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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郎中她總想去賣棺材

第五十四章

小郎中她總想去賣棺材 展997 1803 2019-11-29 22:50:36

  “當(dāng)然不是……”朱獳干笑兩聲,“只是沒想到您還親自到這小店來……”

  鳳眸掃過一襲天水碧色衣衫的止月,慎夜慢踱著步子走進,朱獳忙從柜臺后動身迎了上來,他在屋中打量一番,“她人呢?”

  朱獳愣神一瞬,未曾反應(yīng)過來,“您說是誰?”慎夜冷瞧她一眼,朱獳恍然似的,連聲道,“哦,哦,是她呀,她……呃……她剛剛出去了。”

  她一面說著一面偷偷瞄著止月,不禁埋怨少晚竟然在這個時候跑出去了,讓自己一個人面對這尊。

  慎夜站到窗邊立身眺望,“去了何處,幾時回來?”

  朱獳支支吾吾地答道:“不知去哪里玩了,已經(jīng)出門一會了,大約馬上就回來了罷……”

  屋中其余幾人聽了二人對話,均是驚詫這客棧的店家和慎夜有什么關(guān)系,沈言不及細(xì)想,沒有看到紹蕪在慎夜身邊,連忙問道:“請問教座,阿蕪不是跟在您身邊一同進城的么?她現(xiàn)在人在何處?”

  慎夜慢道:“是她私自決定要與我同行,我從未曾答應(yīng)過,至于她在哪里又與我有何關(guān)系。”

  沈言聽了又氣又急,剛想說些什么卻被千少陌攔了下來,聽他對自己說道:“阿蕪早已長大成人,該為自己的行為負(fù)責(zé)了,她在語一山驕縱也就罷了,到了外面還是要吃苦頭的,你又有何理由責(zé)怪教座?!?p>  沈言自知理虧,瞧了眼老神在在往這廂看戲喝茶的紹皖,知曉了這個爹何時也沒個卵用。

  止月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多心了,總覺得朱獳似乎在慎夜進來之后就一直朝自己這邊瞟眼睛,他不期然地又想起來慎夜同葉念塵之間那些詭異般的巧合,看著慎夜總感覺心底不舒服。思來想去還是不要在這個屋子里多呆了,和這些人多相處一刻,都覺得自己要少活十年。

  思及此,也不與慎夜作何寒暄,抬步出門去找葉念塵。

  -

  少晚不知怎的,葉念塵臉色一路上都很差,她有些后悔將千少陌的話轉(zhuǎn)述給她聽,不僅暴露了自己偷聽墻角的小習(xí)慣,還讓這回來的一路上氣氛都低沉沉的,話都不敢開口說。

  她思索良久,試探說道:“我曉得你和這孩子感情好,但你也莫要氣壞了身子,其實……千公子那番話還是有幾分道理的,你……”

  “有個屁道理!”

  葉念塵咬著牙。

  少晚識相地沉默閉嘴,沉壓壓的氣氛讓蠻蠻兩個都不敢再作聲嬉笑,相互使了個眼色,甩開二人快跑了回去。

  止月尚未走遠(yuǎn),就遠(yuǎn)遠(yuǎn)看到一個黑色斗篷的少女低頭走近,懷里還抱著一個孩子。

  “小葉兒?!?p>  他連忙朝葉念塵迎了過去,看清她懷中的那個孩子,驚道:“凡音?”

  葉念塵將凡音遞給止月抱著,沉聲問道:“千少陌可回去了?”

  止月瞧她臉色出奇的差,猶疑道:“方才回來的,還問過凡音的事情?!?p>  葉念塵冷笑一聲,不理身后兩人,向客棧那方疾步而去。

  止月瞧著她怒氣沖沖的背影,也不敢停留,立刻跟了上去。

  -

  蠻蠻一路小跑,小慶幸著用自己的小機靈遠(yuǎn)離了那沉悶悶的葉念塵,兩個半大的孩子又開始嘻嘻哈哈地邁著小短腿跑回去往來客棧,一前一后地沖進了房門。

  原本安靜的房間中吵鬧了起來,蠻蠻兩個完全忽略了朱獳瘋狂使得眼色,有說有笑地直至看到那玄衣錦袍、長身玉立的背影……頓時沒了聲響。

  兩個人捂著嘴,悔痛地往后悄悄撤著步子,試圖假裝自己從沒來過這里。

  朱獳撫著額頭,頗是頭痛。

  蠻蠻偷瞧瞧慎夜,又轉(zhuǎn)過頭努力對朱獳比著口型:她馬上就回來啦!

