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寂初瞇眼觀察了屋內幾人的神色,有點遲疑。
杜玉輝和楊正明的臉上倒是有些微微吃驚,而那名叫做巳的男人雖看不見臉,但是她在他的眼眸里卻看到了沉寂一片。
他應該知道些什么。
但是木寂初和尹甜菜都明白,這時候最好什么也不要問。
窗外的颶風依舊旋轉著,被困在里面的人慘叫連連,激的木寂初倆人手臂上汗毛都起來了。
過了一會兒,里面的哀嚎哭喊漸漸停息,而那颶風也逐漸散去。
乍然看去,屋內寂聲一片。
風散開之后,里面的人血肉模糊倒在地上,整整一刻鐘的時間,所有人都了無聲息。
凝目看去,這些人身上大大小小的傷口不一,滲露出血液,有些嚴重的整個頭顱都被風刃削磨地凹凸不平,露出里面的森森白骨,讓人惡寒。
木寂初彎腰苦臉干嘔了幾聲,尹甜菜臉色泛青,但是沒有像她一樣惡心地直吐。
楊正明瞅著木寂初的動作,臉上的神情似笑非笑。
杜玉輝善解人意地撫了撫她的背脊,柔聲說道:“小友,外面的人現(xiàn)已都清理干凈了,二位可以回房休息就寢,片刻我會與掌柜道明此事。”
木寂初捂著嘴,似是想說些什么,但最后卻抿緊了唇瓣,不發(fā)一言。
目前這幾人的身份背景不是她現(xiàn)在所能夠知曉的,而那颶風…想必這幾人用了什么玄術制造出來的,現(xiàn)在不是深究的時候。
自己也沒必要總是暴露心智,惹嫌上身。
…
尹甜菜回房之后,把地上的被褥撿了起來拍了拍上面的灰塵,瞅見地板上的血漬,眼角抽了抽。
在她們跑出廂房去地字號廂房的時候,這中間不過片刻,那個叫巳的男人就完成一次殺伐。
時間之短,又見其殘酷利落。
從另一方面也可以看得出那三人想必早就知道今晚會有人對他們進行暗殺。
“這應該是那個叫做巳的人干的,還特意為我們清理了尸體,真是個體貼的人?!币鸩说卣f著,收拾了地上的殘骸,慢慢地走到了窗前。
“方才那風,我之前倒是聽爺爺提起過有關這方面的事?!?p> “這世間上有一種人,懂得奇門遁甲,占經卜卦之術,能集天地之靈氣,融萬物之氣息,合于形,聚于神,使于力。”
“我想,剛剛那颶風一定是這種人制造出來的?!?p> 木寂初眼神顫動了一下,心底微訝。
這世上還有人擁有這等神奇力量?
沒等木寂初發(fā)問,誰知尹甜菜并不想繼續(xù)這個話題,打斷了她。
這讓木寂初心中一口氣上也不是,下也不是,還沒嘀咕尹甜菜這說半話的壞毛病,就聽到她說:
“但是木寂初,你覺得我們還能活下去嗎?”她眸光暗淡,一臉孤寂,“人之于萬物如滄海一粟,之于強宗上人如一粒蜉蝣,黑衣人也好,颶風也罷,我突然發(fā)現(xiàn)自己什么都不是?!彼ь^看著月亮笑了一聲,銀色的光輝渡上了她柔和的輪廓,看起來不太真實。
木寂初躺在了床上,沉默著一言不發(fā),只是眼睛卻盯著天花板。
什么都不是?
自己又何嘗不是一樣呢。
兩個人漂泊過洋,月亮都無比巨大,周圍黑色的海水一望無際,像是要吞沒了她們。
木寂初也明白尹甜菜所言何事,方才那幾人對她們動了殺意,想必也是不想讓今天關于颶風和黑衣人這件事泄露出去。
但是她又突然想到了什么,木寂初無波無瀾的眼睛才蕩漾起水色,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容。
…
微風帶起屋內窗旁的輕紗,柔柔擺動,紅衣女子坐在雕花木凳上,倩姿婀娜。
她委于陰影中,半邊臉都蒙上了淡淡的夜色,眼眸深沉。
染著丹蔻的手指慢慢收緊,攥住了手掌中的紙條,一點點的收攏。
瞬間,紙屑從她掌中飄揚而灑,如翩飛斷翼的蝴蝶摔落在地。
“越來越有意思了?!?p> …
翌日。
清晨的陽光悠悠掉落在屋內,金色的霧氣洋溢在每個角落,溫暖的氣息讓人從睡夢中尋覓而來。
“嬌嬌…起床了…”包含寵溺的中年男性的聲音在耳邊回響,沉重的眼皮緩緩撐開,她似乎看到了一道模糊的身影。
“爹…?”
