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心魔

　　苦說大師說：“諾克薩斯燃燒又怎樣？毀滅又怎樣？你的親人，你的朋友，他們永遠(yuǎn)都不會再回來了！不要再把時間浪費在無謂的事上，恪守均衡之道，將失衡的世界再次平衡，這遠(yuǎn)比復(fù)仇更有意義！”

　　劫說：“老師，您還記得‘金魔’嗎？就是追查‘金魔’這件事讓我徹底對均衡教派失去了信心。我們一路追尋那個變態(tài)殺人狂的蹤跡，途中目睹了一幕幕令人毛骨悚然的案發(fā)現(xiàn)場。三年的時間里，您原本烏黑的頭發(fā)漸成一片雪白；慎，我們的解憂果，眾師兄弟中最活潑開朗一個，變得沉默寡言；而我，在修行的道路上再也無法心如止水。無盡的仇恨淹沒了我，我周而復(fù)始的做夢，在夢里我反復(fù)手刃著那個窮兇極惡的魔鬼?！?p>　　他無力地跪在地上，臉上涕泗橫流。這回憶如此痛苦，僅是復(fù)述就仿佛抽干了他所有了力氣。

　　苦說大師的神色黯淡了。

　　“我知道，這件事你一直在怪我?？墒恰?p>　　劫撕心裂肺地怒吼：“沒有可是！那是從地獄最底層越獄的魔鬼！是造物主最惡意的作品！我永遠(yuǎn)忘不了我們在馬戲團大門抓住他時，他微笑著對我說的那句話：‘我于殺戮之中盛放，恰如黎明的花朵。’在那一刻我就明白了，他永遠(yuǎn)不會為自己的滔天罪行懺悔！他沒有任何理由應(yīng)該活著！可你呢！居然不將他就地正法，而只是關(guān)押起來。就在那一刻，戒在看清了均衡之道的虛偽與軟弱之后死去了！在他的骨殖之上，劫站了起來?！?p>　　他抓著苦說大師的袖子大喊：“老師，是你！是你當(dāng)年的選擇和均衡之道一同親手造就了今天的我！我今生今世永遠(yuǎn)都不會再回歸均衡之道，永不！”

　　苦說大師看著泣不成聲的劫，沉默良久。他一步一步向魔匣走去，一邊走他一邊問劫：“你可知道這里面裝得是什么嗎？”

　　劫說：“我打開過這個魔匣，里面裝的是影子忍法秘術(shù)。”

　　苦說大師走到魔匣前，伸手輕輕撫摸著刻在匣面上的黑色天秤的浮雕。

　　“你難道就從沒有質(zhì)疑過，為什么均衡教派會允許這種暗影物質(zhì)的存在，而且還要將其密封在如此隱蔽的地方妥善保管？”

　　“我有過猜測?！?p>　　苦說大師興致高了起來：“哦？說來聽聽?！?p>　　劫沉吟了一會兒說：“有光必有影，這也是一種均衡。”

　　苦說大師滿意地點了點頭：“你的悟性果然了得。沒錯，影子忍法從來都是均衡之道的一部分，甚至可以說是均衡之道的另一面，是在凡人眼中并不光彩的一面。”

　　苦說大師拍了拍魔匣，它的紅光突然一斂，像是被風(fēng)吹動的燭火，紅光猛烈地晃動了兩下漸漸熄滅，洶涌的黑氣在洞中彌漫開來。他身后的天尊眉頭緊鎖，抬手掩住了口鼻。

　　直到黑氣完全滲進(jìn)了他手中金光燦燦的天秤，肅穆的天尊終于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個周身覆蓋荊棘黑甲的無臉惡魔，赤紅的單個眼珠死死地盯著它手中墨色的天秤。

　　原本道骨仙風(fēng)的苦說大師此時發(fā)出一陣陣怪笑，他尖著嗓子對劫說道：“暮光之眼啊，多么響亮而光輝的名號！可在我眼中卻是最惡毒的詛咒！我們行走在兩個世界的邊緣，將現(xiàn)實世界與靈體世界懸立于刀尖之上，確保任何一邊不能壓倒另一邊。這需要無比準(zhǔn)確的判斷和不摻雜任何感情的執(zhí)行?？晌覀兪侨?，是人便有七情六欲，有了情欲便會盲目，而盲目自然而然就會帶來偏差?？墒菤v代暮光之眼卻將這個工作完成得近乎無可挑剔，將自己的人格塑造得近乎無暇。是因為勤學(xué)刻苦地修行嗎？是因為萬中無一的資質(zhì)嗎？

　　苦說大師猛拍了兩下黑匣：“當(dāng)然不是！這一切全都拜這個黑匣所賜！”

　　聽到這句話，元一身前的慎突然握緊了拳頭，身子開始微微地顫抖了起來。

　　艾瑞莉婭也發(fā)現(xiàn)了慎的異常，她疑惑地看向元一，后者對她做了一個拔刀的動作。艾瑞莉婭瞬間心領(lǐng)神會，她全身緊繃進(jìn)入了備戰(zhàn)狀態(tài)。

　　這一邊，苦說大師越說表情越是癲狂。

　　“和每一代暮光之眼在死之前都會將神圣的精魂注入進(jìn)天尊體內(nèi)一樣，每一代暮光之眼在生前也會少則十天，最多一個月就要光顧一次后山，將自己人性中產(chǎn)生的貪、嗔、癡注入進(jìn)黑匣里。就是在這樣的反復(fù)地凈化之下，我們的靈魂才能摒棄一切雜質(zhì)，打磨得純潔無瑕，神圣無垢！而我身后的那只惡魔，就是這惡的產(chǎn)物——心魔！”

　　苦說大師狂笑不止，突然，他表情一僵，如夢初醒一般疑惑地看著自己黑氣騰騰的雙手。他猛然回頭，而心魔的臉就在這時湊了過來，對著他張開了血盆大口，黑血淋淋的尖牙幾乎要貼上他的鼻尖。

　　苦說大師趕忙將手從魔匣上抬起，可是無論他怎么用力，這魔匣就像長在了他手上一樣，就是不肯被掙脫。

　　劫立刻跑了過去，用盡全力拽著苦說大師的手向外拔，可依舊是徒勞。

　　苦說大師一臉驚恐地看著發(fā)生在眼前的這一幕，他身后的心魔獰笑著將一塊漆黑的砝碼放在了天平的一端，原本平衡的狀態(tài)瞬間被打破。

　　心魔厲聲嚎叫，仿佛在為重獲自由而慶祝。

　　苦說大師感慨道：“終于還是到了這一步！”

　　劫聞言一愣：“您說什么？您是早就知道會是這樣嗎？”

　　苦說大師說：“道消魔長，幾萬年的光景，這魔匣吸了那么多臟惡戾氣，成形已經(jīng)是早晚的事，只不過沒想到會是今天。劫，別怪老師，我給過你選擇。要不是你拒絕了，今天站在這里的應(yīng)該是慎?！?p>　　劫品嘗到了恐懼的滋味，他的頭皮一陣陣發(fā)麻。

　　他聲音顫抖地說：“你……你究竟想要怎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