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騙了?怎么騙了?”
艾郭頗為有些不服地把茶壺重重地放在幾上,讓胡塞爾的杯就這么空著。
“你覺得馬克西就是個四肢發(fā)達頭腦簡單,魯直豪爽的人?”
胡塞爾臉色忽然一收,
“埃爾伯是什么人?只是我身邊的一個小助理,而他卻能知道得清清楚楚,不是做功課做到了家會如此了解?再說,石油貿(mào)易關(guān)乎兩個大陸兩個陣營近百萬人的生意,對方能把他留在這里做全權(quán)處置,有可能是個把腦子留在歐洲的家伙嗎?先不說他為人如何,單單是看他說對如今華夏大陸一無所知就知道里頭必然有鬼?!?p> “這怎么說?”
艾郭臉色一變,追問道。
胡塞爾猶豫了一下,還是決定說道:
“天裁前歐洲最大的產(chǎn)油國雖然是俄國,但實際上他們的產(chǎn)油區(qū)其實是處在亞洲的部分。而現(xiàn)在馬克西所在的圣莫斯科其實也就是過去的加里寧格勒,這只是個波羅的海的內(nèi)海港口。這樣一來,他們沒有掌握在手的產(chǎn)油區(qū),又沒有直通大西洋的外海港口,憑什么如今歐洲北部的產(chǎn)油聯(lián)盟要帶著他們一起玩,還要把駐北美全權(quán)代表的位置給到他們?是挪威佬和丹麥佬自家的油田全在天裁的時候被核彈平了嗎?還是這些維京人的后代不懂得遠航了?奧斯陸、哥本哈根哪個港口過來這里不比圣莫斯科近?”
胡塞爾故意停了停,讓艾郭思索了一番,這才繼續(xù)道,
“其實歐北的石油聯(lián)盟跟咱們新波士頓的合作也不是一開始就現(xiàn)在這樣的。在伊莉莎女士的父親還掌舵的年代,歐洲只是偶爾有船只過來收購糧食和日用品,當然,當時我們也沒到今天這樣燃料枯竭的境地。待到后來,他們能用來支付的東西越來越少,而我們手頭的汽油也越來越少,雙方這才一拍即合用共同搭建起這條石油換糧食的渠道。而那時候過來的歐洲人的確以丹麥和挪威的幸存者居多,英格蘭和俄國的只是偶爾出現(xiàn)。
這種人員結(jié)構(gòu)一直到十年前就有了明顯的變化,那群老毛子不知道怎么地就占據(jù)了主導的地位,而如今就連全權(quán)代表也換成了他們的人。所以,我們私底下認為,他們或許是重新掌握了原來俄國在亞洲的產(chǎn)油地區(qū)。
你也很清楚,亞洲是誰的地盤?在亞洲抽口油,卻和如今的華夏大陸沒有一丁點聯(lián)系,你覺得可能嗎?”
“會不會......”
艾郭心頭燃起一個念頭,但剛出口,自己卻又搖起了頭。
但胡塞爾替他點了點頭:
“如果不是為了交往的需求,誰會去了解一個和自己十萬八千里挨不上一桿子的舊文明?譬如我,除了這個姓氏,一點都不想去了解那個遠在中東現(xiàn)在都不曉得存不存在的所謂家鄉(xiāng)。
現(xiàn)在是什么時代?已經(jīng)不是那種可以安靜地坐在書桌前考古的年代了,而是一個今天還在路上走著,明天就說不定被埋進土里的世界。你不會真的以為馬克西是‘家族遺傳’的原因才喜歡看功夫片吧?那他干嘛不看日本片去?我能給他找到幾十箱天裁前的好片子,讓他晚上快樂得要死呢。
所以說,圣莫斯科的崛起,背后一定有來自華夏大陸的因素,甚至還是起到非常重要的作用?!?p> 艾郭聽完胡塞爾的一輪分析,腦中此時卻是亂成了一團。
這里面對馬克西的欺騙所產(chǎn)生的不滿倒沒占多少。兩人既不是歃血為盟的兄弟,更不是同生共死的情侶,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的成人社交技巧,只能說馬克西運用得有些過分了而已。最最令艾郭心動的只是那日夜神牽夢繞的那片土地和土地上的人。自己還有機會回去嗎?自己究竟怎么才能回去?這讓人興奮的希望和殘酷的現(xiàn)實就像兩個壺,往艾郭腦里一個倒面粉,一個灌水,晃一晃,全成了漿糊。
而在艾郭陷入這天人交戰(zhàn)的入定時候,剛才說了一通口干舌燥的胡塞爾自己搶過了茶壺,咕嚕嚕地灌了一通,然后抹了抹嘴巴站起身來,在即將轉(zhuǎn)身離開的時候才一拍腦門:
“差點把重要的事給忘了。明天上午十點,產(chǎn)品展示,可別忘了哦!”
