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媺之

11 蹄音緊,摧枇杷

媺之 九月木葉 2022 2019-10-06 11:04:30

  沒幾日,蘇媺禁足滿了一月,終于可以行動自專。

  她自己也罷了,曦華倒像是放出籠的鳥兒,拉著她這兒逛、那兒耍,還在御花園中擺了一回賞花小宴,理直氣壯地道:“發(fā)了秋興,按捺不得!古人發(fā)得,我發(fā)不得?”

  這一日,曦華總算逛膩了,賴在宮里不肯動彈。

  她從承應上叫了幾個唱什不閑的小戲子,又叫人演碟內(nèi)生云、滴水成冰的戲法兒給她看。

  蘇媺得了空閑,帶了夕安和朝歡,捧了幾匣親手做的釀花飴糖,欲往幾個素日相熟、又給她送過中秋節(jié)禮的后妃宮中走動。

  她是晚輩和外臣之女,雖不便回贈節(jié)禮,節(jié)后表一表心意,總是應該的。

  素秋高朗,皇宮里的永巷也寬闊敞亮起來,不時有穿著灰藍夾衣的宮人默然灑掃,帶起了地皮上濡濕的秋氣,清寒中有一絲爽意。

  主仆三人到了毓節(jié)門前的永巷口,走在前面的朝歡忽然停住腳步,面露驚疑。

  巷口一陣嘈雜,刺耳的嘶鳴和急促的馬蹄聲劃破了僻靜,有人一疊聲地高叫:“攔住,快攔?。 ?p>  那奔馬一眨眼就閃現(xiàn)在眼前,它沖出巷口的垂花門,朝毓節(jié)門這邊莽莽撞來。

  朝歡和夕安急忙護著蘇媺避在一旁。

  蘇媺也是一驚,再望去,卻安下心來。

  毓節(jié)門在皇宮南側(cè),巷子比別處窄一些,那馬雖受了驚,速度卻不得施展,何況,還被一名侍衛(wèi)死死拖住了韁繩。

  那侍衛(wèi)一路在地上拖曳磕碰,卻攥住韁繩不放,生生緩了驚馬的去勢。

  那馬奔騰跳躍了幾下,打著響鼻兒嘶鳴,漸漸安靜下來。

  蘇媺心里稍定,卻聽朝歡又一聲驚呼:“小姐當心!”

  雪團兒從斜刺里沖了出來,乍見了這許多人,汪汪吠叫兩聲,扭頭朝永巷深處跑了。

  一個瘦小的宮女急匆匆跟在后面,一抬眼看見蘇媺,剛要行禮,又驚惶地拿眼角向后瞄,這一禮便僵在了那里。

  她左邊臉頰腫脹,一個紅紅的巴掌印甚是惹眼。

  蘇媺眉頭一蹙,認出這小宮女正是鳳藻宮里負責養(yǎng)狗的枇杷。

  正此時,垂花門里,烏泱泱又涌出了兩撥人。

  前面一群內(nèi)侍攙著一個年輕公子。

  那公子年方弱冠,臉形方圓,濃眉大眼,鼻梁高闊,頭上一頂累絲攢珠紫金冠有些歪斜,穿著一身赤褐色滾金邊寬幅蟒袍,足蹬玄色海水紋的靴子,袍角和靴面都粘了泥土。

  他急喘著奔過來,一個勁兒地嚷嚷:“攔住……攔住沒有?”

  后面十多個宮人又簇擁出一個面帶慍怒的華衣少女,正是二公主靈閶。

  見驚馬被人制住,那公子松了口氣,一群內(nèi)侍攙扶的攙扶、遞帕的遞帕,又有人俯身跪地,輕撣他袍靴上的泥土。

  靈閶追到近前,左右環(huán)顧一下,立刻高聲怒道:“皇兄,你嚇跑了我的狗!”

  已經(jīng)是涼秋時節(jié),那公子的面皮卻熱得發(fā)紅,他拿帕子抹了臉上的汗,隨手一扔,癟了眼,不耐煩地回嗆著靈閶。

  “我還沒說你的狗驚了我的馬呢?害我摔一跤!再啰嗦,我治你個以下犯上。”

  “我以下犯上?怎不說你目無宮紀、在宮里縱馬?你以為父皇不在,就沒人能管你了?成日里斗雞走馬玩蛐蛐,你當沒人知道你干的事?東宮的門再厚,也擋不住人家的耳朵長!”

  蘇媺暗道“霉運”,身子隨著四周的宮人們一起拜下,祈禱這一對正撕羅不開的兄妹注意不到自己。

  原來,那年輕公子正是翮貴妃之子、東宮太子趙尚武。

  只見他對靈閶的話渾不在意,只管走到馬前,得意道:“那你去告我啊!看母妃能饒了哪個?”

  蘇媺暗暗留心太子行事,目光落到他輕撫的馬背上,不由一愣。

  靈閶恨恨跺腳,一回頭看到枇杷,登時發(fā)作,揚手便是一記狠辣耳光。

  “死丫頭,你挺尸呢!好好地把狗丟了,又不去追,杵在這兒干嘛?”

  枇杷慘叫一聲滾在地上,想是靈閶指甲鋒利,她臉上立時有鮮血滲出來,疼得渾身哆嗦,卻不敢不回話。

  “奴婢……給蘇小姐行禮……不是故意……公主饒了奴婢吧!”

  這會兒,靈閶的眼睛已盯在了蘇媺身上。

  蘇媺心知避不過,只得上前行個常禮:“臣女參見太子、參見公主?!?p>  靈閶橫了橫眉毛,忽然眼珠一轉(zhuǎn)、嘴皮一掀,幸災樂禍地朝太子笑起來。

  “皇兄,你今日在宮中縱馬,有這么多雙眼睛看著,還有外臣之女呢!哎呀,這可怎么好呢?”

  太子的心思原本都在那馬身上,聽了靈閶的話,他轉(zhuǎn)過頭,目光掃過眾人看到蘇媺,臉上露出輕謾玩味來。

  蘇媺心知不妥,忙低下頭去。

  “唷,原來是蘇大人的好女兒!”太子一邊說,一邊撫著下巴走近。

  “我可有日子沒見蘇小姐了!令尊在前朝勞心勞力,你在后宮照顧我那不懂事的妹妹,都是辛苦?。≡蹅円粋€宮里住著,不問候一聲,本太子還真過意不去!”

  蘇媺暗道“糟糕”:一個多月前,父親蘇栯附本彈劾太子的親信、戶部侍郎姜酹,他心中必有余怒。

  “我瞧瞧這拿的什么?喲,釀花飴糖!”

  太子劈手奪過夕安手中的匣子,拿起一塊飴糖丟進嘴里,撇著腮幫子大嚼,咂摸著滋味兒。

  “我最愛這香椽的甜和金桂的香,可巧,蘇小姐就備了。你說說,這不是緣分么?”

  蘇媺心中大怒:這趙尚武輕浮不端、辭色猥瑣,身為太子,該有的君子之儀、儲君之風竟然全無。

  靈閶也不氣了,在一旁打著呵呵看熱鬧。

  “皇兄還是收斂些,看把蘇小姐嚇得,頭也不敢抬了?!?p>  “呸!我又不是你養(yǎng)的狗,還能咬她一口不成?”

  明明是長天舒朗、流云輕逸的明秋,四周卻仿若暑日里伏氣暗鎖,連永巷旁的朱紅殿墻也好似低矮了許多,一發(fā)逼仄過來。

  蘇媺壓下心中的怒意,暗暗思忖脫身之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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