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夜里下的旨意,在隔天一早便由王德親自去了趟公主殿傳。
今日天光攏著清淺的霧氣,雨雪紛飛,依舊冰冷刺骨。王德走過一路風(fēng)霜,到達公主殿膳廳時,見到李玨、李昌文、李元璦、霍祀、蘇文清和魏集時,并無過多驚訝,神情里滿是習(xí)以為常。
待王德見過禮后,李玨便端起了茶盞喝了口,問:“王公公今日這樣早,趕在上朝前過來可是有什么要事?”
王德笑回:“回太子殿下的話,倒也不是什么要事?!?p> 李昌文平日里慣是不喜王德這樣答非所問的作風(fēng),今日這一下倒生出一絲好奇來,“倒是有趣?!?p> 王德聞言只是笑而不語。
李月妕裹著厚重的雪狼裘打簾兒進膳廳時,神色里因為早起的不耐在見到王德時,一瞬間便消失的無影無蹤,整個人都清醒了起來,她向后退了一步,邊笑瞇瞇的問:“王公公怎么有空來啦?”邊到處搜尋皇帝的身影。
確定皇帝沒來后才松了口氣。這口氣還沒松的暢快,就見王德挺了挺自己的腰桿兒,揚聲唱:“傳陛下口諭,嫡十三公主膚淺末學(xué),不經(jīng)師匠,朕深感無奈;遂自今日起,責(zé)令十三公主去尚書院好好學(xué)習(xí),不得有誤?!?p> 王德宣完后見小公主毫無反應(yīng),心下生出些許無奈來,道:“小殿下,萬歲爺這都是為您好,蘇學(xué)士學(xué)富五車才高八斗,外頭多少人想拜他為師呢…老奴說句不該說的,小殿下也該好生學(xué)習(xí)了?!?p> 李月妕回過了神,應(yīng)了旨意后苦著臉說:“這下完了,這么冷的天起床上學(xué),不是要我的命么!王公公,真的不能過了冬再去上學(xué)么?”
王德聞言笑的開心:“萬歲爺圣命不得違,小殿下還是盡早準(zhǔn)備罷。老奴還要伺候萬歲爺上朝,這便告辭了?!?p> 李月妕目送走了王德,便神情懨懨的坐到了李玨身邊,將前些日子無聊打的絡(luò)子遞給李玨,無精打采的說:“前些日子與母后身邊的如嫣新學(xué)的樣子,太子哥哥改日帶上罷,可不要辜負了妹妹的一番心意。”
李玨接過后,不過一會兒,滿廳的笑聲。
李月妕抬眼剛想佯裝生氣,便見蘇文清眉眼之間淺笑盈盈,周身都縈繞著絲絲縷縷的溫和清雅,墨色濃淡相宜,公子舉世無雙。
她總覺得自己好像忘了一些與他有關(guān)的事。
蘇文清在感受到目光后望過去,映入眼簾的便是李月妕有些掩飾的笑,而后小公主便移開了目光去喝水。
他略略挑了下好看的眉,手里摩挲著腰間的玉佩,心中倒覺實在是有趣的緊。
李月妕想了想,附在李玨耳邊輕聲問:“哥哥,好哥哥,那日喝醉了酒,我是否唐突了蘇先生?”
李玨放下茶盞,望著妹妹困惑的模樣,起了些逗弄之心,也附過去輕聲道:“你若是問的昨夜,你抱著魏集當(dāng)眾人面嚎啕大哭可算?”
李月妕聞言心死的閉了眼,依舊是附到李玨耳邊的樣子,默默的挪的離李玨又近了些,將頭埋在李玨的肩上,恨不得將整個人藏進去,末了又想起了什么,又慢吞吞的將頭抬起輕聲問:“那林桓婚宴那日呢?”
李玨依舊是逗弄姿態(tài),眼睛都沒眨一下道:“未曾。”
“嬌嬌,你與太子哥哥說什么悄悄話呢?”李昌文蹙著眉,“也說來哥哥聽聽?!?p> 李月妕聞言抬頭面對著他笑:“想聽帶我去你曾說過的春香樓我就告訴你?!?p> “……”
李玨望向李昌文,李昌文迫于太子的威壓,兇道:“不聽了,還春香樓,我看你呀就該去尚書院好好念書,瞧瞧你這不學(xué)無術(shù)的樣子!”
