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后來才發(fā)現(xiàn)，原來自己并未處在塵埃里，真正塵埃里的世界，是看不到任何希望的，我的痛苦與那個女孩的比起來什么都不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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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在那個寂寥冷清的巷子里，十七歲的白蘇，被告白了。
心臟在她胸膛里瘋狂跳動，是受了驚罷了。
冬日的陽光照在她身上，她的臉發(fā)紅發(fā)燙，從腳底爬上來的寒意，卻是這陽光驅(qū)不散的。
她怎么也想不到，生命中第一個和她告白的，是她最最討厭的人。
她沒理他，轉(zhuǎn)身就走。
吳航?jīng)_上去攔住她：“你還沒給我答案啊，答不答應(yīng)？”
“走開！”白蘇嘶吼著甩開他的手。她厭惡他身上的煙草味，厭惡他掌心的溫?zé)?，厭惡他看她的眼神……他的一切，她都厭惡?p> “呵，真特么不領(lǐng)情?！彼鋮柕剡溃霸詾槟阒皇窍矚g裝清高，沒想到脾氣那么硬啊。不湊巧，我對這種人最不感興趣，不過，做朋友還是可以的。”
“我為什么要和你這種人做朋友？”
“我……哪種人？”他突然湊近，離她只有一拳之隔。
白蘇趕緊后退幾步，有點(diǎn)怕他會做出什么事，然后疾言厲色地對他說：“就是你這種花著父母的錢，整天無所事事地混來混去，沒有理想，沒有目標(biāo)，渾渾噩噩，做著一些損人不利己的事……”
他的笑容僵在臉上，目光凌厲，一掌拍在白蘇的脖子上，措不及防……
腦袋變得沉重起來……她像只螃蟹似的往側(cè)邊晃了一小步，脖子上的酸痛襲來。
“你特么真把自己當(dāng)回事了，你也不看看自己什么樣，你以為我真特么想追你啊。哼，就你特么還想來訓(xùn)我，不就是讀死書比我們厲害么，果然人丑了就要用漂亮的卷子來遮掩一下，是吧！”罵完，他冷笑著向那群男生走去。
字字句句，猶如利刃般狠狠戳進(jìn)白蘇的心口，刺得她生疼。
憑什么，我憑什么要忍受這種屈辱。她氣得怒火中燒，牙齒打戰(zhàn)，撿起地上一塊磚頭沖在吳航的頭上砸去，疼得他哇哇直叫。
趁他和他那幫好友還沒反應(yīng)過來，白蘇慌忙跑回家去。
幸而白爸真的在家，她深呼了一口氣，懸著的心也緩緩放了下來。
她篤定吳航不會上門告狀，他理虧在先，沒那個膽兒。就算他來，白蘇也不怕，只要她和白爸說了事情的緣由，白爸絕對會先把吳航打一頓再說。
正月初八，白爸所在的廠子開工了，家里只剩下白蘇一人。自那次遇到吳航，她便再也沒有獨(dú)自出過門，現(xiàn)在白爸不在家，她更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反正也就四天時間要回學(xué)校了，沒必要出去玩了。
她拿出沒怎么動過的寒假作業(yè)，決定用這最后幾天將作業(yè)趕完。
咦？語文讀書筆記呢？一萬字的讀書筆記作業(yè)啊，她在學(xué)校特地趕了一大半，不會就這樣沒了吧。
