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黑影頓了頓,緩緩靠近鳳卿,走到她面前,擋住了鳳卿視線所及的燭光,卻并未言語,只是默默的坐到鳳卿的對面,有些出神的拉下了面巾:“聽說,你與那霍將軍定了終身?”
鳳卿聽了也是沒怒,嘴角掛著淺淺的笑,還有了耐性回應(yīng)了一遭:“與太子殿下有何干系?”
楚淵之有些癡癡的望著她那柔美的側(cè)顏,回了神,可笑的搖了搖頭:“你莫忘了,你是元州未來的太子妃,我三進南州求親,如今親自來這上唐,你當(dāng)我真是為了瞧這上元節(jié)?”
鳳卿沒說話,淡淡的瞥了他一眼,目光落在那半掩著的窗門上,她與他自小相識,可其實早對他失望透頂,他楚淵之的心中從來都只有皇權(quán)帝位,為了這帝位,也是無所不用其極,又何時有過真心。
見鳳卿沒說話,楚淵之站了起來,似帶著些許焦慮的走了幾步,離得那燭光遠了些,又轉(zhuǎn)身看著鳳卿,眉目間滿是不屑:“鳳卿,跟我回元州吧,那霍辰不過一介武夫,區(qū)區(qū)相府庶子,他……”
“夠了?!兵P卿眸中帶了些許冷意,偏是動了怒腦袋也愈加的疼了,是不是還有些嗡嗡作響的感覺。鳳卿擰著眉頭捏緊了桌角,試圖平復(fù)著自己的情緒,只壓抑的嘶啞道,“滾出去?!?p> “蕭鳳卿,我是六州萬人敬仰的元州太子,穩(wěn)握朝政,我許你皇后之銜,許你萬千富貴,許你無上榮光,到底是哪一處不如了他?”
“哪一處?楚淵之,我單問一句,我若是讓你舍了那權(quán)勢皇位,同我歸隱游歷,做一尋常百姓,你應(yīng),還是不應(yīng)?”
楚淵之愣著了,看著她布滿冷意的雙眸,有些說不出話,難以置信的微微顫抖著,只盯著她。
“在你心中最重要的始終是王位天下,你可以為了穩(wěn)固朝政娶那權(quán)臣的女兒,可以為了擴充疆域尸橫遍野,可以為了你的宏圖大業(yè)不擇手段,又如何舍得下你的江山。”
鳳卿此時已是頭痛欲裂,卻還是強撐著,兩只手在袖中都快掐出血來,還是忍著痛意端坐著無事一般看著楚淵之。楚淵之深深地看著她,嘆了口氣,背過手去,轉(zhuǎn)頭看了看那燭光,忽的笑了,眼睛瞇著,思索著什么:“你有多了解霍辰?”
“……”
“我自是不會傷你,可他,于我而言,他不過是個可有可無的外臣罷了?!?p> 這話倒是難免讓鳳卿起了一起憂心,他再如何也是手握大權(quán)的元州太子,威震六州,短短數(shù)十年便讓元州在六州的地位直逼上唐,若是以戰(zhàn)要挾,聯(lián)合他國針對上唐,那上唐便是在劫難逃。
“出去?!兵P卿強撐著頭痛,面無表情的看著他,他若是不走,蠱毒復(fù)發(fā)了只會更麻煩。
楚淵之嘆了口氣,又從窗邊迅速消失了。
鳳卿手捏著桌角都隱隱看得見青筋了,強忍著情緒,一把把桌上的茶具扒到地上,用盡力氣低低的喚了一聲:“絮蘭?!?p> 等霍辰次日匆匆趕來的時候,便只看見鳳卿虛弱的躺在床榻上,面容似是有些消瘦,蒼白的讓人心疼。見霍辰來了,阿茶也只是瞟了一眼,也沒說起身迎他,面容清冷,隱隱還有些怒氣,盯著還睡著的鳳卿,沒有說話。
霍辰緩緩的朝床榻上的鳳卿走去,披風(fēng)上的雪慢慢落了一地,輕輕的蹲在床前,有些猶豫的慢慢伸出手,輕輕碰了碰鳳卿白皙消瘦的臉,周身氣勢都軟了些,沒有了戰(zhàn)場上的肅殺之氣,眉間的擔(dān)憂卻還未散開:“如何?”
“服過藥片刻便會醒了?!?p> “昨晚的事?”
