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不久,燕然一家并著周屹尊一起搬回了池上鎮(zhèn)。大學(xué)的錄取通知書也已經(jīng)寄到了兩位準(zhǔn)大學(xué)生的手上。
這陣子,燕然爸爸忙著清洗自己的面包車,一靠近便會聞到一股消毒水的味道。燕然爸爸艱難得帶著口罩,道:“然然媽,周周姑,把你那瓶剛買的香水勻我半瓶怎么樣?”
“半瓶?”燕然媽媽停下手中的活兒,皮笑肉不笑地看著燕然爸爸。
“三分之一?”燕然爸爸比著手勢,細(xì)細(xì)揣摩著燕然媽媽微妙的情感變化,改口道,“四分之一?五分之一?十分之一?一滴?算了,我把車門打開,透透氣,散散味兒!”
燕然和喬席浙各穿著一套睡衣站在陰涼地兒,看著眼前的老夫老妻斗嘴,不搭手,也不插話。
“小妹,”周屹尊先開口,“小姑和小姑父為了能親自送我們倆上學(xué)可是耗費了這么大的精力,你就真的忍心拒絕他們?”
當(dāng)然不忍心。可是每一對父母在長大之前都是孩子,每一個孩子在長大之后才能成為真正的大人。
燕然媽媽說上樓那個接水的盆,結(jié)果卻把自己平時舍不得噴灑的香水一同帶下來,往燕然爸爸的面包車后面噴了一道又一道。
“媽,別噴了,串味兒了更難聞!”燕然向前阻止。
燕然媽媽楞在原地,想說什么又說不出來,在心里嘀咕了一句:女兒怎么突然不叫“媽媽”了,改叫“媽”了。是自己老了,還是女兒嫌自己老了?
“小姑父,還需要做什么嗎?我來幫您!”
“馬后炮,”燕然從人字拖中拔出腳丫子,一腳踹在周屹尊屁股上,“剛剛有事做的時候不見你來獻(xiàn)殷勤?!?p> “你你你你……”周屹尊躲在小姑父身后,高出燕然爸爸兩個頭,“小姑父,老姐欺負(fù)我,嚶嚶嚶!”
“然然!”
燕然的拳頭握緊、松開又握緊,給了周屹尊一個警告。
“然然,你說你爸這個面包車夠不夠裝你倆的行李???”燕然媽媽跟在旁邊看戲,臉上的笑容又回來了。
“先別說這個了,咱們上樓去吧,肚肚餓了,要吃飯飯。”燕然揉搓著自己小肚子,好像又胖了一圈。
茶余飯后,燕然提議開一個活久見的家庭會議。
“那個……爸媽……我有個事得跟你們坦白一下……”燕然雙腿并攏,兩只手搭在膝蓋上,乖乖巧巧坐在板凳上,“一件我說出來可能會傷了你們心的事兒?!?p> “什么事兒?”
“他,”燕然手指周屹尊,按照計劃行事,“他有女朋友了?!?p> 燕然爸爸和燕然媽媽相顧一笑,繼續(xù)問:“然后呢?”
周屹尊都已經(jīng)做好了小姑和小姑父一起打破砂鍋問到底的準(zhǔn)備,卻沒想到兩位長輩如此之淡定。
周屹尊低下的頭顱緩緩揚(yáng)起:“小姑,小姑父,周周姐姐也有男朋友了?!?p> 平靜,太平靜了!真是蟬噪林逾靜,鳥鳴山更幽,燕然耳朵里仿佛傳入了廚房那個破舊的水龍頭正緩緩漏水。
“嗯,”燕然媽媽嘴角的弧度漸漸拉大,問道,“然后呢?”
燕然爸爸繼續(xù)附和:“對呀,然后呢?”
這回,輪到周屹尊和燕然姐弟倆面面相覷了:“對呀,然后呢?”
周屹尊機(jī)靈地打了一個響指,表明發(fā)言得有排場:“我和然然姐姐都是大孩子了,很多事情我們可以親力親為。比如……比如坐長途汽車、再坐火車、去……去上學(xué)……要不我們就自己……”
看著二位長輩臉上的笑容逐漸凝固,周屹尊的音量越來越小,越來越小……
“等等,”燕然媽媽明顯不知所措,兩只手突然慌亂到相互纏繞著解不開,說話的聲音都在顫抖,“周周,我有話跟你說?!?p> 燕然媽媽拉著周屹尊到陽臺外面,關(guān)上門,拉下門簾。
“媽媽她……”
“沒事?!毖嗳话职謨墒峙脑谝黄?,開始尋找話題:“周周弟弟的女朋友怎么樣呀?”
