面的上空爆開。一霎,??罩g遍布這種尖銳的聲音。
他身后的少年一甩手,一個屏障隔開音浪。
噬月兇獸對聲音敏感到了極致,這種聲音,是擺明了來找事的。
沈若木垂眸看著底下平靜無波的海面,忽的想起來五年前云家廢墟的模樣。
那時候他尚還年幼,從深山出來第一件事就是聽到云家的覆滅,趕過去卻只見滿目瘡痍。那時他偷藏在心底的春夏櫻花滿院,秋冬月色照廳,還有笑容肆意純粹的小嬌女,通通不復(fù)存在,那之后,他再也尋不見這種記憶里的絕色了。
他曾經(jīng)問過為何,為何云家必須落得這個幾乎可以稱為挫骨揚(yáng)灰的下場,得到的總是長輩似有所憾的一嘆。
那之后,他總是夢到有一個女孩,生來悲喜淡薄,活在遙遠(yuǎn)的不可及處。分明該是如嬌花開的季節(jié),卻把自己活成了別人手中的刀匕。
夢里他會看那個姑娘黑白分明的眸子,里面澄凈又不生寸情。有時夢是不甚清晰的,但是醒來總是對那雙淡漠的眸心有余悸。
然后,通天塔找到了他,告訴他,云旎還活著。
他又一次找回了幼時偷藏在心底的寶藏。他看到那個少女陽光下的眸子,黑白分明。
而現(xiàn)在,好不容易找到的,又再次失去了。
海面顏色忽然深了許多,像是有什么東西正蟄伏在海底,身后沈扶桑開始緊張起來。沈若木緊了緊手里的霜月劍,外放的靈力觸到海面,竟然結(jié)出了層薄薄的冰。
那個姑娘答應(yīng)他在上大陸見,她不會失言。
所以活要見人。
倘若是見到的是尸體……
沈若木看著海面越來越深的顏色,靈力周身凝出一根根冰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