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儀未至的禮堂內(nèi),徒留來往賓客的聒噪喧囂。空無一人的禮臺下,雙鬢斑白的干練老人正襟危坐。容新人父母把酒言歡的舒適座位上,唯存萊文斯先生一人。已久經(jīng)世故的深邃目光掃過禮堂內(nèi)的鬧劇,這位堅韌而經(jīng)驗豐富的老練商人,竟也不由得哀嘆出聲。
身為新郎的勒格姆,半小時前便已不見蹤影。萊文斯先生想不明白,那位說是去“小憩一下”的前佧修派,到底捅了什么簍子。
經(jīng)濟層面的合作伙伴,又怎配得上“朋友”二字?看熱鬧不嫌事大的混蛋,出現(xiàn)在哪里都不讓人意外。迎合著空氣中彌散的訕笑,賓客們不懷好意的目光令新娘如坐針氈。搶在自己因壓力而精神崩潰前,稚音.萊文斯沉著臉逃回了休息室。
將一切荒唐事印在眼里,正襟危坐的萊文斯先生,竟不知自己該如何是好。身為一位本分且稍稍有些古板的傳統(tǒng)商人,伊斯塔.萊文斯與自己身為“自由冒險者”的二女兒,關(guān)系非常緊張。他希望稚音能平平安安的活著;而那名為稚音.萊文斯的女孩,心中藏著個叫“夢想”的東西。
是稚音過分天真,還是自己頑固迂腐;是“夢想”過于昂貴,還是那“平安”容不得半點個性——孰對孰錯,孰優(yōu)孰劣,伊斯塔先生已不再糾結(jié)。他只知自己歷遍了畢生所學,也無法尋得半句,用于安慰女兒的恰當話語。
踏著凌亂急促的喘鼻息,商人打扮的青年男子穿過禮堂。就坐于紅毯兩側(cè),剛剛失去取笑對象的“混蛋”們,望見男人汗流浹背的狼狽模樣,便又興奮的聒噪起來。將耳旁的流言蜚語統(tǒng)統(tǒng)無視,男人咬緊了牙,悶頭便朝萊文斯先生奔去。
“老爺!老爺,有消息了!”
年輕人名叫霍格,在西海岸東南面,一座不起眼的小村莊長大成人。踏實肯干且天資聰慧,是伊斯塔.萊文斯重點栽培的幾個晚輩之一?;舾窨瓷先ヒ呀?jīng)精疲力盡了,但已然心力憔悴的萊文斯先生明白,自己現(xiàn)在的狀態(tài),大概比他還要糟糕。
所以,他并不打算讓這位年輕坐下來緩口氣,再和風細雨的將事情說清。
“勒格姆人呢?”
“找到了。不光是他,婚禮司儀的位置也確定了——阿爾芒.格拉西亞,他正在前往教堂正門?!?p> “忘了我的話了嗎?你該把他倆強行帶回來!”
“老爺,我做不到。勒格姆先生身處教會前廣場,正與一位年輕的黑發(fā)劍士纏斗。那家伙很強,據(jù)我推測,可能是和‘余述’同級別的強者?!?p> 余述,光是聽聞這個名字,伊斯塔.萊文斯情不自禁的皺緊了眉頭。身為“忘川”公會副會長,勒格姆從未當著萊文斯老爺子的面,抱怨過“會長”一字壞話。但那位見多識廣的商會長早已猜到,“忘川”與“萊文斯”面臨的窘境,全是由余述一手締造的。
除去商會長的身份,萊文斯先生便只是位上了年紀的平凡大叔。他不知那位統(tǒng)領(lǐng)“忘川”的“魔皇”,強大到了何等可怕的地步,卻還記得首次與“忘川”公會進行談判的那天,所有擁有魔法適應(yīng)性的萊文斯侍衛(wèi),都在那“魔皇”的威壓下,無可抑制的戰(zhàn)栗顫抖。
在經(jīng)歷了長達兩小時的交涉后,萊文斯先生明白了一個事實:余述是一位自我到極致,不擇手段且毫無理智可言的瘋子。而自己最琢磨不透的,便是那樣的野獸。
即便如此,以稚音.萊文斯與勒格姆的婚約為媒介,“萊文斯”還是與“忘川”達成了合作關(guān)系。唯讓伊斯塔.萊文斯倍感寬慰的是,身為“忘川”副會長的勒格姆,還算是位善良且優(yōu)秀的年輕人。
“...先不管他。教會執(zhí)事呢,阿爾芒那邊又怎么了?”
