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篇 “為禍八方”的三年/二

　　自那日之后，十三公主為母與十公主動手打架的事情便傳遍了整個上京城，成了百姓們茶余飯后的談資。

　　可縱管皇城內(nèi)的人們緘默不言，眾人對小公主的印象也從那一天開始發(fā)生了巨變。

　　而“嶄露頭角”的主人公卻顧不上吃自己的瓜，此刻正跪在太子殿下跟前咬著唇可憐兮兮的掉著眼淚。

　　“哭??！你現(xiàn)下倒知道委屈了！！”

　　太子殿下說著又拿著戒尺狠狠的打了一下妹妹的手心，整個人氣的是怒發(fā)沖冠，起身走了兩步后又回過身教訓(xùn)道：“果真是平日里太慣著你了！將你慣的簡直是無法無天！！瞧瞧你如今哪里還有嫡公主的樣子！孤那日若不去簡直還不知道自己的妹妹還能有這樣的硬氣?。　?p>　　春和被嚇的一抖，將身子伏的更低了；李月妕看著自己被打的又紅又痛的小手，又偷摸看了看一手拿著戒尺一手叉著腰氣的面紅耳赤的太子，果斷的扯著嗓子嚎啕大哭起來，太子一愣，就看著李月妕跪著挪過來一把抱住他的腿，邊哭邊說：“哥哥我真的知道錯了……我再也不敢了……我錯了……真的再也不敢了嗚嗚嗚……”

　　不，我下次還敢。

　　這般想著李月妕哭的愈發(fā)賣力起來，嘴里蹦出來的求饒話直叫在一旁俯首偷聽的下人們嘆為觀止。

　　“哥哥若還不消氣，那……那干脆就打死妹妹吧??！只要哥哥能消了氣，妹妹縱是死也……也甘愿嗚嗚嗚……”

　　可哭著哭著，心中卻愈發(fā)的酸澀起來，哭的愈發(fā)傷心起來；李玨瞧著，心頭最后一絲的怒氣也慢慢的沒了，他嘆了口氣，邊坐下邊疲憊的捏了捏眉心，李月妕現(xiàn)下是真覺得委屈了，又慢吞吞的挪到太子腿邊伏上去，一抽一抽的哭。

　　“嬌嬌，你總這樣撒嬌耍賴可不行?！崩瞰k輕撫著李月妕的頭發(fā)，語氣總歸是好了些，“母后和哥哥們可不是每次都護(hù)得住你的?！?p>　　李月妕埋在臂彎里的腦袋側(cè)了側(cè)，抹了抹臉上的眼淚，語氣悶悶的：“妕兒今晚想喝魚湯?！?p>　　李玨想了想，到了嘴邊的話還是轉(zhuǎn)了話頭：“依你?！?p>　　其實(shí)李月妕也并非不明白，晚上吃了飯后回了寢殿后，便呆坐在里門前的軟墊上，靠著憑幾望著門外的院子發(fā)呆。

　　“殿下，太子殿下今日也是氣急了才會下手重了些……”

　　“我并非不知道?！崩钤聤t打斷了春和的話，垂下眼睛看著自己此刻有些腫起來的手，又說：“我比任何人都要明白。”

　　春和沒說話，眼睛里的小公主開始掉起了眼淚。默默的，靜靜的，就像今日下午挨手板一樣。

　　上輩子因?yàn)橄矚g歷史便仔細(xì)鉆研過，古裝劇也看了不少，李月妕在是李岑時便看了不少的悲劇，歷史上的歷史，那些曾經(jīng)在她眼里或許鮮活過的文字慢慢的成為現(xiàn)實(shí)之后，她是崩潰的。

　　說的好聽接受了這個現(xiàn)實(shí)放過自己，其實(shí)不過是騙騙自己罷了，到如今半年了，她依舊是想死的，甚至迫切的希望有一道雷落在自己的頭上劈死自己；她和這個身份就好像是云和泥的區(qū)別，她不習(xí)慣這個時代的規(guī)則，也做不出契合這個時代的事，一切都是在她眼里都是那樣的格格不入。

　　而那日，被積壓在心中半年的情緒全部爆發(fā)之后，她整個靈魂都感到無比的快樂。

　　她不清楚那是怎樣的酣暢淋漓，想了好久的形容詞，腦子里就只剩下快樂二字?；蛟S是她淺薄，但她覺得那是確切的。

　　而當(dāng)李玨恨鐵不成鋼的教育她的時候，她雖愧疚但依舊不悔。她覺得，如今已是虎落平陽被犬欺，拔了毛的鳳凰不如雞了，那痛快一回又有什么錯呢？

　　有句歌詞說“在沸點(diǎn)燃燒熱情”，她就覺得很好。

　　在找到自己想要的發(fā)泄方式后，人會下意識再去嘗試一次，重復(fù)快感且反復(fù)模擬。

　　不說近不說遠(yuǎn)，眼前李月妕恰好就是這樣的人。

　　自那夜流了快半個時辰眼淚之后，李月妕就像是被打開了什么開關(guān)，哪里有架哪里就有她。不過下人們間的她是不屑的，一是因?yàn)榧芴?，二是因?yàn)樗矸莞哔F下人們和她根本打不起來。

