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幻夢·陰霾
天黑了,天色陰沉得可怕,如墨染過的云在天上飄蕩,沙沙作響的樹葉奏出不協(xié)調(diào)的曲子來??諘缍澎o的樹林在此時月光的映射下,竟有些淡淡的荒涼。一種壓抑,不安的氣氛在空中游走,回環(huán),沖撞……
在一間廢棄的木屋里,宇文諾坐在角落。她發(fā)現(xiàn),所謂的堅強不是說說就會的,在這渺無人煙的荒郊野地,一種名叫寂寞的洪流噴涌而出,“我什么都沒有了,只有你了?!?p> 臨睡前,宇文諾看著不遠(yuǎn)處端坐的鄭原,她忍不住問:“鄭原,你從未和我說過你的家庭情況,你家在哪里呢?”
黑夜里,她看不到他的表情,距離太遠(yuǎn),也感受不到他是否有什么異樣,只聽他說:“很遠(yuǎn)?!?p> “那你為什么多年背井離鄉(xiāng)來到鄴城呢?”她希望他能親口告訴自己真相。
“是我父親把我扔在這里的。我十二歲那年,親眼看著母親為了救我而死。父親認(rèn)為我太過懦弱無能,于是把我放在異國他鄉(xiāng),錘煉我的能力。我在這里舉目無親,于是不得不設(shè)法強大起來?!?p> “對不起?!焙伪貓?zhí)著于知道真相呢?她相信,除了身份,他對她毫無保留。而他,或許是不愿觸及往事,才始終不肯說出來。
“沒事,早點睡吧?!彼季貌耪f道。
宇文諾始終難以成眠,畢竟她一個公主,想要適應(yīng)這種風(fēng)餐露宿的生活,還是需要一個過程。
正在輾轉(zhuǎn)反側(cè)之際,令人心驚的腳步聲傳來,在靜謐的夜中,更顯詭異。
宇文諾輕輕爬起來,透過門縫,向外看去。這一看,她的憤恨多于恐懼,她走出去,拉過那人的手臂,到離屋子約二十米的一側(cè)去。
“你想干什么?我警告你,上次我差點從山崖上掉下來的事,還沒完呢,你若敢對他做什么,我們新仇舊恨一起算?!?p> 宇文卿并不生氣,他反復(fù)撫摸著自己身上的尖刀,不緊不慢地告訴她:“不管你愿不愿意,恨不恨我,今天他一定得死。”說著他徑直向前走去。
“別,別去,聽我說?!庇钗闹Z拉著他的胳膊,“其實皇兄你誤會我了,我怎么可能喜歡他呢?我只是在和他演戲,你殺了他,會毀了我靜心謀劃了那么久的計劃的?!?p> “什么計劃?”
“我告訴你實情吧,在很久以前,我就發(fā)現(xiàn),他是敵國混入我宮中的內(nèi)應(yīng),企圖竊取我國機密。為了接近他,將他和他的同伙一網(wǎng)打盡,我才故意使出手段,讓他拜倒在我的石榴裙下?!庇钗闹Z嘴角勾起的笑有些邪魅。
“那你這么做不是以身犯險嗎?”宇文卿想如果她說的是真的,也算為國除去了心頭大患。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F(xiàn)在他已經(jīng)被我迷惑,對我唯命是從。皇兄你暫且離開,不要干擾我的計劃,不出幾日,我定能把他的同伙揪出來,一舉擒獲。到時候時機成熟,我放七彩煙花通知你,那時皇兄你再帶兵前來。這樣一來,既能讓父皇對我們另眼相看,又能壓制皇后日益增長的氣焰。事成之后,我會親自去對父皇說明,功成身退的?!庇钗闹Z小聲對他說,聲音在冷寂的夜中更覺涼意。
“這樣行嗎?不會出什么事吧?”
