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給方秀婷找大夫,紅豆心里不甘不愿,但看喬苒堅決,只得伸手摸了摸腰間:那壞心肝的吞了大夫人的錢財不拿出來,眼下又要為這壞心肝的找大夫。她紅豆從小到大沒生過什么大病,卻并不代表她不知道尋個名醫(yī)要多少錢財人命值幾何,這名醫(yī)就值幾何,到時候,怕是這兩千兩都貼進(jìn)去都不夠。
喬苒回過神來看到的就是紅豆這副糾結(jié)不舍的表情,她當(dāng)然知道紅豆將那兩千兩縫在了貼身的兜里,眼見小丫頭臉皺成一團(tuán)的愁苦表情,原本有些煩躁的心情倒是莫名的消散了不少。
“不用我們出錢?!眴誊叟牧伺募t豆,指向馬車外,“要找名醫(yī)可不是光靠錢就辦得到的事?!?p> 馬車外有誰,有黎兆。紅豆恍然,頓了頓,拉了拉喬苒的袖子,壓低聲音道:“這黎三公子是個好人呢!”前姑爺是個好人,只可惜家里人不大好,所以只能是前姑爺了。
方秀婷染上不治之癥一事不脛而走,甄仕遠(yuǎn)得知此事都嚇了一跳:原本他還想著此事不是喬墨殺人便是方秀婷這個主子撒了謊,畢竟綠意人都死了,綠意說的話都是方秀婷轉(zhuǎn)述,誰能保證這一切不是方秀婷自己編排出來的?結(jié)果沒幾天的功夫方秀婷就染上了不治之癥,城中醫(yī)館傳言紛紛,聽說就連黎家都出動了,遍尋整個江南府的名醫(yī)為方家那位染上怪病的二小姐治病。
“便是時疫也沒那么快的?!辈铇蔷起^中,看客議論紛紛。
有人認(rèn)出了說話的人:“這不是元春堂抓藥的嗎?”
那抓藥的伙計嘿嘿一笑,點頭,壓了壓嗓子,道:“僥幸跟著我們掌柜的去了趟方家,哎喲,我同你說啊,真是出氣多進(jìn)氣少了,我看啊,就這幾天功夫了!”
周圍一陣嘩然。
“當(dāng)著這么多人的面說,還壓什么嗓子?”坐在角落里的紅豆皺皺眉,表示不解,“不就是說給大家聽的嗎?”
喬苒看了她一眼,道:“求個心安吧!”說著她刻意壓粗了聲音,學(xué)著那人開口道,“我可是小聲說了,你們是自己聽來的,可不是我亂說?!?p> 紅豆哼了一聲,表示不屑。
“那到底是什么病啊?”有人問了出來,“真是怪病嗎?走得近了不會染上吧!”
“看著不像會染上的樣子?!蹦亲ニ幍幕镉嫷?,“方家上下那么多人呢,也沒見染上的,方二夫人更是哭過去好幾回了也沒見什么事?!?p> “不會染上就好?!北娙寺牭乃闪艘豢跉?,時下最怕的就是時疫,那可是一城人性命攸關(guān)的大事。
“話說回來方家也真夠倒霉的,先是大房出了事,把那掃把星趕出去了原本以為沒事了,結(jié)果……誒,這真是!”有人感慨道,“一房一房輪著出事?!?p> “那也是遇到了那掃把星?!庇钟腥私釉挼溃罢l知道黎三公子怎么想的?黎老太爺是病糊涂了,怎的也任由他胡來?茶話宴請了個掃把星,結(jié)果死人了吧!”
“我原先還是不信的,早些年聽說喬家老太爺太夫人出事,我還當(dāng)是冤枉了這掃把星,結(jié)果這事真是逼的人不得不信啊!”百姓唏噓不已,“想想我就害怕,這掃把星要是多跑幾趟金陵城那還了得?莫不是咱們整個金陵城都要遭殃了吧!”
喬苒聽的默默的喝了一口手中微涼的茶:她那么大的本事她怎么不知道?