“這個事情嘛,解釋起來有些復(fù)雜...”
“那你就長話短說啊!”
焦躁與不安升騰為無緣由的怒火,將商人獨有的老練思緒絞得粉碎。望著面前那汗流浹背的年輕人,青筋暴起的萊文斯先生竟猛然從長椅上站起了身。連握著象牙柄權(quán)杖的右手,都因過分用力而失去血色。
搶在老爺子攥住霍格的雙肩前,伴隨嘈雜腳步聲的明快輕咳,闖入了萊文斯先生的耳朵。應(yīng)著舒緩安詳?shù)氖ジ?,跟在盛裝打扮的神職人員身后,全副武裝的圣騎士小隊步入禮堂。而走在最前面的,是位身著樸素正裝,身材矮小卻宛若“燈塔”的英俊圣職者。
與進入禮堂便開始各司其職的圣職者們不同,“燈塔”的帶領(lǐng)下,圣騎士小隊朝萊文斯先生所在的方向,徑直走了過去。
“打擾了。您就是‘萊文斯商會’的會長,伊斯塔.萊文斯先生,對吧?”
男人干練而平和的敘述,令萊文斯先生恢復(fù)了些許鎮(zhèn)靜,卻沒能讓他的滿腔怒火,熄滅哪怕微不足道的半點。老爺子信任圣堂教會,也相信“正義可能遲到,卻永遠不會缺席”。他只是不知,已然過期的“正義”,除去發(fā)散惡臭,還能有什么存在意義。
“沒錯。但你們到底在干什么???這場婚禮的司儀和新郎,現(xiàn)在到底在哪里???”
“在下是教會分部的圣職者,斯拉瓦.祖克曼。受‘神父代理’之托,組織禮堂內(nèi)的婚禮事宜。勒格姆先生以及阿爾芒.格拉西亞的去向,可以由我為您解釋嗎?”
“說!”
“勒格姆與‘黎歌’公會會長姬千隴,在教會前廣場發(fā)生了沖突,原因暫且不明。身為教會的‘代理神父’,阿爾芒必須前去調(diào)停。尊敬的萊文斯先生,請給教會一些時間。我會盡最大努力,保證婚禮的順利進行。而阿爾芒,也一定能將勒格姆安安全全的帶回來?!?p> 于商海浮沉了如此之久,“燈塔”那圓滑且滴水不漏的官腔,萊文斯先生早已聽厭了。作為一位經(jīng)驗豐富的商人,老爺子明白自己應(yīng)當保持鎮(zhèn)靜。但置身于女兒的婚禮上,他多年積攢的寶貴智慧,竟統(tǒng)統(tǒng)化作滿紙荒唐言。
“等待!又是等待!我等的已經(jīng)夠久了!以‘萊文斯’之名起誓,我只是想為女兒辦一場體面的婚禮!但我的上帝啊,看看你們教會都干了些什么??!”
“伊斯塔先生,請冷靜下來!妨礙婚禮的人,是一位貨真價實的劍圣!除去身為‘神焰處刑官’的阿爾芒,根本沒人能攔住他!相信我們,再稍稍多給教會些時間,拜托您了,好嗎?”
斯拉瓦口中所言,又何嘗不是老先生眼中流淌的真實。憤怒依托惡語,自歇斯底里的怒吼噴薄而出。當名為“理智”的情感重占高地,這位經(jīng)驗老道的商會長,已精疲力竭的垂下腦袋。
萊文斯先生只是朦朦朧朧的記起,名為斯拉瓦的矮個圣職者,似乎曾提到了“姬千隴”這個名字。
姬千隴...