“不會。他現(xiàn)在一門心思的對我,我想就算他發(fā)現(xiàn)我的真實目的,也不會對我怎么樣的,皇兄你就靜候佳音吧。但是,你千萬不要冒然行動,以免前功盡棄。好,皇兄,你快走吧,不能被他發(fā)現(xiàn)了。”
宇文諾推開他,讓他離開,宇文卿臨走之際,轉(zhuǎn)過來看她一眼,見她沒有什么異樣,才轉(zhuǎn)身離開,嘴角浮現(xiàn)出不為人知的笑。
宇文卿一走,宇文諾立馬恢復(fù)了原來的模樣,全身的鋒芒在此時褪去。天空一聲悶雷轟地響起,讓她一驚,忍不住不停地哆嗦,極度的恐懼襲遍全身。
宇文諾滿腹心事地快步走回去,剛到門口,被冰涼的一張臉嚇到。明明那么熟悉,為什么卻有幾分不敢接近的感覺,讓人不由得心慌。
鄭原始終一聲不吭,只看著她,這讓她的臉更加蒼白,更加不自在。
“你怎么也出來了?”她略有些結(jié)巴地問。
“天熱,外面涼快。”他始終看著她。
幾滴雨砸下來,浸濕了她的衣衫,也讓她從不安中清醒過來,她握著他的手沖向雨中。
“這里已經(jīng)不安全了,我們快離開這兒?!?p> 另一邊,木謹(jǐn)言跟隨趙兵正在連夜趕路,這時天空中閃過一道白光,四個人都抬頭看去。
“不好,他們出事了,我們回去?!?p> 木謹(jǐn)言此時已后悔自己如此輕率地跟著他們,不管怎樣,也要回去和皇兄商量了再說。
“那,你們?nèi)羰怯惺?,我就不拖累你們了,先行回去,改日再會?!?p> 她剛走了幾步,沒有料到,肩上一陣劇痛,失去了知覺。
“這個女的非常重要,帶著她走?!?p> 在雨幕中奔跑到了一塊空地,宇文諾分不清這里的方向,只看到四周古怪的老樹,聽到樹上凄慘的鳥叫聲。
“現(xiàn)在來不及和你解釋了,快帶我去找你們的人,只有到了趙國,我們才能脫離險境?!?p> 宇文諾沒有回頭,焦急地向四周查看,但并沒有找到他們的蹤跡。
“奇怪,明明看他們往這邊走的,怎么沒有呢?”宇文諾自言自語道,完全忘記自己不應(yīng)該知道這么多。
鄭原抬頭看著她的背影,看著她衣著單薄,在雨地中拉著自己急迫地行走,他有一點兒恍神。
“我不去?!?p> “什么?”
宇文諾停下腳步,感覺到他的手越來越布滿寒氣,他松開了她的手,這讓她忍不住顫栗。
“我不會如你所愿的?!?p> “什么意思?”
宇文諾回頭,看著他一臉陰沉地站在原地。
“你早就知道了我的身份,故意設(shè)計剿滅我趙軍?!?p> “你剛才聽到了?”
宇文諾有些心虛,無助感,壓迫感全在她身體里沖撞。
“否則呢?現(xiàn)在我和我趙國人恐怕都被祭旗了吧?
他的眼神冰冷且兇惡,讓她感到從來沒有過的陌生。
“不是,你聽我說?!?p> 宇文諾上前解釋,但這時只見一個人影閃過。刀光一閃,劃破了他的左肩,宇文諾來不及阻止,自己已被拉到一邊。
“你發(fā)現(xiàn)了又如何?我的計劃還不是照常實施?!?p> 火把亮起,宇文卿看著染血的刀刃,冷冷一笑。
“小妹,你做得很好。”
此時此刻,宇文諾才認(rèn)識到自己的愚蠢,跟皇兄玩心機,她是高看了自己,還是低估了皇兄呢?
她看著在月光下他的慘白的臉,宇文諾想擺脫身邊騎兵的禁錮,但還是徒勞,她的心揪在了一起,這次真的是在劫難逃了。
“好久不見,送你一份大禮如何?”
宇文卿一聲令下,身邊的兩個人抬出一條麻袋,把里面的東西悉數(shù)倒出。
宇文諾一聲驚叫,她長這么大,還是第一次見到這么殘忍的畫面。十幾個頭顱,還有殘缺的肢體,在地上滾動著,在月光的映射下,在雨水的沖刷下,面目猙獰的臉,顯得格外可怖。
其中一個還滾到他的腳下,她看他已面無血色,青筋暴起,雙眼通紅,并且閃出駭人的光來。
“你們卑鄙?!彼穆曇舫錆M了怒氣,如同一把利刃朝她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