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白衣老者沖著大廳門外拍拍手。剛才還擠在門外好奇張望的白衣男女老少們,立刻排著隊,魚貫地進入大廳。在長桌旁依次坐下。
很快,長桌周圍,就密密麻麻地坐了百來個白衣人。山洞大廳里,立即熙熙攘攘起來。
大家圍坐在一起,品嘗佳肴,聊著家常,臉上洋溢著平靜而其樂融融的笑意。
而白衣老者看到眾人坐定之后,才露出滿意的笑容,從容地坐下來開始進餐。
冰陽若有所思地盯著白衣老者,問道:“這些人,都是前輩的族人吧?”
白衣老者臉上滿意地笑容卻突然消失了。他長嘆了一聲,說道:“不錯,我的族人,全部在這里了。”
紫凌覺得有點奇怪,停下了往嘴里塞各種水果,不解地問道:“您的族人擠在一張桌子上吃飯,又溫馨又熱鬧,您為啥還嘆氣呢?”
老者的目光掃過圍在一起吃飯談笑的族人,有些悲傷地低聲說道:“我的族人,在這百來年里,不斷減少,只剩下了這百余人??梢灶A(yù)見,數(shù)十年之內(nèi),我族就會在這萬里黃沙之中,徹底覆滅。”
紫凌突然愣住了,這眼前金碧輝煌的地宮,友好而善良的白衣民族,竟即將面對這樣悲涼的結(jié)局。
紫凌有些著急,對著白衣老者說道:“你們可以搬到別處去啊。”
白衣老者慘然一笑,搖搖頭說道:“我們不能走。我們留在這里,還有自己的使命?!?p> 冰陽盯著老者,沉聲問道:“你們是為了守衛(wèi)地宮里的財富?”
白衣老者也沒有遮掩,點點頭,說道:“這里的財富是我族的根基,是他日復國的關(guān)鍵。”
冰陽略一沉吟,問道:“復國?你們難道是樓蘭遺民?”
白衣老者身軀一震,痛苦地閉上眼睛。許久才長嘆一聲,說道:“正是。”
冰陽繼續(xù)問道:“之前那個房間里,死去的美人又是誰呢?”
白衣老者面上露出肅穆的表情,正色道:“那是我樓蘭最后一位公主,哈蒂曼?!?p> 老者渾濁的目光模糊起來,竟閃出淚光,他澀聲說道:“百年前,樓蘭連續(xù)數(shù)年大旱,河水逐漸干涸,國人死了大半。后來一場大瘟疫,成為毀滅我樓蘭的最后一擊。我樓蘭國民,顛沛流離,四處逃散,想要尋找新的家園。但是大多死在這萬里荒漠中。哈蒂曼公主,帶領(lǐng)著皇族數(shù)百人,攜帶著樓蘭國中的大部分財富,深入荒漠。企圖尋找新的水源之地,以期保存我樓蘭根基,他日重建樓蘭?!?p> 雖然白衣老者聲音低沉,但是圍坐在長桌旁的百余人,全都停止了進餐和交談,而是表情肅穆,靜悄悄地聆聽著老者的講話。
白衣老者略一停頓,繼續(xù)說道:“哈蒂曼公主,經(jīng)過長途跋涉,終于在這風城之中,找到水源,勉強安頓族人。之后,她不斷派出族人,四處尋找可供我樓蘭復國之地。但是,派出去的族人,都一去不回,消失在這茫茫大漠之中??蓱z哈蒂曼公主,日夜憂思,終生未嫁,正值盛年,就病死在這地宮之中。她臨死之前,仍然不能放開執(zhí)念,牽掛著不能安身立命的族人,不能重振輝煌的故國,最后含恨而終。”
白衣老者,此時已經(jīng)滿臉淚痕。長桌周圍的白衣男女,也難掩悲痛,低聲抽泣。
正在狼吞虎咽的晉滿也感覺到了這濃重的悲傷氣氛,不由得停了下來,張著個大嘴,小眼睛游離不定,大氣不敢出。
紫凌吸了吸鼻子,同情地望著白衣老者,說道:“你們可以全族搬到中原去。那里好一派盛世景象呢?!?p> 白衣老者突然有點奇怪地望著紫凌,說道:“姑娘怎知我們正籌謀著要搬到中原去?”
紫凌一聽樂了,剛要答話,冰陽突然插嘴道:“樓蘭一族要遷往中原?難道你們是要打算放棄復國了?”
白衣老者正色道:“復國是樓蘭一族世代相傳的使命,我們絕不會放棄!”
冰陽不解地問道:“那你們?nèi)ブ性绾螐蛧???p> 白衣老者的臉上,突然出現(xiàn)了一種狂熱的表情。他望著遠方,仿佛喃喃自語道:“圣教教主會指引我們,完成復國大業(yè)!”
“圣教教主?”冰陽皺著眉頭,遲疑地問道:“前輩口中的圣教教主,可是姚青蘭?”
“姚青蘭?”紫凌一聽,噌一下站起來,大聲說道:“難道你們樓蘭遺民,就是姚青蘭留在西域的魔教教徒?”
