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四圣會（下）
薇拉不是不相信林奇說的話。
身為一名見慣了市井之中的坑蒙拐騙與貴族們的空話、大話之后，懷疑別人口中說出的話語幾乎成為了她的本能。
先前之所以會先入為主，認為林奇是一位劣跡斑斑、惡行滿滿的壞領主，也是懷疑精神在起主導作用。
包括刻在她腹部的“咒術(shù)刻印”。
盡管薇拉一開始相信了那個“咒術(shù)刻印”的效果，但那是當時迫于領主的壓力，因此事后她馬上進行了嘗試，然后發(fā)現(xiàn)——
——絕對假不了。
當她在夜間準備試圖溜出鎮(zhèn)子時，馬上就感覺到了雙腿微微有些發(fā)軟。她稍稍走遠之后，在還沒有看到伯爵領地邊界的地方，薇拉就明顯感覺到了她的腹部在打顫。
這是繪制的“咒術(shù)刻印”即將發(fā)動的跡象，她隱約察覺到了有一股痛楚正在腹部醞釀。
薇拉沒有繼續(xù)走下去的膽量，也不敢私自去清洗這個用“九頭蛇鮮血”繪制成的“咒術(shù)刻印”——誰知道在清洗過程中會不會被意外觸發(fā)呢？
她不是欺軟怕硬的傭兵，有時甚至還有些頭鐵，但至少不會拿自己的性命去開玩笑，而且在跟林奇接觸的這段時間里，她發(fā)現(xiàn)這位年輕的貴族領主，口中所說的每一句話，都是格外的認真與踏實。
勇敢、憐憫、謙卑、公正、誠實……所有美好的品德似乎都在他的身上百分百地體現(xiàn)了出來。或許是以前見慣了貴族之間的蠅營狗茍，薇拉在接觸了林奇一段時間后，心中不禁產(chǎn)生了一個疑惑——
這家伙，真的是貴族中的一員嗎？
或者說，貴族中真的存在著這樣的好人嗎？
她選擇相信，或者說她愿意相信，這個黑暗的世界之中偶然還是會誕生出一點微小的星光，一個不自私自利愿意以領民為重的領主。
只不過……
盡管領主現(xiàn)在的神色是一臉悲痛，并且看上去真實無比，但她的心中還是產(chǎn)生了幾個疑惑。
王都法師區(qū)里的一個流浪老法師竟然是四圣會的傳人??？這個流浪的老法師怎么會一眼看中一位年幼的王子？為什么流浪的老法師在傳授了知識之后正好去世了？還有，既然是四圣會的傳承，怎么可能隨隨便便就全部傳給了一個小孩子？
諸多細節(jié)似乎都經(jīng)不起推敲，從經(jīng)驗與個人見識上來說，薇拉很難相信領主這番話語的真實性。
然而，事實就是如此——
這的確是一個謊言。
所謂的四圣會傳承，不過只是一個托辭、一個借口。
把來自藍星的理論傳統(tǒng)與現(xiàn)代派的魔法體系全部歸咎于一個早就消失在了歷史長河、僅出現(xiàn)在當下文本故事與歌謠之中的魔法組織身上，這只能說是一個相對明智的無奈之舉。
如若有人問起四圣會的傳承是怎么簡簡單單就交給他時，林奇下一步的托詞也已經(jīng)想好了——傳承秘術(shù)醍醐灌頂之術(shù)！
空想的“事實”本就無法討論，一旦人們接受這個“設定”之后，之后的一切發(fā)展就會變得順理成章——他不用再把擔心別人提出質(zhì)疑，并能獲得一個靠得住的踐行理由。
其實說得更直白一點，已經(jīng)消失的四圣會與他自稱是四圣會傳人這件事，純粹是死無對證，無法揭穿的謊言。而他之所以能讓其他人信服，證明自己的確得到了四圣會的傳承，只需要不斷地展現(xiàn)出與眾不同的魔法知識與術(shù)式便可。
沒有人見證過四圣會的傳承，同時也沒有人見識過林奇獨特的魔法，而基于領主威望及話語權(quán)這個前置條件，除非四圣會真的有傳人留存于世，并且跑過來跟他當面對質(zhì)，否則他說他是四圣會傳人，他就是四圣會傳人。
當然，萬一遇到了真?zhèn)魅怂膊慌拢氖趥髡f中好歹也是包羅萬象的魔法組織，誰能證明林奇的魔法知識技術(shù)不是其中的隱秘傳承呢？
事情接下來的發(fā)展基本如同他先前預想的一樣，薇拉沒有繼續(xù)追問，約瑟夫與克利福德選擇了完全相信，奧菲莉婭則是在向薇拉詢問四圣會是什么。
這一點倒是沒出乎林奇預料太多。
居住在森林里的精靈可以說生活在一個信息十分閉塞的環(huán)境之中，如果是年長的精靈，或許會聽聞一些與四圣會有關(guān)的傳說，但是奧菲莉婭完全不知道四圣會的情況，讓林奇對精靈的文明、社會、生存狀況有了更多的猜想。
與世隔絕的文明通常只有兩種結(jié)果，一種是暫時領先，但有可能已經(jīng)發(fā)展接近了瓶頸；另一種則是完全的閉塞與落后。
現(xiàn)在看來精靈的文明至少或許領先此處，與十多年前在王都時的記憶對比，推測應該也領先于王國。
至于領先多少，上限與下限的參照物都太不明確了，只能說仍是個未知數(shù)。
“伯爵大人，”仿佛是想到了什么，騎士突然問道，“那天您制作的新式法杖，難道也是來自四圣會的傳承？”
林奇點了點頭：“是的?！?p> 聽到了肯定的答復，克利福德短暫地失了一會兒神，隨即又問道：“大人，鐵制的新式法杖什么時候能夠制作完成？”
“圖紙已經(jīng)給施密特了，只要主體部位鑄造完工，我拿到手后把剩下木制的部分加工組裝上，就能直接開始測試了?！?p> “那這個新式法杖的瞄準方式……”克利福德欲言又止道。
林奇比劃著說道：“仍然是三點一線，跟使用弓箭的瞄準原理基本一樣。”
“大人，我請求在民兵隊的訓練科目中加入弓箭課程?！?p> “民兵們現(xiàn)在能聽懂訓練指令了嗎？”
“都能聽得懂，已經(jīng)很少有做錯了?！?p> “那就減少口令的訓練時間，替換為弓箭的訓練課程……對了，還有體能的拉練也要開始。”
“是，大人！”
看著騎士抬頭挺胸高昂回答，林奇拍了拍他的肩膀，說了一句“一切都交給你了”之后，便迎上了約瑟夫滿懷希望的目光。
他幾乎是在一瞬間里看明白了灰發(fā)管家的表情。
“四圣會的傳承只有知識，沒有錢?！?p> 約瑟夫：“……”
接著，他又迎上了薇拉熾熱的目光：
“也沒有什么藏寶地與寶藏?！?p> 薇拉：“……”
林奇雙手一攤，無奈道：“真的沒有錢，不管是數(shù)百年前流傳的古金幣還是埋藏了上千年的寶藏，統(tǒng)統(tǒng)都沒有?！?p> “所以你們給我安心種田、采礦、打工，發(fā)展才是硬道理，別指望什么一夜暴富，根本不存在的?！?p> “特別是你，”他看向了薇拉，“什么話能往外說什么話得藏肚子里分得清吧？”
“那是肯定的！”
薇拉以一副“你以為我是誰？我這輩子就當定你大腿掛件”的表情說道。
至于公會長交給她的秘密任務她想都沒想，任務與性命哪個重要，這還用得著思考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