“啊,啥?”
艾郭抬頭看過來,雙眼依然是一片茫然。
......
翌日。
城中央?yún)^(qū)的一個運動場,準確地講,應該是個角斗場,因為艾郭剛才蹭了蹭腳下的硬土地面,新鋪的細沙下面還留有大灘褐色的陳舊血污,估計在這里丟掉性命的角斗士為數(shù)絕不會少了。
一個冬嶺的鎮(zhèn)民正在場地中央操縱著電動車做著各種沖刺、剎車、變向的動作,在一片飛沙揚塵中猶如一只脫兔一般,很好地展現(xiàn)了車輛的性能和質(zhì)量。
如此精彩的表演,雖說圍觀的觀眾吝嗇地沒有喝彩和掌聲,但個個都全神貫注地注視著。
艾郭作為技術(shù)代表站在邊上,正好趁著這個當口把身子微微側(cè)過去,打量著圍觀隊伍中中間的幾人:
站在正中間的是個中等身材的女人,她應該就是艾郭剛一來到這個世界時原本拉斯老企鵝打算把他出售的買主,所謂大城里的寡婦,新波士頓最大的話事人,商會總經(jīng)理——伊莉莎。她約莫三十好幾的模樣,當然,化了妝的女人都得打個折扣,但那一頭盤起的棕色長發(fā)下瘦削且棱角分明的側(cè)臉,還有一身簡約但肉眼可見精致的高檔長裙,即便在周圍一種大塊頭男士之中也能顯露出領(lǐng)袖的堅毅氣質(zhì);
站在伊莉莎左側(cè),一老一小,同樣的身高,同樣的身材,同樣的紅頭發(fā)和紅臉龐的,肯定就是基恩兩父子了。小基恩剛才還一臉屎相地沖著艾郭吹胡子瞪眼,在表演開始后還不時在他老爹耳邊低聲說著什么,不用問,艾郭敢打賭這其中有半句是好話的話,自己今晚就抱著亨德森的臭腳睡。但老基恩一言不發(fā)之余,還瞪了自家兒子一眼讓他閉嘴,看來這老子要比兒子老辣多了,華夏文化誠不欺我,能沉得住氣的都是老鱉;
而站在伊莉莎另一側(cè),身材高大得幾乎有她兩倍的家伙,應該就是這本地的毛熊代表,馬爾科夫了。也幸虧他站在了離艾郭稍遠的一側(cè),否則他在身邊這一擋,自己就啥都看不見了。之前看見馬克西的時候已經(jīng)覺得夠高大了,如今這馬爾科夫正是應了那句“身高八尺、腰圍八尺”,要是真的和他打起來,艾郭估計詠春肯定是不夠用的了,加上如來神掌或許還有一戰(zhàn)之力。但馬爾科夫雖然身形蠻橫,但一張長滿大胡子的臉倒是一幅和藹可親的樣子,艾郭也不知道這是不是受到以前小學時候那些偉人畫報的影響。
正當艾郭探著頭打量著別人的時候,馬爾科夫身邊的馬克西也發(fā)現(xiàn)了他,也側(cè)過身來微微點了點頭。
沒等艾郭回過什么反應,場地中央的產(chǎn)品展示表演就已經(jīng)結(jié)束了。
沒有掌聲,沒有謝幕,只有伊莉莎略帶沙啞的聲音率先響起:
“各位都看過了,都表個態(tài)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