“偏那掃把星還是個狐貍精轉(zhuǎn)世,哄得黎三公子給她做車夫呢!”眾人越說越是不忿,“還有京城來的張?zhí)鞄熞沧o(hù)著她,還有沒有天理了?”
“想想真真是不公道?。 庇腥诉駠u了起來,“那掃把星還專門挑著克。喬老太爺多好的人啊,那一年江南多雨,引發(fā)山洪,沖毀了農(nóng)田,他出錢修了好幾座橋呢,朱雀大街也是他出錢翻新過的,居然就叫她克死了?!?p> 這感慨頓時引來不少人的回憶:“是啊,哪像現(xiàn)在的喬大老爺這樣的混賬?有兩個臭錢便撒錢出行,因此踩踏受傷的人還少嗎?這掃把星怎么也不將喬大老爺克死?”
有人笑道:“他撒錢你搶是不搶?”
“搶?。 蹦侨俗约阂残α?,“又不是跟錢過不去?!?p> “誰都知道他是個什么貨色的東西,偏偏還不能拿他如何,這是真真可恨!”
喬苒垂眸不語:沒有人聽到自己被人如此編排還能巋然不動的,可這也是大部分百姓心中所想吧!再世為人的機(jī)會果然不易。
待到回過神來,又有人開口了:“話說回來,錢就是再多,也換不回命?。∠仁菃潭〗?,后來又是喬老夫人,最后是喬老太爺,一個連著一個,都叫那掃把星克死了?!?p> “那時候喬家真真是恨不能搬出金山銀山了,可偏偏就……”
“喬老太爺他們到底是什么???怎的喬大老爺好端端的沒什么事?”有人問。
“聽說是又累又氣的,幾百年的老山參,這么粗的?!庇腥擞檬直葎澚艘幌?,“當(dāng)飯吃都沒救回來??!”
心頭一陣針刺似的疼痛,是這具身體本能的反應(yīng),喬苒長舒了一口氣,站了起來,向外走去:“紅豆,結(jié)賬,我們回去吧!”
今日是出來打聽消息的,可眼下,她實在沒有什么心思再聽下去了。
許是太過憂心,回到玄真觀之后,喬苒便生出了幾分倦意,草草洗漱之后,便上塌休息了。
人說憂心太過,容易做夢。喬苒幾乎做了一整晚的夢,一時夢到前世的時候,她孤身奮戰(zhàn),一時又夢到再世為人之后發(fā)生的事情,見過的人走馬觀花一般在眼前閃過。
她在這邊時不時的驚醒過來,紅豆也睡不下去了,披著外衫,守在她身邊,憂心道:“小姐睡吧,奴婢在呢!”
喬苒應(yīng)了一聲,再次躺了下去,被她反復(fù)折騰了已完善,紅豆早已倦的不行了,眼見喬苒躺了下來,心頭一松,很快便發(fā)出了輕微的鼾聲。
這鼾聲倒讓喬苒冷靜了下來,看向窗外,天已經(jīng)蒙蒙亮了。她閉上眼睛,這一次又做了一個夢。
夢里有個人,正朝她招手。
“苒苒?!蹦侨顺雎暳?,是女子的聲音,聽年紀(jì)不小了,語氣和藹而溫柔。
“苒苒,來這里。”她道。
喬苒走近她,不知為什么,她的樣貌、身形仿佛蒙了層霧一般,始終無法辨認(rèn)清晰。近乎本能的,喬苒伸手去抓她的手,向她靠近,她垂頭蹲了下來,面容依舊模糊不清,額上那條青色抹額中鑲嵌的祖母綠寶石在眼前微晃。
“苒苒,我好痛,救救我,好不好?”方才和藹溫柔的聲音剎那間尖銳了起來,歇斯底里的般的痛叫了起來。
“別怕!”這樣近乎可怖凄厲的尖叫,喬苒心中卻沒有半點驚懼,而是抓緊了她的手,想要向她靠的更近。
喬苒一腳踏了出去,整個人卻踩空了一般迅速往下墜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