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脅
想來得消息最快的便是商人了,尤其是將生意做得風(fēng)生水起的商人。最受不得損失,對利己之事反應(yīng)也最是迅速。
林瀟久混商賈之間最熟悉不過,此事便從他們下手最為有效。林瀟咬著半個窩頭,背著粗布包袱。夜色里行的甚是緩慢,還未至?xí)旱纳侥_下便聽身后傳來馬蹄聲?;仡^一望,似是一名書院弟子。想罷林瀟便停了腳步。如此深夜出行恐怕就是來找自己的,未做虧心事的林瀟此時心里卻怕這“鬼”來敲門。林瀟看了看自己與山下的距離,還是決定不跑了。畢竟自己倆腳丫子再怎么跑估計也攆不過它那四條長腿。
來者是一名白衣弟子,林瀟仿佛有些印象。此人名叫頊涯,其父在晉地是一名地方吏官。開國以來,地方官員施行調(diào)任制度,以防形成地方勢力。新任的地方官往往不了解當(dāng)?shù)氐娘L(fēng)土人情,需吏官在一旁打點。因此地方吏官雖無實權(quán),但也在當(dāng)?shù)匦纬杉易鍎萘?。因其勢力依附于王?quán)統(tǒng)治,且地域局限性極大,所以倒無需擔(dān)心這些吏官做什么越線造反之事。
頊涯很快追上了林瀟,下馬行了一禮:“師姐,天色這么晚了還下山,我聽到消息便趕來了,左右是一女子行夜路,怕是不安全啊?!?p> 林瀟還了禮笑道:“多謝師弟關(guān)心。若是妙煜師姐恐怕還真是不安全,我就不一樣了,從此地走到京都都不會有人心存歹心的。師弟放心,還是快回院內(nèi)吧?!闭f罷,還拍了拍頊涯胸口。
頊涯面露正色:“師姐怎可如此妄自菲薄,依我看來,林瀟與妙煜并無差別。師姐若執(zhí)意下山,還請師姐帶上我一起同行,路上也有個照應(yīng)?!?p> 知是甩不掉這個尾巴,林瀟也沒再逼他回去。若是第二天出發(fā),恐怕跟來的就不是這一個了。
林瀟抬頭看了看他的高頭大馬,不由得一陣頭痛:“師弟,你這馬……”
頊涯拱了拱手道:“師姐請上馬?!?p> 林瀟甚是無奈:“不不不,我不是這個意思。”
頊涯不禁愣了一下:“師姐若是擔(dān)心名節(jié),頊涯便在馬下步行。”
林瀟忍不住終是嘆了口氣:“師弟啊……適逢六月,今年雨水極多,河水泛濫淹沒農(nóng)田,災(zāi)民四起。你可知這山下正鬧流寇?!?p> 頊涯面上一紅,不解道:“師姐的意思是……?”
“若咱們騎馬而行,恐怕還未至沛縣便會被賊人攔下。還有,師弟你這番裝束……”林瀟上下打量頊涯了一眼。院內(nèi)要求普通弟子著白衣,授課弟子著青衣,款式到未曾嚴苛。頊涯出自吏官之家,幼年習(xí)過武藝。一身白衣在他偉岸的身高上顯得器宇不凡,腰封勾勒出青年的力道與挺拔,圓領(lǐng)窄袖的袍衫上的白色暗紋隨朦朧的月色輕微涌動。著眼便不是尋常人家的穿著。
“要不然,師弟你還是回院內(nèi)吧。你這實在是不適合出門?!绷譃t面露幾分難色,余光還在偷瞄頊涯的反應(yīng)。
頊涯心下了然,轉(zhuǎn)身拍拍馬鼻,一聲短促呼哨。只見馬兒甩了甩鬃毛,抬腿便向書院的方向跑了回去。林瀟大驚心下道:此番這師弟怕是鐵了心要和自己下山了。
頊涯微一低頭,看向林瀟:“此番是頊涯考慮不周,拖累了師姐。我們趁這夜色進沛縣,我便換下這身裝束。山下鬧了流寇,頊涯便更放心不下師姐一人獨行了。你我二人同去,頊涯也習(xí)了幾天武藝,一般草寇還是護得了師姐的?!?p> 至此林瀟也不能多說什么了,只得帶上這個師弟見機行事。
林瀟走在路上一遍吃晚飯一遍想這師弟遠日無怨近日無仇的,怎么這次大晚上突然跟了上來?想必是聽得了什么消息。至于目的實在是無法揣摩。想來這頊涯雖在院內(nèi)并不出彩,但在當(dāng)?shù)匾苍撌且幻S多姑娘都攀不上的青年才俊了。加上才華橫溢斗敗鄉(xiāng)里文人還武藝傍身,能是為了什么呢?
一路閑來無事,林瀟咬著窩頭道:“師弟,先生馬上要選親傳了,怎么此番跟我下山,不在院內(nèi)溫習(xí)功課?”
頊涯笑了笑道:“先生一貫是出其不意的行事作風(fēng),恐怕不會考這些普通課業(yè)。否則光這書院怕是就能錄近半數(shù)的親傳。想來還不如出去散散心?!?p> 如此光明磊落的回答倒讓林瀟覺得自己多疑了,看來他是知道先生要擴選的事了。只是,他從何得知的呢?
說罷頊涯覺得不太對,低頭看了看林瀟。夜色朦朧他這才看見林瀟手中拿了一塊窩頭還不停的望嘴里送。想來書院內(nèi)盡是一些達官顯貴,伙食還是從未委屈過諸位學(xué)子。雖那住處在頊涯看來實在過于簡陋倒也從未有什么不便之處。此番林瀟怕是匆匆進院,晚飯未用便被支使出去了。心下不忍便開口道:“師姐,不然先忍忍,等進了沛縣頊涯帶師姐吃些能入口的?!?p> 林瀟此時滿腦子都是如何操持選拔之事,無甚在意的說:“啊,沒事,夫人此番見了我還在說我胖了呢。若是能瘦成妙煜師姐那番我倒是要謝謝這粗食?!?p> 頊涯不禁笑了,想來人間出身顯赫的女子甚少有這般靈動且毫不嬌氣的,也難怪能得先生青睞。
兩人一路平安的行至沛縣,此時天已是蒙蒙見開。走了一夜的林瀟望了望還未開啟的城門一屁股坐在了石頭上掏出紙張寫下:沛縣,速來。又轉(zhuǎn)身沖林間學(xué)了幾聲鳥叫,便有鳥來銜走了紙張。抬頭與頊涯道:“我們在此等等吧,估計過會城門便開了?!闭f完便閉目養(yǎng)神起來。
頊涯點了點頭也坐了下來,看著身邊容貌并不似妖族那般出眾的女子沉默,也不知在想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