“……”
這頓早膳眾人吃的很開心,吃完早膳李月妕送走了二位兄長和好朋友后,便看著身邊的幾個丫頭收拾,然后不情不愿的裹著雪狼裘被魏集盯著送去尚書院。
這一路李月妕都故意走的慢慢吞吞。魏集心中明了,卻也不去戳穿她,心甘情愿陪著她慢吞吞的走,他就只怕這天寒地凍的,李月妕會染了風(fēng)寒。
臨進尚書院前,李月妕將自己的湯婆子塞到他手里,說:“天怪冷的,可別凍傷了,你先回去吧?!?p> 魏集抬手拂掉她頭發(fā)上的細雪,回:“殿下且去,望舒在此等你?!?p> 李月妕知道他的性子,遂不再多說,應(yīng)下后便轉(zhuǎn)身進了尚書院。
身后的魏集瞧著手里的湯婆子,輕輕的晃了晃,露出了些許笑意,瞬覺這天就算再冷,他都不再怕了。
這廂殿閣大學(xué)士蘇榭見小公主來了,倒是笑了:“小殿下可是許久未來了?!?p> 李月妕也笑,待春和給她脫下雪狼裘后,便走到自己常坐的位置坐下,回:“天氣寒冷,老師近來可好?”
蘇榭笑回:“謝小殿下掛念,老臣一切都好?!?p> 李月妕聞言點點頭,不再說話了。
不消半刻,課堂便開始了。
除了李月妕,還有德妃膝下的七皇子李璽李塞淵,及其伴讀吏部尚書周磊的嫡次子周覽德;麗嬪膝下年紀尚小的十六皇子,安嬪膝下的十七皇子和十五公主等等,總共十位皇子。
首先要說的是這個時代連著中原塞外一共有三個國家,大梁、大岐和游牧王國東桓,其中大梁和大岐南北對立,大梁在南,大岐在北,東桓則居在塞外高原之地。周邊也不乏自立門戶的小國,不過是依著三國才得以存活。
三個大國不光語言和文字各有不同,歷史和文化也各有千秋;上個月李月妕來時蘇榭還在講解大梁的語言文字及歷史文化;到今日,他已經(jīng)開始講解大岐的語言文字及歷史文化了,他講的仔細,用字遣詞造句,繁復(fù)考究,在李月妕聽來就像天書,不過一刻,她便撐著腦袋開始打起了瞌睡。
蘇榭將案板輕輕一拍,李月妕夢中一驚,趕忙拿起桌上的書,繼續(xù)裝模作樣。
“十三公主,可否請您來說說老臣方才說了什么?”
蘇榭的話猶如魔音,催著李月妕在瞬間清醒,她摳著自己衣袖上的花紋,磕磕絆絆的“emmm,emmmm…”了半天,始終一個字都蹦不出來。
蘇榭知她想不起,遂將手里的書放下,不緊不慢的開口:“老臣且問殿下,何為讀書?”
李月妕想了想,回:“我不知?!?p> 蘇榭又問:“老臣再問殿下,可有愿望?”
李月妕仔細想了想回:“無?!?p> 蘇榭望著年輕的小公主,問:“殿下日后可有想做的事情么?”
李月妕搖搖頭:“無?!?p> 這不是蘇榭第一次感受到小公主的無望無求,他嘆了口氣,道:“既如此,小公主便找到目標(biāo)再來吧。”
李月妕垂下了眼瞼,這一天下了學(xué),她抱著魏集還給她的湯婆子,悶悶不樂的去了東宮,聽李玨身邊的貼身小廝阿忠回話太子殿下無空后,李月妕又悶悶不樂的回了自己在東宮的院子,解了雪狼裘后,她便往暖爐邊的憑幾上一靠,拿著鏟子戳著燒的火紅的炭火。
春和擔(dān)憂的看著她,剛想開口勸,就聽她說:“魏集,今日老師與我說,若無想做的事情便找到想做的事情再去……你說我日后該去做點什么呢?”
魏集望著門外的細雪,說:“殿下無論做什么,都會很好?!?p> 他偏過頭來看著她笑了,又說:“殿下該多些信心?!?p> 李月妕看著他燦若星辰的眼睛,也笑了,她點頭:“魏集,你怎么就這樣篤定?!?p> 魏集笑著偏過了頭,將目光重新投向門外,道:“殿下,莫要明知故問?!?p> 李月妕戳著燒的火紅的炭火,“魏集,謝謝你啊?!?p> 春和在一旁聽著,擔(dān)憂的心總算放下松了口氣。也是在這天后,李月妕發(fā)奮讀書的事情傳遍了整個皇城。
東野春子
沒有存稿真的太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