　　與她打架的人身份各異，今日是大臣們家的女兒明日是四妃娘家的各種親戚，后日是后宮位份低的佳麗們等等，屢見不鮮且屢教不改，氣的太子殿下整日恨不得拿把剪刀絞了她的頭發(fā)，將她送去做姑子。

　　而今日小公主又和人打起來了，因?yàn)橐煌肷徸痈鸵恢煌米印?p>　　與她打起來的剛升了位份的小嬪妃，原先是在御前伺候的茶水的，因得了皇帝的青眼這才被納進(jìn)了三千佳麗之中，成為后宮佳麗團(tuán)的一員。

　　蓮子羹御膳房只做了一碗，熬的是晶瑩剔透，誘人至極，不巧卻被她二位爭奪，出去的羌蕪沒爭贏，便拿了紅豆羹回去。

　　本也沒什么，后來小公主吃完去御花園消食捉了只兔子，恰巧遇上了那小嬪妃，小嬪妃卻與她爭執(zhí)不下，偏要那只兔子，趁著她沒注意搶了去又失手推倒了她。

　　李月妕脾氣好，被這樣推倒也沒生氣，卻聽那小嬪妃說：“皇后娘娘那樣好的教養(yǎng)怎生出你這樣的公主，真是叫人笑掉大牙。不過是一只畜生，我不過是拿了來你便摔了，真是沒教養(yǎng)又嬌氣至極，難怪不討陛下歡喜。”

　?。?p>　　李月妕聽著她說，心里面升起了一個問號，而后慢吞吞的活動活動了身體，上去揪著那小嬪妃的衣領(lǐng)就是一巴掌，一腳踢在她的膝蓋上，小嬪妃吃痛的叫了聲。

　　李月妕將她手里的兔子一把拎過遞給了身后的春和，而后捏著小嬪妃的下巴迫著她抬起了頭，道：“不過一介賤婢，承了幾天寵罷了竟變得這樣囂張?！?p>　　小嬪妃抬手揮開了她的手，用了點(diǎn)力氣邊站起來邊伸手去推李月妕。

　　李月妕又摔了，人騎上來打了她好幾下，她望著無比晴朗的天空，耳邊是春和喊著人去叫太子來的聲音，她罵了句“他嗎的”，反手就抓住了騎在她身上的小嬪妃的頭發(fā)，重重的向后一拽，趁機(jī)翻身騎到她身上，邊單手掐住了她的脖子，邊拔下她頭上的簪子，揮手時被握在她手里的那根銀色的簪子所折射出的光芒又冷又刺眼。

　　而后又快又狠的刺在了小嬪妃臉旁的地上，發(fā)出有些沉悶的一聲“叮”，小嬪妃愣了一下便被嚇哭了。又聽她說：“誒？原來你也會害怕呀？”

　　小嬪妃哭的更厲害了。

　　這所有的過程里，所有人最后的形容都很狼狽。

　　待太子殿下趕來的時候，李月妕正坐在御花園的涼亭里，頭發(fā)散在身后，翹著姿勢頗好的二郎腿賞園子里的花。

　　而在她的腳邊跪著一個發(fā)髻不整的女人，嘴里正重復(fù)說著：“奴之過，甚歉……”

　　李月妕的側(cè)臉有些抓痕，神情冷的和頗溫暖的春日極不相配，這是李玨第一次見到這樣的妹妹，他隨人上前，待眾人見過禮，就問：“這是怎么回事？”

　　與小嬪妃和李月妕都無關(guān)的婢子將事情全模全樣的仔細(xì)的說了遍后，李玨的臉色也冷了，他說：“此事，待會兒到了御前你需得再說一遍?！?p>　　李月妕沒說話，起身和李玨一道上了御前。

　　那一日，小嬪妃被降了級禁了足，還被罰抄了許多遍《女則》。李月妕也被禁了足，回去又是日日挨太子殿下的手板。

　　也是那一日，李月妕第一次見皇后娘娘哭，她回去仔細(xì)想了想，最后放棄了打架這個發(fā)泄方式。轉(zhuǎn)頭天天窩在屋子里睡覺喝酒，整日整日的不清不醒，春日里日頭好的時候便出去曬著太陽睡，后來愈發(fā)熱了后便挪到了樹陰下吹著涼風(fēng)睡。

　　雖又惹得眾人擔(dān)憂焦急，可總算不打架了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