木寂初呆滯的坐在床鋪上,空洞的目光落在一方染著光的地板上。
她差點忘記了,爹早就離開了她,而她也早就離開了落鳥村。
良久,她輕嘆一聲。
“尹甜菜,起來了?!蹦炯懦跬屏送埔鸩?。
尹甜菜本就睡眠淺,木寂初推了她幾下就醒了。
二人都沒說話,許是昨晚發(fā)生的事,讓她們心頭沉甸甸的。
而且誰也不敢保證是否能活著出這個好來客棧。
掌柜沒一會就送來了早飯,木寂初撇他一眼,見他只是低著頭,沒多做打量就收回了眼神。
等掌柜走了一會,尹甜菜才嘲諷出聲。
“嘖,你說這個掌柜還真是好心態(tài),昨晚都發(fā)生那么大一件事,他竟然還能這么淡定如斯?!币鸩私乐ㄉ祝荒槻恍?。
木寂初只是笑笑,沒說話。
“真能裝?!币鸩朔畔驴曜?,擦了擦嘴角。
吃了早飯,木寂初和尹甜菜戴好了面紗才慢慢下樓,一點都看不出慌張的樣子。
走近了,才聽得客棧門口那傳來嚷嚷的吵雜聲。
木寂初走近正在忙著擦桌子的掌柜小聲問:“掌柜的,門外那是怎么了?”
掌柜放下手里的抹布,一臉無奈:“今個兒突然來了兩位貴女,說是要上好的天字號廂房,客人你也知道昨晚發(fā)生的事兒…”
他抹了抹眼角,愁眉不展:“天字號房都毀的毀,砸了砸,哪兒來的上好的廂房?。咳缛粢蘅?,總是要花個數(shù)日。我也跟她們說了這件事兒,但是那幾位貴胄小姐也都聽不進去,說著是要砸了我的招牌啊!”
木寂初眸光閃了閃,突然想起了昨晚的殘肢骸體。
肯定是被掌柜清理了。
她嘴上連連安慰,附和他道:“也是,昨晚不知道打哪兒來的野猴龜孫,把您這好好一客棧弄成這副模樣?!彼垌D了轉,壓低嗓音,“掌柜的,不如讓我說道說道去?”
掌柜驚地連連擺手:“客人這倒不必煩請您了,瞧著您也是個秀外慧中的姑娘,這等疙瘩事兒就算了,怕您還惹來一身騷啊!”
木寂初瞧著他的一副為自己操心的嘴臉,心下啼笑,也不繼續(xù)和他糾纏,徑直走向門外。
驀地,在門檻角落里,她站住了,側耳聽著外面的動靜。
“我說明芳,你確定蓮深來到這兒了?”一道黃鶯出谷般悅耳的聲音傳來,木寂初內心估摸著是個十五六歲的少女。
“是的,我從我爹那里打聽到了,千真萬確。姐姐你打扮地這般好看,公子他見了定會歡喜?!绷硪坏郎晕⑤p柔的嗓音響起,帶著點點興奮愉悅之意。
“可是我再如何扮地好看,他也始終不肯見我一面。且我等今日還必須住在這種破瓦寒窯之地…到時候我可不想讓蓮深看到我這般狼狽模樣…”
蓮深?
木寂初聽了幾句,細細琢磨了幾句,大概摸清是怎么回事,才邁出門。
瞧見的便是一副黃沙戈壁美人華車圖。
方才說話的那兩名女子都掩了臉,衣著花紋低調,可木寂初瞧著她從來沒見過的閃亮光滑的面料,也知曉是富貴人家子弟。
“你是何人?”身著青綠百合紋襖裙的少女瞇眼打量她,質問出聲。
木寂初拱手,笑道:“二位小姐,草民是棲于這好來客棧的宿客,方才聽聞客棧外隱有燕語鶯聲,這才好奇趕來觀望是何妙人?!?p> 不會有人討厭聽贊話,眼前這兩位少女也是。
青色襖裙的少女眸色稍緩,而那頭戴白玉簪,身著撒花粉襖裙的少女卻有些嗔怒的瞪了一眼木寂初,臉頰上的粉染紅了眼角。
她知眼前的人即使蒙住了臉,看發(fā)髻身段也知是女子,但被同性這么直白的夸贊,也稍有些羞意。
木寂初見此有些汗顏,她正了正神色:“二位姑娘,站在客棧門口卻不踏入,可是有什么煩心事?”
青色襖裙的少女蹙眉,嘆聲:“我與閨中好友想借宿一日,可這掌柜說這天字號廂房如今住不了人,而這荒蕪之地也就這一塊可住之地,可叫我們如何是好?”
木寂初眸色閃亮,笑道:“如此,那就回去吧?!?p> 風掀起一陣黃沙起伏,陽光鋪面,木寂初笑得一臉真誠。
粉色襖裙的少女聽此,氣的連忙用手指著她:“小兒,你方才莫不是在戲耍我等!”
木寂初搖搖頭,并不惱:“若是各位小姐不愿委身住在地字號廂房,曝曬于這炎熱之地的話,與我們這些粗人不同,小姐們的嬌嫩皮膚可會被風沙磨礪粗糙的?!?p> 粉色襖裙的少女還想說什么的時候,木寂初打斷了她,眼睛微彎:“我倒是有一計?!?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