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的余暉仿佛被扯進了血水,澆的閃亮的綢緞在二人身周翻滾波動。
倆人僵坐在桌前,都未言語。
光點攜著輕塵跳躍在她們的肩上,尹甜菜驀地開口了:“之前我與你所言的那條密道,可還記得?”
木寂初愣了一下,方道:“你的意思是,通過這條密道運水?這樣做……于尹爺爺而言,他是斷斷不會如此做的。”
在木寂初經(jīng)歷了這些事之后,她也明白尹將川是一個冷血但也是一個不茍活之人。
“他當然不會主動這樣做,所以這種自私的事兒就由我來做咯。雖然當時爺爺還和我生氣了好一陣,但是到最后,他還是不得不接受了。”
“這種原本就有條件生存下來的機會,沒有人會不想要?!?p> 被動接受的違心比主動來的更能讓人從心底接受。
木寂初沒再說話,她也明白,若是慷慨大義的將這水分享給錦陵鎮(zhèn)的其他人,不說是否會招人嫉妒嫌疑,還極有可能暴露一切。
尹甜菜這樣做,僅僅是為了讓自己和爺爺生活的更好,人之本性,尚可理解。
“倘若不是那人盯著,我也不會每隔個六七日通過密道運水了?!币鸩顺爸S的勾起了嘴角,眼神冰涼。
木寂初細細品讀著這句話,暗中思索著。
那個人?目前按照她所了解的信息,一直針對尹甜菜他們的人只有當今的皇上了。
但是,讓木寂初有些疑惑的是,那尹甜菜運來的水是從哪兒來的?
錦陵鎮(zhèn)的水源包括后山附近的水都被污染了,尹甜菜不可能一個人獨自去那么遠的地方,所以只有一個可能。
她肯定是和外面的人進行交接水運。
但是木寂初并沒有再繼續(xù)追問尹甜菜。畢竟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秘密,何必刨根揭底呢。
“對了,等我們出了這個地方,你準備去哪兒?”木寂初有些好奇的問尹甜菜。
尹甜菜不假思索的回答:“我準備——”
未等她說完,門外便傳來敲門聲。
尹甜菜立即閉上了嘴,和木寂初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的眼中看到了不解和警惕。
木寂初掃了一眼桌上的殘剩的飯菜,難不成是掌柜來收拾飯菜了?
但是誰也沒有起身去開門,只是屏氣凝神地等著門外的反應。
那門外的人聽著沒有人回應,又敲了敲。
心不由自主沉了下去,木寂初捏緊了拳頭,這敲門聲明顯不是掌柜的!
這店里的掌柜敲門剩都是有禮且輕聲的,但是現(xiàn)在的敲門聲明顯更隨意偏重了那么一些。
但是這么長時間不開門,外面的人已經(jīng)生疑了。
她把茶杯輕輕一拂,頓時茶杯傾斜的滾落在桌子上,木寂初接住了即將墜落的茶杯,用袖子沾了水在上面。
她調(diào)整了心態(tài),臉龐掛上了一抹禮貌的微笑,在尹甜菜略顯詫異的眼神中走到了門口。
“咔嚓?!遍T打開了。
入眼是一個長相艷麗如火的女子,她身材妖嬈,看起來是個性子直爽的火辣美人。
杜玉輝對著木寂初友好的微笑:“沒打擾到你們吧?”
木寂初搖了搖頭,眼睛彎彎:“怎么會,方才在屋里茶杯的水潑了,收拾了一陣才出來呢。閣下是有什么要事嗎?”
杜玉輝輕描淡寫撇了一眼屋內(nèi),桌上的水漬迎著正窗的光搖曳出了亮色,茶杯則好好的擺在了一旁。
“也沒什么大事,這位小友,相逢即是緣,同路了一段時間不打聲招呼的話,我們實在也是有些過意不去的。”杜玉輝笑意盈盈的掃了一眼木寂初袖子上的水漬。
杜玉輝并沒有再靠近木寂初,保持了一個舒適的距離,然后對著她柔聲道:“我代表那幾人先向你們問個好,往后也要多多指教了?!?p> 木寂初依舊是那個微笑,神態(tài)未變:“好的,請?zhí)嫖蚁蚰莻z位公子道聲招呼,還特地麻煩小姐您過來一趟,倒是我的疏忽了。”
杜玉輝撫了撫紅底錦紋的衣袖,含笑看了一眼木寂初,便轉(zhuǎn)身離開了。
木寂初見她離開,默不作聲的關好了門,神色有些凝重。
“那幾人懷疑我們了?!?p> 尹甜菜從床上撲棱翻身而起,驚道:“怎么回事?!我們并沒有暴露出很明顯的破綻啊,你剛剛出去也戴了面紗的?!?p> 窗外的血色太陽漸漸沉入紫色的山峰里,絢爛的火光充斥著整片天空,染紅了屋內(nèi)的一切。
木寂初迎著光,沉聲道:“你不覺得很奇怪嗎,我們和他們只是平路相逢,更何況瞧他們衣著想必也是富貴子弟,和我們這種衣衫襤褸的人示好,倒未免奇怪了些?!?p> 聽此,尹甜菜也撐著下巴沉思了起來:“這么說,那個女人過來是為了試探我們?可是為什么要這么做呢……?”
風無聲而起,掀起了屋內(nèi)的青色紗幔,如煙一般裊裊而動。
寂聲一片。
?。?p> 紅色的靴子踩在木板上發(fā)出有規(guī)律的噠噠聲,杜玉輝哼著小曲兒推開了門。
“喲,什么事兒這么開心,難不成探出什么來了?”楊正明搖著印著高山流水的扇子,笑問她。
杜玉輝走了過去,坐在了他的對面,一邊倒著水一邊說道:“如果是關于那東西的話,什么也沒探出。”
楊正明有些疑惑:“那你為何如此開心?”
杜玉輝垂眼看著茶杯里的水,勾唇道:“才十三四歲的孩子,就這么有心思了,實在有趣。”
楊正明挑了挑眉,用扇子打在手掌上:“說說唄,神神秘秘的。”
杜玉輝瞟了他一眼,啜了一口茶杯里的水,才道:“去之前,我敲了一下她們的門,一聲未吭。又敲了一下,她們才開門,你猜我看到了什么?”
楊正明又好氣又好笑:“你倒是說??!”
“那個女孩兒一臉微笑看著我,而且神態(tài)倒是自然的很?!倍庞褫x眼睛閃閃發(fā)光,像是發(fā)現(xiàn)了什么好玩的事一樣。
“看她的衣著,也不是什么大戶人家的孩子,不受驚若寵就罷了,但是就連舉止都是禮貌謙虛,連驚訝都未曾有過?!?p> 楊正明聽此,用扇子點了點下巴:“換個角度說,應該是提前料到你會去她們房間?!?p> 杜玉輝則是搖搖頭:“雖稱贊她們聰慧,但是我倒不認為兩個孩童能精明到如此地步?!?p> 話畢,倆人都未開口,一個搖扇淺笑,一個啜飲茶水。
黑衣男人站在房間的陰影之處,用布擦拭著手里的劍。
杜玉輝正拿著茶杯喝水,飲到一半之時,突然停下。
她把茶杯放在了桌上,紅色窄袖輕輕拂過。
“咕嚕-”淺青色的茶杯倒在桌上,水跡瞬間濡濕了一大塊桌布。
杜玉輝微微勾唇,袖子擦過一小灘水,深紅的小片顏色漸漸爬滿了袖口。
“唉,真正的茶杯翻倒怎么可能是那個樣子呢。”
“所以說,那兩個小丫頭到底在偽裝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