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一家人又團團地坐到了一起,松鶴院里也顯得熱鬧起來。沈拂嘴上雖然沒有說什么,但是面上還是很高興的。
李珺更是接連幾頓都多用了一碗,只說是許氏來了,廚里的菜燒得更好吃了。沈拂也點頭稱是。
許氏受了贊譽,更加在這餐食上下了功夫。沈況看了亦很安心,閑下來便又去伺弄醫(yī)藥。
這一日,天似乎變冷了許多,沈況吩咐咐藥仆們把藥田收拾整理,待到明年春里再播藥種。
李珺也樂呵呵地跑去瞧熱鬧,因為插不上手,索性就在藥田邊曬藥的小棚子邊坐著了小半日。
棚子上面一層架了好些篩子,上面曬滿了或桔或暗紅色的陳皮片,李珺閑得無聊拿起一片用牙咬了一塊,當零嘴吃。
“舅舅,我跟外公在江陵府時,曾經(jīng)看到人家到了冬季會給田里鋪上稻草。您也可以試試??!”
沈況在藥棚外面搗藥,聽著這話停下手來,抬頭回道:“是個法子,還要看要看田里種的什么,對了天冷了,你跟父親房里炭盆該點上了吧?”
“恩,舅母都吩咐過了了。但是珺兒覺得一點兒也不冷。哎呀……”突然李珺一下子把嘴里的東西全都吐出來,還扇著舌頭。
沈況忙問:“怎么了?”
李珺狼狽地回道:“有股怪味……舌頭都麻了”
沈況一下子笑起來,“是不是他們把藥曬渾了,串了味?所以,以后藥材不能亂吃。”
李珺氣結(jié),只能怪自己嘴饞,怎么辦呢。
“好了,別氣了,晚上還叫你舅母煮好吃的犒勞一下你的舌頭?!?p> “這個可以?!崩瞵B又轉(zhuǎn)為笑臉。
晚間,松鶴院內(nèi)又是一派繁忙之象,正廳桌子上擺著一只黢黑的小火爐,爐內(nèi)紅艷艷的火苗剛好,上面的湯鍋咕咕地冒著熱氣。
李珺正欲伸手靠在旁邊取暖,被旁邊端著菜盆的月濃喊?。骸艾B姑娘,仔細燙著了,到那邊兒炭盆邊暖和暖和去吧?!?p> 李珺只得咽了咽口水,不情愿地挪到旁邊去。沈況那邊也請了沈拂過來。
許氏已經(jīng)吩咐淺影給每人上了一盅白瓷小罐。
“哇,好燙!”李珺捂著嘴巴。
“要緊嗎?”許氏關(guān)切地問。
“嘗得太急,燙了舌頭。李珺不好意思地回道。
“心急吃不了熱豆腐!”沈況笑道。
“也怪舅母,是燙了些?!痹S氏摸摸那白瓷罐邊。
“這是什么?”沈況問道。旁邊月濃、云影又給每人倒上了油碟。
“這是筍片鴨湯,”許氏介紹:“父親、相公先喝一碗暖暖胃?!?p> “那這油碟?”
“鴨肉浸了再食,口感更好些?!痹S氏扶袖為沈拂開了盅蓋。
一股濃郁的香氣撲鼻而來,難怪李珺著急去嘗。
“我們先前冬日里也曾吃過鴨肉,但是沒有像這樣以料沾之。”
“是?!鄙驔r附和。
李珺又耐不住,夾了鴨肉在油碟里稍微過了一遍就塞到嘴里。果然,本來清淡的鴨肉浸潤了油漬,更加入味好吃,遂再也顧不得狼吞虎咽起來。
沈氏父子倆個不知道誰起的頭,竟然燙了一壺小酒對飲起來。因沈拂身體不適,只用最小的酒盅斟了一點兒,但這并不妨礙兩人喝酒的氣氛。
倒是李珺看了不許沈拂喝,直到沈況解釋再三,這藥酒是養(yǎng)身的,也聞到了一點藥味,才罷休。
“珺兒要不要嘗嘗?”沈拂開玩笑道。
“好!”李珺向來人小鬼大。
許氏立刻用手拱了拱沈況,沈況亦笑而不攔,還向許氏擺擺手。
誰知李珺嘗了一口就苦著臉道:“好難喝!”
“怎么會,很香的??!”沈況假意聞了一下。
“原來不是酒,就是藥!”李珺皺著眉頭哭訴“舅舅騙人!”
