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均衡之道

　　苦說大師捧起了劫的雙手。

　　“雖然你現(xiàn)在的名震四海，可是我還是喜歡你原本的名字，戒。你的名字是你師母起的，寓意‘戒急用忍’。在你很小的時候，韻茹總對我講，所有弟子中，你的手生得最好看。她還說，一想到你未來用這雙手下棋、撫琴的樣子，她就恨自己生的不是個女娃娃，不能指給你做妻子。”

　　劫眼神中的痛苦一閃而過：“從小大大，師娘一直待我最好。還有慎，他拿我當(dāng)親兄弟?！洹?，真的是很久都沒有聽過這個名字了?！?p>　　苦說大師一臉悲戚：“如果韻茹有靈，看到你每天都在用這雙手殺人，不知道會傷心成什么樣子。”

　　劫恨聲說：“諾克薩斯重兵壓境，艾歐尼亞的百姓們顛沛流離。老師，國難當(dāng)頭，您讓我如何平心靜氣對弈，如何去撫靡靡之音？”

　　“孩子，艾歐尼亞無論是從前還是現(xiàn)在都沒有國家這個概念。如果初生之土最終無法避免被諾克薩斯占領(lǐng)的命運，那一定是均衡之道的選擇?！?p>　　劫頓時火冒三丈：“均衡之道！又是那可笑的均衡之道！什么‘除惡不必務(wù)盡，行善無須過滿’之類的鬼話，我已經(jīng)聽夠了！這世間但有一事不平，自有影流平之。從叛出均衡教派那一日起，這就是我的道！”

　　苦說大師平靜地說：“從古至今，均衡與失衡的博弈推動了歷史的演進(jìn)。你有沒有想過，艾歐尼亞的犧牲或許將成就瓦羅蘭有史以來第一個大一統(tǒng)的帝國，到時候這個世界再沒有敵國之間的仇殺，人民終于可以放下武器鑄劍為犁，這對于眾生來講難道不是更大的慈悲嗎？”

　　劫大吼道：“你之所以能擺出這樣事不關(guān)己的超然姿態(tài)，是因為你從來沒有把自己看做是一名艾歐尼亞人！你對這塊土地沒有感情，不，你對任何事物都沒有感情。這個世界善多一點，你就要作一點惡；光明太盛，你就要降臨黑暗平衡。在你的眼里從來沒有是非對錯，只有蠻橫無理的均衡！”

　　劫先苦說逼近了兩步，他一字一句地說：“如果這均衡注定要建立在艾歐尼亞的廢墟之上，那我就毀了整個諾克薩斯為我的故土陪葬！”

　　苦說大師將手中的長刀抽出，劫立刻用影分身做位移拉開了與他的距離。

　　出人意料的是，苦說大師俯身將長刀輕輕地放置在腳邊，手無寸鐵的他坦然地直視著劫的眼睛。

　　“當(dāng)年你因為偷學(xué)影子忍法而被我放逐，把你推給暗影是我一生最大的遺憾和錯誤。不論血緣，你和慎是我生平最得意的弟子，也是下一代‘暮光之眼’的唯二候選。即便你后來誤入迷途，我依然沒有放棄。因為我一直對你心懷期待。要知道迷途知返的浪子要比從未犯錯的人更難被動搖，更能堅守自己的道。我預(yù)感，今天是時候要做出最終的抉擇了。戒，跟在我后面。我陪你一起去拿影子忍法的魔匣?！?p>　　苦說大師的話一出口，所有的弟子跪成一片。

　　“老師，魔匣不能給他！”

　　“老師，請準(zhǔn)許我們陪您一同前往！”

　　“老師，跟叛徒有什么可談，您帶我們清理門戶吧！”

　　……

　　苦說大師神態(tài)自若地張開雙手，輕輕做了一個下壓的動作，弟子們瞬間安靜。

　　“孩子們，你們投身均衡教派，與我研習(xí)均衡之道已久。記住老師的話：均衡從不拘泥一花一草的生死，不拘泥一城一池的得失，也不拘泥一善一惡的審判。如果個人的生死能夠維系一個時代的均衡，吾輩可有惜命者？”

　　弟子們異口同聲地高呼：“誓為均衡之道百死不悔！”

　　苦說大師的眼中隱隱有淚光閃過，他轉(zhuǎn)身與劫向后山走去。

　　貓爺從元一體內(nèi)探頭探腦地鉆了出來，它對元一狐疑地說：“小子，這老頭兒有點不太對勁??！”

　　艾瑞莉婭拍了拍貓爺?shù)钠ü桑p聲說：“語氣放尊重一些?！?p>　　說完，她悄悄指了指慎。

　　貓爺扯著嗓子喊道：“怕什么啊，有什么說什么唄！再說了，均衡教派的人內(nèi)心多強(qiáng)大?。縿e說我叫他爹老頭兒，就是我現(xiàn)在罵他爹兩句，他還得想：譽(yù)滿天下者則必然謗滿天下。均衡啊，果然存乎萬物之間！慎，你說我理解的對不對？”

　　貓爺這種罵著人還艾特挨罵者親屬的做法屬實過分，可是慎的反應(yīng)卻真如貓爺所說，不但一聲不吭，連眉頭都沒皺一下。

　　貓爺說：“看到了吧，做人做成這樣，比草木都不如。本大爺活了這么久，最討厭的就是均衡教派這些滿嘴胡話的呆子。百年以前，我曾在一個農(nóng)戶家長住。老農(nóng)夫養(yǎng)的那些花，他死后無論妻子怎么呵護(hù)，還是一盆接一盆的死。這草木尚且有情，均衡教派，草木不如?！?p>　　慎還是沒有反應(yīng)。

　　貓爺感慨道：“可憐了這些弟子，看這老東西一副臨別贈言的面孔，怕是要拿他們獻(xiàn)祭嘍！”

　　“你胡說！”

　　慎突然飛起一腳向貓爺?shù)拇竽樚呷ィ辉缇陀兴纻?，他剛要有所動作，沒想到艾瑞莉婭身法更快。只見她柳眉倒豎，背上八把長刀一同向慎飛出。

　　慎被刀鋒逼得收回了側(cè)踢，他把“魂刃”從刀鞘抽出插在地上，元一目之所及的土地全都被罩上了一層白光，長刀一把接一把打在慎的身上，如同擊中了一尊金剛石石像。

　　劫說：“艾瑞莉婭，算了吧，他的‘魂佑’不是凡間兵刃能破的。”

　　艾瑞莉婭收回一把長刀握在手中，作勢就要沖上去與慎近戰(zhàn)，誰知剛邁出一步就被一只手抓住了臂上的紅綢。

　　元一抱著貓爺，對她搖了搖頭。

　　“慎，如果一會看完了整件事情的經(jīng)過，你還想打架，到外面我一定奉陪到底?！?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