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時光。
南園尚未蘇醒。
石頭目送卻喬姐姐梳洗打扮好,出門。
卻喬姐姐居然要去約見的是伍至亭!
可是,龍一哥哥不是剛來過嗎?卻喬姐姐不是深情地撫摸了龍一哥哥留下的畫作嗎?為什么不去約見龍一哥哥呢?
這些問題塞滿了石頭的腦袋。
大海商伍至亭珠江沿岸的外宅之中。
紫檀軒窗。
透過西洋紋樣的彩色玻璃,一眼望盡珠江兩岸的過往中外商船,桅桿林立,好一派繁華景觀。
彩色玻璃的另一側(cè)則是花木參天,水榭亭園。
書房就在這美景之中。
這是一個再平常不過的日子,伍至亭從商館回到宅院中,看到了卻喬姑娘在書房的倩影。
十三行洋買辦伍至亭做著英國人與中國人交易的中人。
乘著廣州“一口通商“的極致便利,伍至亭開始坐擁了大量的財富,金山銀山,富貴至極。
伍至亭,這個世代闖海商業(yè)世家走出精明商人,在而立之年就憑借著自己的智慧,掌握著伍氏家族在十三行的一部分交易。
盡管如此,相比十三行商人潘紹光而言,他差的還很遠。
無數(shù)次在潘韶光先生組織的堂會中,卻喬姑娘都是坐上賓,佐酒助興,行飛花令、令滿堂生輝,妙趣橫生,賓客盡歡。
對于卻喬姑娘,伍至亭早傾慕不已。而之前雖有幾次見面,卻喬姑娘并沒有投來多少目光。
他給卻喬姑娘發(fā)過無數(shù)張請?zhí)?,述說一見鐘情之意,送去的禮金更是不少,都石沉大海。
在男人堆里混跡久了,一個眼神,舉手投足間,卻喬就能掌握男人的心思。他的傾慕之情,卻喬早已心知肚明。
伍至亭雖是行商一員,富貴加身,對于卻喬這樣的姑娘,卻是只可遠觀,不可褻玩焉。
今日,卻喬姑娘居然接受了他的邀請,如約赴至自己的書房,這讓伍至亭受寵若驚,甚至倍感榮幸。
“伍先生回來了?!眳s喬姑娘盈盈上前行禮。
“卻喬姑娘肯應(yīng)邀來此,伍某真是榮幸之至?!蔽榛囟Y道。
接著,卻喬姑娘就要為伍至亭更換常服,這些平日里都是由宅院中的下人去做的,對于卻喬姑娘的伺候,他有些忐忑不安。
卻喬姑娘為先生寬衣,兩人如此之近,卻喬姑娘口中呼出的芬芳就浸入了他的心脾,淡淡的,悠悠的,順著伍至亭的耳畔向血脈深處蔓延。這讓他十分愜意,有些也有些迷糊。
盡管已經(jīng)是下午時分,廣州城的夏,酷熱難耐。
脫下莊重的衣衫,換上便服,伍頓覺清爽了很多。
卻喬姑娘不失時機地為伍奉上了涼茶,在伍至亭干渴的喉嚨得到滋潤后,她微笑著,走到書桌旁,用飽滿筆墨,隸書體書寫了詩一首:
《回贈伍先生書》
詩客揚鞭過,漁翁把釣羈。
鴻雁飛書至,藍關(guān)添舊思。
卻喬姑娘這一手好字,伍至亭初次鑒賞,對于學而優(yōu)則商的他來說,好的才情有著莫名的吸引力。
卻喬姑娘的到來,讓他心旌搖曳,而這表白,更是讓他有些神魂不定了。
這些微妙的表情變化,自然逃不過卻喬姑娘的眼睛。
在吟詩潑墨間,卻喬姑娘的云鬢時不時地、不經(jīng)意間摩挲著伍至亭。
他的臉龐有些發(fā)燒,話語也漸漸語無倫次,他將胳膊輕輕地放到卻喬姑娘的肩頭,年方三十有五的伍至亭怎能對如此妙齡佳人無動于衷呢?
就當伍至亭自己越陷越深,想要抱起卻喬姑娘之時,姑娘不失時機地退后了一步。
她心里再清楚不過這些男人:一旦情欲決了口,就會狂濤般淹沒理性。
沒有決口之前,必須及時堵上:“商人重利輕別離,伍先生,您乃名動廣州城的大商人,哪里會顧忌我這青樓賤妾,有朝一日,突然離去,沒有蹤影,把我丟下怎么是好?”
“哪里的話,我是十三行的商人,有名有實,現(xiàn)在實施海禁政策,不能出海做生意,還能去得了哪里?無非是在這廣州城中虛度時光。
“我隨時恭候卻喬姑娘的到來。”。
她不失時機說道:“那我今后可是要隨時叨擾,還望伍先生見諒。
“今日不巧,南園媽媽還有事囑托與我,我要告辭了”。
“這就要走嗎?”伍有些不舍得。沒有偷到的腥最鮮香,況且還是自己心心念想了很久的魚。
卻喬姑娘點了點頭,以不容拒絕的身姿,在最恰當?shù)臅r機走出了書房。
“不甚榮幸,改日,我親自去南園邀請卻喬姑娘?!蔽橹镣ぶ坏帽虮蛴卸Y地回道。
自此,卻喬姑娘在伍至亭的心中播種下了一只毛毛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