眾人都笑了起來。
“確實是藥酒,不過你喝不慣而已?!鄙蚍髡f著自斟自飲了一杯。
“珺兒只喜歡喝酸味,甜味的果酒?!崩瞵B委屈地說。
旁邊月濃已經(jīng)端來了茶來給她換口,李珺知道這是許氏的好意,轉(zhuǎn)頭道謝:“還是舅母疼我。”
“好了,既然不能喝就不要勉強,還是多吃菜吧。”許氏勸道。
小火爐上煙霧冉冉。
李珺再低頭一瞧,自己碗里面綠的、白的、黃的早已經(jīng)被許氏夾滿了。
“說起這果酒,莊子里釀了好幾種,還沒有功夫去嘗嘗。”沈況也來了興致。
“是嗎?”許氏也很好奇。
“笑娥還沒去玩過吧?”沈拂想起來。
“是哪里的莊子?”許氏問沈況。
“也不是沈家的,但是我們慣常去?!鄙驔r解釋。
“舅舅說的是月姐姐家莊子?”李珺問道。
“就是。”
“倪家姑娘已經(jīng)嫁人了吧?”沈拂問道。
沈況點點頭:“父親雖然沒去,但是兒子給他們封了厚禮?!?p> “既然今日想起來了,那過兩天讓況兒帶你們?nèi)プ咦甙?。”沈拂提議。
“舅舅帶我們,外公不去嗎?”李珺問。
“怎么了,還怕你舅舅半路把你扔下?”沈拂笑問。
“才不是,珺兒要同外公一起去。”李珺嘟囔著。
“父親的身體不太好吧?!鄙驔r知道沈拂現(xiàn)在需要的是靜養(yǎng),但是也希望他能多出走走,散散心中郁結(jié)之氣。正在兩難,沈拂自己卻松了口:“行,那就一起去吧。”
“好!”最開心的莫過于李珺“那咱們明天就動身?”
“明天?這恐怕不行,還要先去莊子上打聲招呼?!鄙驔r解釋。
“哦,也對。”
……
翌日,沈況還在藥房里制藥,聽得外面決明不知同誰小聲說話的聲音。
“人呢?”決明問。
“已經(jīng)在門房等著了,就煩請決明哥哥通報一聲?!痹瓉硎情T房的小童,這是有人來找他?沈況干脆喊道:“決明,什么事?”
小童嚇得在門口收了口,還是決明進來回道:“爺,有人送了拜帖來訪。”
“什么人?”
“說是蕭家?!睕Q明回道。
“蕭家?蕭家夫人?”沈況一時想不起曾經(jīng)約會蕭家。
“門房說是男子?!?p> “男子?”沈況干脆放下手中的活計,“帖子拿來瞧瞧?!?p> 決明遞過去,那拜帖上只寫了拜訪的時辰,底下一個落款:蕭斌敬上。
“蕭斌?蕭家并沒有聽說過這個人啊?!鄙驔r自言自語道。
“爺,這人已經(jīng)來了,您見嗎?”決明問道。
“那就請進來吧?!?p> 原來這蕭斌便是云亭寺“暴食癥”富人親弟。也是蕭大儒鄰鄉(xiāng)的遠親,所以不曾聽說過。今日特意登門道謝來了。
沈況自然不會接受。
“若不是能遇到您,家姐也不知該如何是好了。”那男子態(tài)度誠懇。
“不必客氣,沈某能把令姐醫(yī)治好也是機緣巧合,現(xiàn)在夫人狀況如何?”
蕭斌回道:“沈大夫真是華佗在世,家姐已經(jīng)再無暴食之癥。所以今日蕭某人特意來謝?!?p> “恢復就好,上天有好生之德。在下也是義診,這謝禮就不用了?!?p> “沈大夫太過謙了,您不收,在下回去對家姐也不好交代?!蹦鞘挶竺媛峨y色?!安贿^是些藥材、銀兩?!?p> 沈況見他為難,稍稍松口道:“你若真心謝我,不若勞煩轉(zhuǎn)贈云亭寺吧,也好救助更多的貧苦百姓。”
蕭斌感慨:“沈大夫大善!您放心,寺里的香油錢,義診的藥費我們蕭家都會給的,今日這謝禮是沈大夫應(yīng)得的?!?p> 沈況眼見推脫無法,只肯收下那些藥材,蕭斌這才作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