.
“那么就先這樣吧。其余的事情,我們過一會兒繼續(xù)談。如您所見,阿爾芒的命令,在下尚未處理完畢?!?p> 見商會會長已恢復(fù)鎮(zhèn)靜,“燈塔”轉(zhuǎn)身便要離開。因無人主持,婚禮現(xiàn)場的氣氛已糟糕到了極點。無論擔憂還是訕笑,賓客們此刻的浮夸模樣,在斯拉瓦看來都是如此不合時宜。而將禮堂內(nèi)的荒誕與不合理帶回正軌,便是他必須完成的任務(wù)之一。
身為教會分部的“人事主管”,面前這番光怪陸離的混亂場面,恰是斯拉瓦最擅破局的窘境。但就當年輕的圣職者,打算于此大展拳腳之時,那面色陰沉的商會長,卻高聲呼出了他的名字。
“斯拉瓦!我有些事想問你!”
“您說?!?p> “你剛剛提到的‘姬千隴’,是‘黎歌’的那位年輕劍圣嗎?”
“您認識他?”
圣職者的回答是如此簡單。而在尋得答案后,萊文斯先生的神情,卻瞬時間變得精彩異常。包含一臉茫然的霍格在內(nèi),詭異的沉寂籠罩了三人間的空氣。當眼中的世界重新流動,商會長只感覺腦海中一陣天旋地轉(zhuǎn),近乎令自己即刻昏厥。
即便如此,竭力維持思緒正常運轉(zhuǎn)的他,還是向著面前一臉迷茫的憨厚年輕人,頑強的傳達出了命令。
“霍格!帶上所有萊文斯的人,立刻前往后臺保護稚音!‘黎歌’的那群混蛋,根本就是沖著她來的!”
“那先生您...”
“沒事!區(qū)區(qū)‘黎歌’,又怎敢傷我?再者說來,保護好會場的來賓,不是圣騎士的本職工作嗎?!”
“您說的對,但是...”
“沒有什么但是!照我說的辦!快點?。 ?p> 未待護主的忠誠侍從做出回應(yīng),肆虐的風雪便將禮堂內(nèi)的喧囂徹底剿滅。當那年輕的見習商人打著寒顫回過頭來,正看見禮堂盡頭那三米余高的厚實門板,被陣陣寒風輕易掀翻。
凜然佇于風暴中心的,是位背生龍翼的銀發(fā)少女。而其身旁的棕發(fā)男人,竟猛地抬起巴掌,在那頭身著圣職者長袍的高大白熊背后,狠狠推了一把。
“是時候了!去吧!烏鹿三??!”
就同計劃中制定的那樣,揮舞著一人余高的堅實十字架,白熊踏著紅毯一路狂奔。圣光映照著冰屑,勾勒出他的前路。當禮堂內(nèi)的麻瓜們自驚愕中回過身來,那頭宛若圣誕老人的神奇白熊,已近乎突入禮堂內(nèi)圈。
“不管是誰都好!給我攔住那頭熊??!”
歇斯底里的怒喝,自萊文斯先生口中爆出。驚醒了斯拉瓦在內(nèi)的大批圣職者,卻也將自己的行蹤暴露無遺。循著聲音,早已習慣混吃等死的西澤,也終于尋得了自己的對手。
“伶星,掩護好烏鹿三!”
緊跟在白熊身后,前冒險者與邪龍少女自“萊文斯”的阻擊中穿行而過。源自凜冬的寒風,已然成為烏鹿三最堅實的盾牌。承蒙風雪的加護,白熊以萬鈞之勢踏碎了教會的防線。在決然的信念面前,靠人數(shù)虛構(gòu)的強大,竟是如此不堪一擊。
弦杅咸
國慶假還有兩天,爭取再來一更。 以后不能包宿了。通一個宵要緩好幾天,身子真是遭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