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葉念塵沒心情陪著一個(gè)寡言少語的悶葫蘆，她覺得心情不好的時(shí)候應(yīng)該多去熱鬧的地方走一走，于是她又去了街角的小茶攤聽書，不管心情是否好壞，她也總喜歡往那個(gè)地方跑。喧囂嘈雜的說話聲，蒸騰氤氳的茶水汽，總讓她知道，她真真切切地在這方凡塵天地。
她點(diǎn)了自己最喜歡的小葉紅茶，在離說書人較遠(yuǎn)的地方一個(gè)人坐了下來，不知怎的，今天的小葉紅茶并沒有給她一種滿心暖洋洋的感覺，而是一種沉沉的苦澀，流遍全身，好似要將她的心臟緊緊束縛起來。
葉念塵第一次覺得這家茶攤太不地道。
說書人拿著小茶碗當(dāng)醒木，葉念塵都替他擔(dān)心會把手里的小茶碗摔碎。她靜靜地聽著桌案后那人的慷慨激昂，實(shí)則如風(fēng)吹過耳邊，一個(gè)字都沒聽進(jìn)去。
耳邊突然傳來一聲輕嘆，把她嚇了一跳，葉念塵抬眼看去，身邊不知何時(shí)站了一個(gè)眉目秀雅的男子，他雙手?jǐn)n在衣袖之中，雙眼微瞇，一派悠然，他開口出聲，聲音也悠悠哉哉的：“請問姑娘，在下可否坐到這邊？”
葉念塵瞧了瞧其他地方，都是被吸引來這里聽書的，只有她這一處還有空閑，她點(diǎn)頭道：“公子請自便罷?！?p> 紹皖撩著衣袍坐了下去，看著葉念塵面前的茶水，略帶好奇道：“這可是小葉紅茶？”
葉念塵不知何故聽這問題有些耳熟，只走神了一瞬，點(diǎn)頭道：“是，公子也喜歡小葉紅茶？”
“在下喜歡這世間的所有茶，不單單是小葉紅茶，”紹皖笑笑，“只不過在下識得一人，他猶愛小葉紅茶，見了此茶便想起他來罷了?！?p> 葉念塵聞言便笑了：“能喜歡小葉紅茶的人定然是個(gè)溫暖和煦的人?！?p> 紹皖絲毫不見外地蹭著葉念塵的茶水給自己倒了一杯，聽聞這話，笑著搖了搖頭。
慎夜那人，和溫暖和煦這四個(gè)字一點(diǎn)兒邊都不沾。
葉念塵也絲毫不介意他蹭自己的茶水，反而對眼前這個(gè)悠悠哉哉的人頗有好感，問道：“剛剛聽到公子嘆氣，可是有什么煩心事？”
紹皖看著桌案后的說書人，慢悠悠開口道：“在下覺得這段書講得很有意思，可惜來得晚了些，沒有聽全，故而有些失落罷了?！?p> 葉念塵聞言對這人更有了幾分好感，原來同是天涯聽書人！她笑道：“這有什么呀，這段書我聽過好幾遍了，我講給你聽如何？”
紹皖頓時(shí)便來了精神，彎著微瞇的眼眸，說道：“在下洗耳恭聽。”
少女娓娓道來，聲量只讓他二人能聽得到，這段故事沒有太大的情節(jié)波折，卻總是讓人唏噓不已。紹皖聽得入迷，不一會兒就到了故事的結(jié)局，而那說書人因著情緒需要跟著情節(jié)起伏，講述的速度也比她慢。
葉念塵抿了一口茶，道：“以往總是聽別人的故事，這還是第一次我給他人講故事。”
紹皖玩笑似的施了一禮：“那在下還真是榮幸之至，”他不經(jīng)意地問道，“姑娘一會要往哪方去？”
她為這個(gè)問題怔住了。
要往何方去，她又從何方而來？
夕陽西下，說書人滔滔不絕地講話，這副光景，似曾相識。
“回家罷?！?p> 葉念塵瞇著眼眸，望著橘色天邊。
“我好像，該回家了?！?p> 她也不知自己為何要這樣說，她在這塵世間走了十年，哪里來的家。
又是那種莫名其妙的感覺。
葉念塵忽地釋然一笑：“我在這里的兩件事都了結(jié)了，該回家了?！毙闹袧u漸泛起了一陣茫然，她有些不知所措自己近來的這些亂七八糟的想法，卻又一邊泰然自若地接受著。
葉念塵晃晃腦袋把自己腦海里那些莫名其妙涌出來的東西拋出去，對紹皖道：“我今日先回了，日后有緣再見罷?！?p> 紹皖對這個(gè)喜歡喝茶聽書的小姑娘也頗有些好感，道：“那我們有緣再會。”
葉念塵起身離開，走了片刻才想起來，他們兩人甚至都不曾問過彼此的名姓，又一個(gè)釋然，不過是凡塵擦肩而過的人，又何必過問這么多呢。
……
太陽快要落盡了她才回到歇宿的地方，她伸手推開房門。斜暉落在天水碧色的衣衫上，止月?lián)沃直圩诖芭_邊，似乎在等了她很久。
“止月……”她強(qiáng)忍著心中的波瀾不定，疑惑道，“你在這里做什么？”葉念塵想起那明眸皓齒的云息，聲音里帶了些委屈，“你不去陪那嬌艷動人的云長座，來我這里做什么?！?p> 止月不作聲，只是徑直站起身來走到她身前停住，微微俯下身仰頭看著她臉上的神色，在她耳邊低語道：“你我同行五載，我已然習(xí)慣了有你作伴，我不來你這里，那還有什么地方值得我去？”
葉念塵覺得臉上一熱，往后站了站，鼓著腮有了點(diǎn)小脾氣：“一個(gè)云息，一個(gè)止月，瞧你們連名字都這般相配?！?p> 止月將她往身前一拉，笑了笑，說道：“你若這般說，其實(shí)我與你更加相配呢，”見她神情疑惑，開口說道，“我本姓花，名花止月，只不過我之前覺得名字里又是花又是月的實(shí)在太俗，所以一般都不曾提起姓氏，”他兩手抓住她的肩膀，低頭在她耳邊，“但花與葉不是更相配么？名字是可以改的，你若是在意，我改了便是。”
葉念塵心如擂鼓，她此刻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她都不曾想過，這個(gè)人竟是這般……這般的……
“小葉兒，”他在耳邊呢喃，“我是喜歡你的，你呢？”
她恍恍惚惚地聽著這直白的話語，一時(shí)間什么喧囂雜念都沒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