白蘇翻翻找找N多遍，一無所獲，便靜下來想了想，從放假回來到現(xiàn)在，這些作業(yè)她幾乎都沒怎么翻過，那么只有一個可能——她壓根沒帶回來。
她懷著滿心的期待撥通了記在墻面上的號碼——那是國慶假期王擇一打過電話給她，她隨手記下的號碼。
電話一接通，她立馬就說：“喂，我的讀書筆記在不在你那兒？如果在的話請幫我把后面的補(bǔ)完，也就三千字了，回去我請你吃東西。十萬火急，幫幫我，我不想再被那老頭訓(xùn)斥了?！?p> “你……找王擇一？”聽筒里傳來熟悉的聲音，說話的口氣略帶戲謔。
白蘇懵了：“啊，是……是啊。不好意思，我以為這是他的號碼?！?p> “哦，你剛剛說的讀書筆記被他拿錯了？”
“嗯……”
“哦?！?p> 哦？就算了？什么人啊，也不說幫忙問一下或者把王擇一的號碼留下也行啊。
“我……你能幫我和他說一下？”白蘇不由得加快語速。
“嗯?！?p> 兩人都沉默地對著聽筒，最后又默契地一起放下。
白蘇狠狠拍了下額頭，為什么在電話里都不敢和他多說一句話？那么好的機(jī)會，要是有勇氣和他多聊會兒天，他們的關(guān)系會不會有點(diǎn)改變？
終究，錯過了還是錯過了。
開學(xué)前一天，白蘇在家收拾行李。她耐心地將一件又一件攜著淡淡洗衣粉味道的干凈衣服折好，放進(jìn)箱子。一想到馬上就要見到李時光了，她臉上的笑意怎么藏都藏不住。
“叮鈴鈴——”電話鈴響起來，她側(cè)身瞧著座機(jī)上的號碼，眉頭一皺，毫不掩飾內(nèi)心的失望。
“喂，請問你找誰？”
“找你啊！”
“陸欣？”
“嘿嘿，我在巷子口，你出來玩吧！”
白蘇遲疑不決：不會是吳航讓她來的吧！
“你一個人嗎？”她試探道。
“嗯?！?p> “你確定？”
“你怎么了？”
“沒……你來我家玩吧，我一個人在家?！?p> “好吧，那你家在哪兒？”
“你進(jìn)巷子來，我在拐角處接你?！?p> 掛掉電話后，白蘇連外套都沒穿就去了。天氣不是很冷，艷陽高照，和風(fēng)送暖。
身著艷色冬款衛(wèi)衣的陸欣出現(xiàn)在她的視線里。還未走近，陸欣就說：“怎么都不出去玩?。俊?p> “我可不想再去和一群陌生人大眼瞪小眼了?！卑滋K靠在墻上嘟囔。
陸欣捂嘴笑了起來，烏黑濃密的秀發(fā)一如既往地披散著，陽光灑在她身上，少女感十足。
“哎，我跟你說，我最近聽說了一件事兒?！标懶郎衩刭赓獾貙λf。
白蘇主動挽起她的手，“走吧，邊走邊說?！?p> “吳航被人打了，腦袋都打破了，聽他那幫狐朋狗友說，還是被一女的打的。”陸欣說著說著就笑了起來，好像吳航被打是一件很值得開心的事一樣。
白蘇咬咬下唇，問：“他被打，你很開心？”
“那是，我早就看他不順眼了，脾氣又臭，還會打女生，而且又是個渣男，這次終于遭報(bào)應(yīng)了?！?p> 白蘇嘴角露出一抹得意的微笑，“如果我說那渣男是我打的，你準(zhǔn)備怎么感激我??？”
“哈哈，就你那膽量，怎么可能啊?！?p> 白蘇正忙著開門，沒接話。進(jìn)了屋，她把電視打開，又拿出幾個桔子，然后與陸欣一起坐在沙發(fā)上。她一邊剝桔子一邊說：“其實(shí)，我也不知道自己那兒來的勇氣，只是當(dāng)時實(shí)在氣不過，就沖過去把他砸傷了?！?p> 陸欣難以置信地凝視著她：“不會吧，白蘇，真是你？”
白蘇把手里剝好的桔子遞給她，瞇眼笑了笑。
“怎么回事啊，快和我說說。”
