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你一定要按阿政說的去做?!编嵻阶プ⊥踬S的手臂,不叫他肆意妄為。
“情勢緊迫,不能讓大王有絲毫閃失!”王賁憂心忡忡,想讓鄭芙放開手,“你我都不知道相國何時(shí)逼宮。”
“請和我一起相信他!”
王賁回頭,訝異地看著鄭芙。
她立于烈日下,半邊臉被染上灼熱的顏色,語意堅(jiān)定無比。
“他是你日后要效忠一生的君王,請一定要相信他的決定!”
咸陽宮,麒麟殿。
“大王到——”
眾臣稽首:“參見大王!”
“免禮?!?p> “謝大王!”
嬴政坐定,往身側(cè)一看,華陽太后不在,復(fù)又看向殿中眾臣:“諸位有事便上奏吧?!?p> 先是一些例行公事的匯報(bào),其間呂不韋始終緊盯著嬴政,生怕放過他一絲一毫的表情變化。
片刻后,無人再稟,殿中鴉雀無聲。
“若無事報(bào)備,退朝。”
李鈺剛要出聲,蒙恬大步出列,叩首:“請大王給我五萬兵馬平定長安君之亂?!?p> 此言一出,殿中霎時(shí)議論紛紛。
嬴政面色不變:“這次便算了?!?p> “大王三思!若長安君長驅(qū)直入咸陽,后果將不堪設(shè)想?!泵商裨俅芜凳住?p> “蒙卿,你誤會了?!辟聪騾尾豁f,充滿挑釁意味地輕笑,“寡人昨夜命王賁鎮(zhèn)壓反叛,現(xiàn)在應(yīng)該已經(jīng)到櫟陽調(diào)兵了?!?p> 呂不韋的表情由得意變作驚懼。嬴政到底如何將消息送到宮外的?呂不韋來不及仔細(xì)思考,迅速站出來,說道:“大王還是閱歷不足,長安君叛亂這樣的大事,竟草草任命從未上過戰(zhàn)場的王賁執(zhí)行,若他稍有拖延,長安君只怕已坐在大王的位子上了!”
嬴政稍有怒容,就如平日同呂不韋爭執(zhí)一般:“那依相國之見,該如何做?”
咸陽城郊二十里處,二人二馬及數(shù)十名隨從。
鄭芙問道:“阿政在竹簡上寫了什么,他到底要你去哪里調(diào)兵?”
“就我們幾個(gè)。”王賁嘆息,“大王當(dāng)真是智謀深遠(yuǎn)?!?p> “怎么了?”
王賁神色一凝:“他用的是‘呂’兵。”
麒麟殿內(nèi)。
呂不韋義正言辭地說著:“作為一國之相,出了叛亂,有本相一部分責(zé)任。為保大王王位穩(wěn)固,秦國基業(yè)長存,本相勢必親自出馬,剿滅逆黨。請大王下旨調(diào)兵!”
“隨你的便!”嬴政起身,憤怒離去。
咸陽城郊。
鄭芙恍然大悟:“原來如此,將你早已到櫟陽調(diào)兵的消息傳出去,這樣一來呂不韋會認(rèn)為你先遇到成蛟。若‘你的兵馬’當(dāng)真讓成蛟伏誅,那么成蛟勢必會將呂不韋煽動他造反的事公之于眾。屆時(shí)他成了大秦的罪人,‘失道寡助’,人人得而誅之?!?p> “所以他很快會帶兵前來屯留,要先行滅口,親手補(bǔ)上自己捅出來的馬蜂窩?!蓖踬S搖搖頭,呂不韋如此精明,卻敗給了嬴政的只言片語。
“接下來,我們的任務(wù)是把成蛟從呂不韋的手上救出,然后……”王賁嘴角帶笑,“去櫟陽玩樂幾日即可?!?p> 鄭芙白了他一眼:“我可沒心思同你去櫟陽玩樂?!?p> “你怎能如此狠心拒絕我?”王賁故作悲傷,“更何況這是大王的命令,不得推辭?!?p> “你!”她心都提到嗓子眼上了,王賁還笑得出來。
“如今是冬日,櫟陽有許多景致值得一賞,尤其是櫟陽郡守的那片梅林,我幼時(shí)去過一次,至今記憶猶新?!蓖踬S朝她眨眨眼,“相信我,你一定不會后悔罷?!?p> 既然這是嬴政的安排,那他必然有這么做的道理,她便依言行事,到那個(gè)時(shí)候叛亂平息,一切也結(jié)束了,她便不用整日擔(dān)憂。
一天后,華陽宮。
“太后,大王到了,您見還是不見?”媯翎眉心緊皺,詢問著。
華陽太后躺在榻上,面色清虛,輕輕擺擺手,媯翎會意地退出殿外。
沒過多久嬴政便走了進(jìn)來,無言頷首,算是給華陽太后行禮。
“想問什么,就問吧?!比A陽太后已然病重,身體無比虛弱,此刻連說話亦有些吃力。
“寡人想知道的自然都會知道。”嬴政坐在華陽太后榻邊,端起桌案上的藥碗,試了試溫度,喂至華陽太后嘴邊,太后面無表情,扭過頭去。
嬴政姿勢不變,說道:“太后不喝藥,阿蹊回來后必會責(zé)怪寡人?!?p> 華陽太后輕笑兩聲,似是在嘲諷:“沒想到芙兒與你的關(guān)系已好到這樣的程度,著實(shí)叫予大吃一驚?!?p> 嬴政說話更是句句扎心:“阿蹊出生起,寡人便在她身邊。論情分,自然比太后要多得多?!?p> “她的根在楚國,她始終是會離開你的?!比A陽太后還是要為自己爭一口氣,“予看著長大的孩子,予心中清楚。芙兒,不可能與你虎狼之幫為伍!”