“爸爸,你還記得嗎?就是我們小學(xué)每周一都會在校門口值班的那個小姑娘,齊劉海,大眼睛,每次見到您都叫您叔叔!”
“哪個小姑娘,還齊劉海,大眼睛,叫我叔叔?”燕然爸爸中途從XJ調(diào)回到本地一年,每日接送燕然和周屹尊上下學(xué)。
“哎呀,”燕然手舞足蹈,舞不出也蹈不出倪北嵐的模樣,“就是那個……那個,哦,對了,比我們大兩屆,和周周弟弟一起到育松市參加奧數(shù)的小姐姐!”
“倪……倪西……西還是東來著……”
“北!還東南西北呢,人家學(xué)姐叫倪北嵐!”
“對對對倪北嵐!那可是個好姑娘啊,不僅優(yōu)秀,而且很有禮貌,一看就是懂事的孩子!”
“特別好一姑娘,而且跟我們在同一個小區(qū)住了兩年呢!就是那傳說中金榜題名的高檔風(fēng)水小區(qū)!”
燕然爸爸都快震驚得傻了,這才想起在靜半堤茗過周末的時候,周屹尊總是找借口往外跑。
不僅燕然和爸爸聊得正起勁,周屹尊和小姑也是你一句我一句唱得火熱。
不愧是半生相伴、余生相續(xù)的夫妻,燕然媽媽開言的第一句,和燕然爸爸一模一樣:“然然姐姐的男朋友怎么樣?”
“名字叫喬席浙……”
“我知道?!?p> “你怎么知道的?”喬席浙還沒說完就被小姑打斷了,不過……事出蹊蹺。
“顧老師過電話說的,說你們班有一個男生在廣播里給然然表白了。我看然然那幾天裝病不肯去學(xué)校,大概是不好意思,也就沒戳穿。”
“哦——”周屹尊算是明白了,這養(yǎng)女兒的爹媽,不管孩子怎么皮,都是寵著護(hù)著的。
“聽說……那男生成績很好,不知道人品怎么樣?”
“”對,成績沒您侄子我好!”周屹尊時刻不忘吹捧自己、取悅小姑,道:“怎么說呢……特別喜歡然然姐姐,特別喜歡?!?p> “真的?”燕然媽媽任心中怎樣慌亂,都佯裝鎮(zhèn)定。
“真的,比我還喜歡然然姐姐?!?p> “那好吧,”燕然媽媽有喜有憂,喜大過憂,“難怪然然在高考升學(xué)那么大的壓力下心情還能一直那么好……”
“是。”周屹尊有一說一,誠心誠意,覺得喬席浙這個姐夫哥,確實是好。
“然然,我剛剛問過周周弟弟了,”燕然媽媽當(dāng)著周屹尊的面拉他一起撒謊,“你們學(xué)校也不遠(yuǎn),就是隔壁省,交通什么的也都發(fā)達(dá)。新學(xué)校里面什么都有,不需要帶那么多行李。既然這樣,爸爸媽媽就偷回懶,不送了。”
燕然爸爸看了一眼寶貝女兒,也是堂而皇之拉她下水:“我跟然然也說好了,這么大的人,還送什么送,咱們倆出去旅旅游、過過二人世界不好嗎!”
燕然和周屹尊不知如何感激,只好將誠摯的愛意化作擁抱肆無忌憚地二位長輩身上發(fā)泄。
在燕然快要開學(xué)之前,她又去見了小秋阿姨。
小秋阿姨告訴燕然:“真正快樂的人,的確會把幸福寫在臉上,把對世界的期待笨拙地藏進(jìn)眼睛。別人一看,就知道她是愛這個世界的?!?p>
次舟丐筆婆子
大學(xué)開學(xué)的時候,死活沒讓媽媽送進(jìn)學(xué)校。真想帶她去看看,把我真正長大成人的地方指給她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