“呃，說來挺尷尬的……那個，吳航和你是同學(xué)嗎？”
“不是，他比我們還低一屆，初高中都是在清水中學(xué)讀的。周昊浪被開除之前，他倆經(jīng)?；煸谝黄?，在我們學(xué)校稱校霸。后來高一讀了幾個月，就被他爸媽強(qiáng)行轉(zhuǎn)到城里一所私校讀了。別看他年齡比我們小，他做過的齷齪事簡直讓你顛覆三觀。哎，你和他到底發(fā)生了啥？”
白蘇原原本本說出了那天發(fā)生的事，只忽略了吳航說的那句“人丑了只能用漂亮的卷子來遮掩”，期間，聽得陸欣一愣一愣的。
說罷，陸欣吞下嘴里的桔子，連連點(diǎn)頭說：“白蘇，還好你沒答應(yīng)他，你是不知道他有多渣。”
“多渣？”
她抿抿嘴唇，說：“你還記得以前我們班那個林惜柔嗎？”
“記得！”白蘇毫不猶豫地回答。
她對林惜柔的印象很深。那是一個名如其人的女孩，很文靜，很溫柔，長得不是很漂亮，卻比普通女生耐看。白蘇小學(xué)初中都和她同班，對她的印象除了溫柔的形象以外，還記得其成績一直差得一塌糊涂，在班里也不愛說話。
“她原來也和我在清水中學(xué)讀來著，高一下冊就突然輟學(xué)了?！?p> “她成績很差，估計(jì)讀不下去了吧?！卑滋K慢條斯理地插嘴道。
陸欣擺擺手，說：“我開始也是這么想的，可是，我后來去她家找她，她媽和我說她嫁人了。”
白蘇張圓了嘴巴，眼睛睜得溜大，兩道眉毛跳得老高：“她才十六歲吧？”
“結(jié)婚的時候十六歲，你猜她為什么要那么早結(jié)婚。”
“為什么？”
陸欣神情突然嚴(yán)肅起來：“等等，你家有瓜子兒嗎，聽這好戲怎么能少了瓜子兒呢?！?p> 白蘇聽得正起勁兒，她塞了一把桔子放進(jìn)陸欣嘴里，道：“有桔子就不錯了，快說，不然待會兒我沒了興致，你想說我還不讓你說了?！?p> 陸欣雙手合掌表示妥協(xié)：“行行行……因?yàn)榘?，她不自愛，看不出來吧。不過這事兒我認(rèn)為完全就是吳航造成的。我們剛到清水中學(xué)讀的時候，他在瘋狂追求林惜柔，追了三天左右，林惜柔就答應(yīng)了。后來，他就把林惜柔禍害了。
林惜柔懷孕后，去找他，他說他養(yǎng)不起就沒管了。林惜柔那么懦弱的一個人，自然不敢和她爸媽說，就一直忍著。直到有一天被她媽看出端倪了，就匆匆把她嫁給她家那邊的一個光棍了……”
聽完陸欣的陳述，白蘇的神情由大驚失色逐漸變得平靜。
果然，人，總是不能貌相的。一個看似溫柔文靜的女孩也會因愛做出出格的事。
十六七歲，花兒一樣的年紀(jì)，因?yàn)橐粫r之歡，一個葬送了自己的未來，一個毀了別人的未來。
今天之前，白蘇一直認(rèn)為這種事情離自己很遠(yuǎn)。其實(shí)，它本身就離她很遠(yuǎn)，雖然它發(fā)生在自己的身邊，發(fā)生在與自己接受了幾年相同雨露灌溉的同窗身上，但是白蘇的人生軌跡始終是與她不同的。
她們看到的風(fēng)景不同，遇到的人不同，經(jīng)歷的事情不同，目標(biāo)不同，選擇亦不會相同……
白蘇并沒有太同情那個溫柔如水的少女，因?yàn)樗耐纯啵幸话氲脑蚴亲约涸斐傻?。雖然這樣想對這個女孩很不公平，但是白蘇經(jīng)歷過吳航糾纏事件后，看待這件事就不會局限于表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