  朱獳扯扯嘴角,有種想甩手不干的沖動。

  周圍空氣不知為何似乎有幾分凝滯,千少陌實在覺得慎夜這周身的氣場著實不討人喜歡,不論走到哪里都沉寂得讓周遭的人不敢作聲。

  他把鎖魂爐遞交給紹皖,說道:“你可不要再這么悠悠哉哉的,還煩請您老能動個身、做點事,如何也要對得起語一山瑞金宮長座的名號不是。”

  紹皖接過鎖魂爐,心情頗為抑郁,此刻也真羨慕止月,摩拳擦掌準(zhǔn)備自己也什么時候可以被趕出語一山……

  “哎呀,”蠻蠻突然小聲驚呼,“她回來啦!”

  慎夜猛然轉(zhuǎn)身向那方看去。

  黑色的斗篷遮掩住了身姿,寬大的帽衫擋住了大半的面容,只有幾縷發(fā)絲隱約垂下。

  他可以聽得到自己心跳的聲音,慎夜強穩(wěn)著心神,欲走上前去。

  朱獳和蠻蠻瞧著慎夜的神情,再瞧瞧這廂緊隨其后走進來的止月,又想看一場好戲,但著實又想把自己藏起來。

  她面色沉重,看也沒看到向周邊其他什么人,只快步朝千少陌走了過去。

  千少陌滿腹疑惑地看著這個怒沖沖想自己走過來的少女,但不等他作何反應(yīng)詢問,葉念塵一把抓住了他的衣領(lǐng),抬手扇了他一個耳光。

  慎夜頓住了腳步,一時覺得此時上前不太合時宜。

  “師父!”

  沈言大驚,向葉念塵怒道,“姑娘你這是做什么,不分青紅皂白上來就打人,簡直豈有此理!”

  “豈有此理?”葉念塵氣笑,“好啊,我倒是想知道知道,你們哪里來的這么多歪理!”

  止月抱著凡音走進,剛巧看到了葉念塵扇過去的一巴掌,本想在心底默默地吹了個口哨,一不留神就吹出了聲音。

  頂著眾人投來的紛繁復(fù)雜的目光,止月強行鎮(zhèn)定地咳了一聲,對少晚說道:“先把這兩個孩子送回房間看看傷罷。”一會再回來接著看戲。

  他站在樓梯上回望一刻,注意到站在角落中的慎夜,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盡處赫然是葉念塵。

  止月回身上樓,但愿是自己多想。

  千少陌面色不悅地看著面前的少女,覺得眼熟,卻又想不起來在何處見過,就更記不得自己有哪里招惹了她,平復(fù)下心緒,穩(wěn)著聲音問道:“這位姑娘,我們是否在何處見過,敢問在下有哪里冒犯了?”

  墨色的眸子緊緊盯著他,讓千少陌心底一陣發(fā)虛,懷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做了什么得罪這位姑娘的事情,她說道:“你記不記得我無所謂,我且問你,你今日是否非但見死不救,還胡言亂語一通,就要枉顧他們的性命,只為了你所謂的道義?”

  沈言恍然她如此憤怒的緣故,想上前替千少陌辯解,卻被他攔了下來,“情非得已,姑娘若為此責(zé)怪我,在下自認(rèn)無話可說?!?p>  “情非得已?”葉念塵冷笑著,“這世上哪里來的那么多情非得已、身不由己,不過都是你們?yōu)橐患核叫牡慕杩诹T了?!?p>  沈言雖然不覺得千少陌的行為妥當(dāng),但他從不認(rèn)為自己師父會出于私心做任何事情,他皺眉道:“我?guī)煾妇犹故幨?,從來所做之事無不是憂天下之憂、慮天下之慮,你私心之說,未免太牽強了?!?p>  葉念塵斜睨他一眼,“我和他說話,你總想插什么嘴,小孩子一邊呆著去!”

  沈言看到千少陌示意的眼神,只好忍了下來,退到一邊暗罵了一聲“潑婦”。

  “我私心之說,大長座覺得牽強么?”葉念塵冷眼看著他,“你說為了今后不知何時何地之人免遭禍害,而要犧牲毫不知情的兩人??裳矍暗纳闵星也活?,哪里來的如此大的顏面說要救濟天下蒼生!”

  “你將他們一同困在房間中,你想的是將來、想的是天下、想的是其他人,你好大的心胸?。】赡悴贿^就是為了滿足你自以為是的正義,犧牲掉在你看來毫無價值的螻蟻罷了!”

  千少陌閉目深吸一口氣,“姑娘看到了近處的兩人,而我需要看得更長遠(yuǎn),有舍有得,任何事情必然要有犧牲?!?p>  葉念塵簡直要被他這番冠冕堂皇氣笑了,“你看得長遠(yuǎn),那你可看到了我辛辛苦苦養(yǎng)育了八年的凡音被你如此舍棄,他和那個小姑娘,尚才稚子幼童,就要被你這番高高在上的言論拉出去埋掉了!”