“八成是,能讓冷越松心……便不是歹人?!?p> 霍辰看了看鳳卿,起身朝外頭喊了一聲:“韓沖?!?p> 一身布甲的韓沖急匆匆的跑了進來,拱手半跪著:“卑職在?!?p> “派些人來。”
“是。”
霍辰滿臉都掛著擔(dān)憂,眉頭緊擰著,明顯能看出有些壓抑,慢慢起身走到窗邊,轉(zhuǎn)過身來靠著墻望著鳳卿,就那么一直看著。
將近半個時辰,鳳卿的手指終于動了一下,慢慢睜開了眼,便看見霍辰沉重的望著她,見她醒了,阿茶馬上走到床邊,摸了摸她的額頭,覺著退了燒,才輕手輕腳的扶起她,松了口氣。
阿茶突然若有所思的看著鳳卿,她好像突然明白了,放下了手中的茶杯,慢慢往她床前走去,輕聲道:“昨晚,是不是楚淵之?”
霍辰一頓,有些猶豫的看了鳳卿一眼,便當(dāng)沒有聽見一樣冷著臉過去給她倒了杯水。
“嗯?!?p> “他說什么了?!?p> 鳳卿沒打算回答,只搖了搖頭。
阿茶也沒做聲了,她認識鳳卿八年,從來沒見過有什么能威脅到她,可是如今顯而易見,她確實上心了。那楚淵之到底是說了什么,讓她有所顧忌甚至動了氣。
幾個時辰后,元州別館。
一隊佩劍穿甲的將士氣勢洶洶的突然就闖了進去,二話不說便沖進幾個房間內(nèi)一頓翻找,粗魯了些,碰壞了不少東西,一時間別館內(nèi)一片狼藉。
楚淵之正午后小憩著,聽著聲音出來見著這土匪行徑,只覺得莫名其妙,偏又不敢輕舉妄動,聰明如他,自是能看出那些兵將們體格健壯并非普通將士的。
就縱他們砸完了楚淵之身邊的親衛(wèi)才憤懣的問上一句:“此處是元州別館,諸位這是何意?”
“原是太子殿下,我等奉命查一盜賊,想是花了眼,見那賊人進了此處。”
“放肆!此處只我家殿下。何來賊人,不長眼的東西!”那親衛(wèi)此時不滿至極無處發(fā)泄,竟不顧禮數(shù)指著面前的將士罵了起來。
那將士模樣粗獷,聲音也粗獷,性子更是容不得半分,就一手把著劍鞘前進幾步怒視著那親衛(wèi),滿臉不屑:“老子不長眼?老子……”
“武重?!被舫讲痪o不慢的從門口走進來,只瞥了楚淵之一眼,往那將士武重身旁走去。
楚淵之瞬間明白了,不屑的勾著嘴角,目光緊隨著霍辰:“霍辰?”
“太子這是發(fā)生了何事,倒像是遭劫了?!?p> “霍將軍豈不更清楚?”
“聽說,殿下昨日,去了一趟公主府?”
“……你是在審問孤?”
霍辰只是看著他,不說話,隔著面具看不見表情,就又添了些陰翳,沉默的看著他看了許久,周身氣勢重了些:“不過是提一句,她蕭鳳卿,旁人動不得分毫。”
“噢?霍將軍情深至此,可到底是一廂情愿。我與她一同長大……”
“據(jù)我所知,太子殿下所作所為,實在不配?!?p> 楚淵之沉默了,別館內(nèi)壓抑得很。
那日鳳卿一直未下床,她是真真的有些累了,便一直懶得起身,直到次日正午,絮蘭滿臉愁容的走了進來,端著些糕點,放到桌上,欲言又止,還是說了出來。
“公主,您還是,入宮去看看吧?!?p> “怎么,宮里出了什么新鮮事?”
“聽說昨日霍將軍去了元州別館,沖撞了太子殿下,今日那太子便一紙御狀告到圣前了?!?p> 鳳卿愣住了,穿起衣物便往外跑。一人在那東皇城門站了許久,良久,沒見得霍辰出來,便直接闖了進去,那侍衛(wèi)見是鳳卿未不敢攔,這可是掌摑貴妃沖撞陛下的南州公主,誰不要命了。
鳳卿急匆匆的往御書房去,隱隱約約便見得一個熟悉的玄色身影跪在御書房面前,她連忙提著裙擺跑著過去,才看見了面色不對的霍辰:“霍辰?
見著鳳卿,霍辰那張沉悶的臉倏地就緩解了,緊皺的眉頭舒展開來,渾身的戾氣也淡了些。
“這不是你該來的時候,先出宮去?!?p> 鳳卿沒說話,看著霍辰背后兩道鞭子血痕,愣了愣,沉聲問道:“這是方才打的?”
霍辰只是搖了搖頭,緊皺著眉頭,只是讓她先離開:“這是我的事,與你并無干系,公主還是莫要……”
鳳卿看了他一眼,撇了撇嘴,直接想拉起他:“先起來?!?p> 霍辰猶豫著沒有動作,正這時,楚淵之從御書房走了出來,見著鳳卿,笑著快走幾步:“鳳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