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鑾殿,玉石階,座上有人卻無面。
這便是我中山國國主——向來瞧不出喜怒的封疆。
或者用我的話說,這個人為地制造出“我軍三千人折損近半”的國主,他老子當初就應該給他起名叫——“封子”——多好!和善如我,竟然還給他綴了“子”這一字作為尊稱!
就在踏入這金鑾殿之前,我還很想問問,我在戰(zhàn)場上拼死拼活地想出了萬全的陣法,終于最大程度地保住了他圣旨上予給我的三千兵力,為何到了他眼下這封旨意上,那實際折損不過三百的三千士兵,就突然莫名地成了“折損近半”?!
然而現在,當我終于站在這金鑾殿上,被百官莫測的眼神包圍著的時候,我突然就不想再多費口舌了。
算了吧,還有什么好問的,我在玉石階下彎了膝蓋行禮,心底卻不停地對自己嘮嘮叨叨,其實在聽到那太監(jiān)宣讀的時候我心里就明白了不是么,對于先前的邊境之戰(zhàn),既然我耍了文字游戲篡改了他的旨意,他封疆想要出這口惡氣自是理所應當,只是終究,是我害了那近一千二百名士兵枉死,而這還不是最糟糕的;最糟糕的是,我還沒能讓他們馬革裹尸地去死,反倒害他們被自己人在背后捅了刀子——是我害他們枉死,并且是我害他們飽受侮辱地死去。
“和玉將軍,邊境一戰(zhàn)真是辛苦你了,”故作威嚴的聲音在我頭頂響起,比起他老子,封疆這個初出茅廬的“小皇帝”在狐貍窩一樣的朝堂之上顯然十分不夠看,“將軍以三千‘人馬’勝了西蠻近萬軍隊,實令朕欽佩不已,只不過,勝雖是勝了,然朕予給將軍的三千精銳如今竟僅剩了不到半數,文武百官皆以為將軍出師不利,要朕懲罰將軍;朕卻以為,戰(zhàn)場兇險,將軍以少勝多已是不易,故只想嘉獎將軍。”話到此處,我明顯覺出頭頂那道灼人的目光放過了我的后腦勺,于是我保持著跪姿將目光向自己身后探去,果然就見非紅順著皇帝的眼色出列,跪在了我的身后,于是突然間,我心中竟莫名踏實了。
“可是,如今卻有非紅副將狀告將軍于戰(zhàn)場之上避禍不出,這才致使我軍折損近半!朕不相信我中山國的巾幗英雄能如此行事,不知和玉將軍可否與非紅副將當庭對質,以慰百官之心呢?”
巾幗英雄?!
我立刻就想抬手撫上胸口,封疆這四個字,實在是令我受寵若驚。
“不必了,”索性受驚之余我還沒忘了自己要說什么,“和玉認罪!”
難得地,封疆這個話癆居然默了默,好半晌,才緩緩壓抑了語氣道:“和玉將軍,你可知你究竟在說什么?”
“末將自然明白,”我從善如流,“非紅副將所狀告之事乃是事實,末將的確在此次邊境之戰(zhàn)中龜縮不出,所以末將認罪,還請圣上責罰,以慰百官之心?!?p> 這一次,定在我頭頂的灼灼目光似乎有些動搖,而能讓封疆如此吃癟,我其實很得意,于是我抬頭,死死盯住那皇位之上瞧不清面容的人,再接再厲道:“罪臣和玉認罪!還請圣上責罰??!”
“好你個和玉??!”
這突然的一聲可不是我所期盼的小皇帝吃癟的聲音,因這一聲好似憑空一聲驚雷,連名帶姓喝得我?guī)缀跻粋€哆嗦立刻就要拔劍!我勉強抑制住保命的本能,身體卻早已經不聽使喚地直了起來——直就直吧,好歹叫我看清了究竟是何人對我如此斷喝。
卻是虎嘯將軍。
虎嘯將軍姓胡名嘯,是個真真正正頭腦簡單四肢發(fā)達的單純漢子,他是橫練的硬功,故而打眼看去肌肉橫飛,魁梧的身材嚇退了待字閨中的姑娘不知凡幾,我曾一度憂心他會孤獨終老。
可是他卻對此渾不在意,身為一個武癡和男人,他只一心對挑戰(zhàn)我有興趣,卻因每每都敗在我手下,故私下里都稱我做“小師父”,而我也從善如流,每每心情不佳之時便尋他飲酒切磋,互相討教之下,竟也體會到了傳說中的瀟瀟灑灑、江湖快意。
怨不得我聽不出是誰吼的這一聲,因虎嘯將軍從來都是“將軍大人”、“將軍大人”的喚我。
他從不曾如此疾言厲色,而我身處如此處境,也沒有指望能得他理解。
“好你個和玉!是我胡嘯識人不清!不曾想你竟是這樣一個懦弱膽怯的玩意兒??!”
胡嘯說話一向如此,對此,我早已經百毒不侵,只是依我對他的了解,若是他發(fā)自內心厭惡某人,只在口頭上羞辱可是萬萬不夠的。
果然!一抬手,我抓住了胡嘯撲面而來的一拳,可卻也被他凌厲的拳風激得后退了數尺!相交已有四年,這小子遇事還是如此沖動,面上從來藏不住喜怒,和那坐在皇位上的人簡直相反得是個極端!明明年長我?guī)讱q,于人情世故上卻是一竅不通??!如此下去,若我被皇帝鏟除,那他手中握有的僅次于我的兵力,豈不就成了他的催命之符?!
胡嘯卻不懂得我的擔憂,金鑾殿上禁尺兵,他沒有兵器,便繼續(xù)拳拳到肉地朝我攻擊,我雖想教訓他,卻也知道再一次打敗他根本不能讓他明白朝堂之濁,人心之惡。
而或許,這種性格也可以成為他的保命符。
那么……
我收了手,只等著他一拳將我揍趴下,這樣的話,興許我還能在這些禍國蟲蠹那里搏一搏同情。
可是,預想中的拳頭并沒能落到實處,胡嘯突然大吼一聲,入耳竟近乎慘叫,我慌忙看去,只見入眼處竟然是大片的鮮紅!血泊的中心,竟然是方才還在痛揍我的胡嘯的右手?。∥翌^上青筋直跳,登時跳到胡嘯身前截住了兇器!!
是一柄寬刃彎刀。
那刀刃薄得近乎不存在一般,卻還是兇狠地刮擦著我的指骨,鮮血蜿蜒,我截刀的手撕心裂肺地疼。
可是,胡嘯卻已經連手都沒有了。
如此兇狠的手法,如此眼熟的兵器,我脫口便出:“蠻人??!”
肥海豚
小劇場—— 和玉:man人! 皇帝:滿人? 非紅:慢人? 蠻人:是小蠻腰的“蠻”??! 和玉/皇帝/非紅: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