  千少陌閉口不言,任憑她氣惱數(shù)落。

  葉念塵看著他這副樣子心底冷笑,“九年來,你倒是從未變過,當(dāng)年你瀟瀟灑灑大義凌然地棄青依而去,今日,你也大義凌然地將自己的親生兒子送去犧牲,千少陌,你真真太偉大了?!?p>  正下樓準(zhǔn)備回來看戲的止月腳下陡然一滑,幸好及時穩(wěn)住了身子。

  屋中一時鴉雀無聲,不久響起了三三兩兩的唏噓。

  紹皖心下一驚,終是放下手中的茶杯,走近前對葉念塵,慢聲道:“姑娘,我不知曉你是如何了解這些事情的,但我勸你最好不要在這里說話罷?!?p>  葉念塵看向紹皖,嗤笑道:“你也是曉得的罷?卻幫著眾人一起隱瞞他,真的好么?還讓他蒙在鼓里?”她轉(zhuǎn)過頭,漆黑如墨的眸子凝著他,“忘情水,好喝么?讓你忘了青依,也忘了自己的人性了嗎!”

  千少陌踉蹌后退了一步,他并非對此刻心中升起的異樣毫無察覺,卻如何也不敢讓自己有所動搖,他抬起頭怒視著葉念塵:“姑娘不要胡言亂語!”

  她冷眼瞧著這人茫然無知的樣子,忽地記起來初時那姑娘的慘然一笑。

  胡言亂語四字,確實有種魔力能擊潰人心。

  “一杯清水、一杯鴆毒、一杯忘情,”她字字句句,順著腦海中依稀看到的畫面,“你當(dāng)初說為了天下,為了不知道是誰的他們!毫不猶豫地選擇了中間那一杯的忘情水,轉(zhuǎn)身決然而去。青依發(fā)現(xiàn)腹中懷有你的孩子去尋你,你又說她胡言亂語。你為天下奔波辛苦,可是青依呢?你又為青依做過些什么?”她步步緊逼,腦海中全是白茫茫的雪地上,倒著的那個姑娘,死死拉扯住自己的衣角,“那腹中的孩子,就是今日的被你舍棄的凡音……”

  她抓住千少陌的衣領(lǐng),“你有什么資格犧牲他,有什么資格評判他不配活著,有什么資格說別人的命就比他的命更值錢!”她松開手,后退一步看著他,冷著聲音,“生而不養(yǎng)、養(yǎng)而不教,你枉為人父,更枉為人。”

  一時間天旋地轉(zhuǎn),千少陌頹然地扶住了身后的桌子,沈言反應(yīng)過來,連忙上前攙扶住他。

  “你、你憑何如此說!”

  沈言不敢相信,但看到紹皖的神情,又毫無力度地駁斥著。

  “憑何如此……”她低聲笑著,“千少陌,你可知曉‘凡音’二字是從何而來的么?”

  “九年前廊橋江畔,你奏了一曲《庭江宴》,青依后來與我說,她寧愿從未曾聽過那首曲子,寧愿從來,都只聽凡塵之音?!?p>  “那日大雪紛飛,她抱著尚在襁褓中的凡音靠著一塊石頭擋著吹來的寒風(fēng),青依拉著我的衣擺求我把凡音帶走,求我往后不要讓凡音碰觸任何與樂曲有關(guān)的東西,凡音二字,由此而來?!?p>  葉念塵說得很輕,說著他未曾記得的事情,然而字字的話語如一片片小刀一般割著他的心臟,生生的疼,疼得讓他紅了眼睛。

  臉上濕漉漉的,他無意識地抬手摸過去。

  他點頭看著手上的濕痕,茫然無措。

  “忘情水固然讓你忘記了青依,”葉念塵慢慢走進他的身前,抬起手指著他的心臟,“但你真的能做到如此絕情么?你為何再也不彈《庭江宴》,為何今日聽了我的話會流眼淚,難道你不會好奇么?”

  “青依……”他喃喃著這個名字,抬起頭問她,“青依,她現(xiàn)在何處……”

  葉念塵默然凝視他良久,轉(zhuǎn)過頭舒了一口胸中悶氣,半晌,“曲州亭江。西南方的第一根柱子上,還刻著她為你寫下的名字?!?p>  話音落地砸在心頭上。

  他似搖搖欲墜,繼而又踉蹌跑出門去。

  沈言終是擔(dān)心千少陌此刻的狀態(tài)會出現(xiàn)什么意外,慌忙追了出去。

  一時間周圍再無人言語,朱獳嗑瓜子的聲音就顯得尤為突出。

  “呃……哈,哈,”朱獳訕笑著默默放下手中的瓜子,“那個……看起來還是挺正直的一個人,沒想到竟是個渣男啊……哈、哈……”

  少晚默默堵上了她的嘴,“你還是少說兩句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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