白衣老者也很驚訝,說道:“圣教教主確實喚作姚青蘭。三位難道是我教主的舊識?”
紫凌著急地快要跳起來。她幾乎湊到白衣老者的面前,大聲說道:“前輩,你們這些老弱婦孺,被姚青蘭那個魔頭給騙啦!”
冰陽摸摸鼻子,將紫凌拉到座位上,柔聲說道:“小師父,冷靜,冷靜?!闭f完他將一大把葡萄塞到紫凌嘴里。
紫凌好生氣憤,漲紅了臉,對著冰陽一陣含混不清地嚷嚷。
冰陽微微一笑,對著白衣老者一拱手,說道:“前輩,這姚青蘭確實是我等的舊識。在下只是想知道,姚青蘭打算怎樣幫助你們復國?”
白衣老者面容枯槁。歲月的流逝,艱難的求生,復國的痛苦掙扎和折磨,在他的臉上,留下了深刻的痕跡。但是,此刻他的眼睛,卻閃爍出驚人的光芒,仿佛黑夜寒冬中的火光。他有些狂熱地說道:“圣教教主有無上神功,是真主派她來解救我等樓蘭一族。教主在這風城之中,建立了圣教。她會帶我們到中原,推翻中原當今的皇權(quán)。重建我樓蘭國,重現(xiàn)我樓蘭的輝煌!”
紫凌三人聽得大驚失色。
這姚青蘭野心勃勃,不但想染指武林,還在覬覦皇權(quán)!
冰陽接著問道:“那姚青蘭,不,你們圣教教主,幫助你們復國,她的條件又是什么?”
白衣老者堅定地說道:“只要圣教教主,助我等復國成功,我等愿將樓蘭所有的財寶贈與教主?!?p> 紫凌聽得火冒三丈。
姚青蘭利用了樓蘭遺民的復國之心,許了這個即將消亡的民族一個虛妄的未來,只為了竊取他們的財富,作為滿足自己野心之用。
冰陽輕嘆一聲,面色沉重地對白衣老者說道:“前輩,只怕你們將樓蘭的根基贈與了姚青蘭,她卻不能如你們所愿啊?!?p> 白衣老者吃了一驚,慌忙問道:“此話何意?”
冰陽正色道:“姚青蘭自入魔道,已迷失本性。她現(xiàn)在嗜殺嗜血,殘害了不少武林中人。她看中的,不過是你們這風城之中的巨大財富,絕非樓蘭人的性命和未來?!?p> 白衣老者不可置信地搖著頭,說道:“我們與教主在真神面前締結(jié)了盟約。她是不會背棄我們的?!?p> 紫凌瞥了一下嘴:“那個姚青蘭,就是曾經(jīng)被人背棄過的。所以她現(xiàn)在把背棄別人,當成是她報復的方法?!?p> 白衣老者站起身來,面色冷峻地說:“三位,此事干系重大,關(guān)乎我樓蘭一族的生死存亡。我們還需要從長計議。”
說罷,白衣老者和數(shù)位長老模樣的白衣人,從長桌旁離開,走出了巨大的石廳。
紫凌和冰陽也沒有心思吃吃喝喝了。他們將晉滿從一大堆食物中強行拖出來,也走出了這巨大的石廳。
走出石廳,通道中明顯亮堂起來。
而且越往前走,地勢越高。
不一會兒,三人竟走出了這千折百回的地宮。
地宮出口,在一處隱蔽的石壁上。出口之外,竟然是一大片草地,不遠處,還有一個小小的湖。一輪孤月,倒映在湖中,顯得異常安靜冷清。
湖邊上,赫然站著那三匹不講義氣的馬。它們已經(jīng)不知道從地宮的哪條出口出來,正在低頭吃草,好不愜意。
晉滿鼻子都快氣歪了,跑過去對著三匹馬又蹦又跳,一陣叫罵。
紫凌和冰陽卻驚訝地打量起這大漠中的綠洲來。
綠洲四面環(huán)山。四面的山壁就像劍一樣直插云霄,剛好將大漠的萬年風沙擋在外面。與風城之中的荒涼景象不同,綠洲之中,水草豐美,牛羊悠然自得。樓蘭遺民更是將這一山一草一水,當成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上ВG洲生活雖安逸,只能容這百來人茍延殘喘,卻無法大展昔日雄風了。
紫凌嘆了一口氣:“這世外桃源一般的地方,卻還是逃不開塵世凡人的覬覦?!?p> 冰陽點點頭,說道:“我們不能讓姚青蘭,毀了這里?!?p> 晉滿此時已叫罵完畢,將三匹馬牽了回來。他有些迷惑地說:“這里沒有守衛(wèi)。他們又把馬還給我們了。他們是想讓我們離開了嗎?”他突然一拍腦袋,極為后悔地說:“早知道這樣,剛才我就該再多吃一些?!?p> 冰陽環(huán)顧著這靜謐的綠洲,說道:“這般美景美食,我也舍不得離開?!?p> 紫凌不解地問道:“我們難道要賴在這里嗎?”
冰陽眨眨眼睛:“不但要賴在這里,還要讓樓蘭人把財寶送給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