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蘇三娘做向?qū)В敬樌械焦鹆侄煽?。雖剛過辰時,等船的渡客已是涌滿了碼頭。趙杉等三人剛下船登岸,馬上就被蜂擁的人潮像迎接超級巨星般包圍。驚奇聲贊嘆聲疑伢聲打趣聲甚至是出高價要買木船的呼喊聲,響成一片。
三個人早已精疲力竭,哪有心思搭理應(yīng)酬,只匆忙奔逃出來,尋了家客店,匆匆洗把了臉,扒拉了幾口飯,便臥在床上,直睡到次日清晨。
第二天早上,三人起來梳洗罷了。趙杉去讓伙計將飯菜端進(jìn)房里,邊吃邊把在王家地牢如何結(jié)識瓊花桂花姐妹并瓊花替她受辱的事情講述給蘇三娘,說著說著,不覺又滴下淚來。蘇三娘聽完,也好一陣訝嘆。
吃罷飯,三人便換上男裝,出店上街,開始了尋人之旅。
因時間尚早,大多數(shù)妓院都還沒有開門。三人從城東走到城西,直到日上三竿,才看到慵慵懶懶披紅掛綠的娼妓們開始出屋活動,三五一伙站在院門前梳頭或聊天。
趙杉與蘇三娘雖然都算是有了些江湖閱歷,但因是女兒身,又是第一次與煙花女子打交道,難免在心里有些別別扭扭,只在遠(yuǎn)處看著,踟躕不前。黃雨嬌自告奮勇上前搭話,被兩個女子一左一右拉住,一口一個“俊哥哥”“俏弟弟”的叫了兩聲,便就羞得滿面通紅,掙脫開身跑了回來,被那兩個妓女在身后好一頓取笑。
三人無端鬧了笑話,便意識到出來的太過倉皇,就先回了客棧去,商量了大半日的應(yīng)答策略,甚至來了幾回“角色扮演”,終于,把心中的羞澀都丟掉了。又彼此擊掌互相激勵一番,待到暮色靄靄時,才又上了街。
她們按照計劃,從最大最知名的妓院開始尋起,于是就先去了距客棧較近的那家羞花樓。
三人剛進(jìn)樓下大廳,便被濃郁繚繞的脂粉香氣包圍。披紅掛彩的三層閣樓上下一片燈燭輝煌。調(diào)笑聲、琴瑟聲、杯盞相碰聲不絕于耳。
為免穿幫,三人早就計議好,要同進(jìn)共出。當(dāng)下,被雜役引著上了閣樓二層的包間。不一時,就有一個涂著厚重脂粉手拿象牙嘴煙袋的老鴇進(jìn)來,后面跟著三個插金戴銀濃妝艷抹的妖媚女子。
按照商量好的計劃,趙杉負(fù)責(zé)搞定老鴇,黃雨嬌專門應(yīng)付妓女,蘇三娘旁敲側(cè)擊的問話。
老鴇是最好對付的,一見銀子臉上就堆下笑來,吩咐擺酒上菜。但剛聽趙杉提起找人的話頭來,就馬上推脫著有事走了。
酒菜上來,妓女們便一人一個把她們按到座椅上,開始施展起狐媚功夫,又是搭背又是摸臉,把趙杉弄得后背發(fā)涼臉上冒汗,渾身直起雞皮疙瘩。她掙脫了妓女的手,一臉正色地開始講起與“自重”“自尊”相關(guān)的大道理來。不成想,直說到嗓子冒火,卻只收到一個個白眼。
倒是黃雨嬌最聰明,跟她們玩起猜拳喝酒的游戲,一人對付兩個還綽綽有余。
蘇三娘在一邊把名字中帶“瓊”“花”字的妓女逐一問了個遍,也沒有找到一個與瓊花對上號的。
白搭進(jìn)五兩銀子的酒菜錢,卻沒有尋到一點線索,三人悒悒的回了客棧。
因城中的妓館并不集中,遍布城中東南西北各個區(qū)域,單個尋之,既費時又費錢。趙杉想了大半夜,決定改變策略,三人“包片劃區(qū)”,分頭而行,既省時又可省下些錢。
她自攬下城東區(qū)域,黃雨嬌負(fù)責(zé)城西,蘇三娘去城北。剩下靠南的那幾處,等三個方向都尋完無果時再去。
第二日黃昏出發(fā)時,趙杉特意囑咐黃雨嬌收起玩心,并且說好不論有無線索,二更天前必回客棧。城東靠近步兵兵營,有一條桂林城最大的煙花柳巷,巷中有十?dāng)?shù)家妓館勾欄院,主要是“服務(wù)”兵營中的兵將。這些妓院里頭,有數(shù)家是官辦,里面的妓女有一多半是從各級監(jiān)牢中被轉(zhuǎn)賣于此,因此,是最有可能尋到瓊花的。但因是官辦,又是最難查到線索且稍不留心就會暴露身份的。趙杉主動到這里,就是想著能親自找到瓊花,把她解救出去,以消解積壓在心頭的歉疚。
但是她連進(jìn)了四五家,都沒能問到一丁點線索。反倒是越來越從心里抵制,不愿再邁入任何一家妓院,去看那些獻(xiàn)媚賣笑的風(fēng)塵女子一眼了。因為,她從她們的媚眼調(diào)笑中慢慢的看到了那媚笑后的心酸之淚。到底是因同為女子,這種出自骨子里的同情悲憫可能是異性的男子所永遠(yuǎn)不可能有的。
眼見二更將到,趙杉又一次失望的從一處熱鬧非凡的妓館里出來。
時近盛夏,又是月明星稀,本是蟬叫得最歡的時候。而這條銷金脂粉氣深重的柳巷中,卻聽不到一聲蟬鳴。趙杉走到巷口,回頭一望,見一個身著紅綢衫綠羅裙的女子正倚在院前的攬客牌上,揮著紅巾向她招手,眼前竟忽的閃過瓊花的面容,不由呆住了。
“珍珠啊,等急了吧?!币粋€肥頭大耳的官老爺淫笑著,在四五個保鏢家人的簇?fù)硐?,自趙杉身邊走過,上前挽住那名手揮紅巾的女子的手,那女子倚靠在這官老爺懷里,嬌滴滴地喚了一聲“我的爺”。
趙杉始才猛然定醒過來,四周環(huán)顧,嘆道:這里怎么可能有她要找那名世上最剛烈不過的奇女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