屋內(nèi)安靜得詭秘,華陽太后本是閉著眼,嬴政不說話,她有些不自在,便睜開眼??匆娔峭胨幦耘f在嬴政的手里端著,就在她的眼前。
華陽太后執(zhí)拗地坐起身來,接過藥碗,將湯藥盡數(shù)灌入口中,復(fù)又側(cè)臥,不再看嬴政。
“祖母,”雖是叫著親昵的稱呼,可嬴政的聲音冷得沒有絲毫溫度,“你連自己都無法說服?!?p> 華陽太后一下子坐立起來,怒視嬴政:“夠了,你到底想說什么?”
“寡人要韓夫人的下落。”嬴政起身,低頭俯視華陽太后。
“咳……”華陽太后屈身坐著,因情緒激動猛烈地咳嗽幾聲,待緩過來,又繼續(xù)說道,“你還知道什么?”
“父王死時(shí),你不該讓阿蹊去長陽宮。”說到此事,嬴政怒意突然爆發(fā),“你可知道若她被呂不韋發(fā)現(xiàn),會是怎樣的死法!”
華陽太后看出了他的不對,輕笑道:“政兒,予還真是低估你了?!?p> “不錯(cuò),那日予命媯翎告訴芙兒,讓她送些吃食給趙姬,又派人支走長陽宮的宮仆,便是得知了呂不韋那時(shí)正在長陽宮中的消息。芙兒知道了一切,自然會告訴你。而你,會因?yàn)槌鸷抟徊讲阶兂捎柘M臉幼樱 ?p> “太后以為只要讓寡人與呂不韋不合,便能阻止秦吞天下之大勢?”嬴政冷笑。
華陽太后起身,抬頭直視嬴政:“予并非宣太后,自知做不到讓朝臣都?xì)w服,將秦楚關(guān)系處理得如此得當(dāng)。只好用些手段,讓你們自相殘殺?!?p> “你背棄寡人的同時(shí),也放棄了阿蹊?!?p> “芙兒……”華陽太后思索片刻,“她不過是楚國送來和親的籌碼,若不是予,你一輩子都不可能見到她!作為楚女,她本該為楚生,為楚死?!?p> “想都別想?!辟裆唬耆话讶A陽太后的話當(dāng)一回事,“從此刻起,你再不可能操縱她?!?p> 屋內(nèi)無比靜謐,華陽太后死死看著嬴政,竟生出幾分畏懼感。他的眼神就像一頭猛獸在盯著獵物一樣,兇狠,暴戾。
良久,嬴政開口。
“而你,可以為楚死?!?p> 華陽太后粗喘著氣,雙眼瞪得如銅鈴般大小,伸直手臂指著嬴政,大吼道:“放肆……你敢!”
“寡人最后問一遍,韓夫人在哪?”嬴政不斷向華陽太后走近,宛如惡鬼降臨,華陽太后連連退卻,最后癱坐在榻上。
“韓氏不過是夏姬從韓國找來的貴女,即便你要大逆不道殺予,予也不可能告訴你!”
橫豎已經(jīng)魚死網(wǎng)破,華陽太后再無所畏懼。嬴政輕哼一聲,轉(zhuǎn)身離去。
“大管家,全咸陽城的醫(yī)師都來看過了,無人可解此毒,這樣下去該如何是好啊!”呂府的一名小廝匆匆稟明陳權(quán)。
“相國現(xiàn)下已帶兵去屯留平反,若他回來后知曉這三百門客……唉!”
陳權(quán)心中亦是十分焦急,說道:“城里的醫(yī)師不行,就去請咸陽宮里的御醫(yī)!”
“大人,相國臨行前吩咐,無論如何都不能用宮中的御醫(yī)?!?p> “唉!”陳權(quán)頭痛欲裂,已無對策。
“你們確定全咸陽的醫(yī)師都來看過了嗎?”
幾人尋聲望去,原來是呂不韋的門客之一——司空馬。
“都來過了,不過……”小廝努力回憶著前些天尋人的經(jīng)過,“有一家名為‘道’的醫(yī)館,其主人死活不見人,只遣了館中兩名醫(yī)師前來?!?p> 聞言,司空馬朝陳權(quán)作揖:“陳總管,請準(zhǔn)許我去那家醫(yī)館請人?!?p> “那就麻煩司空先生了?!?p> “愿為相國效犬馬之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