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氣氛詭異的讓我感覺自己已落入了某個圈套。可是我卻別無選擇,前行已是我如今唯一的道路。我走了進(jìn)去,對著正廳那個并不挺拔卻掌握整個家庭命運(yùn)的男人福了福身說道:
“爹爹,塵兒來了。塵兒見過爹爹?!?p> 那男人此時站著,正背著手,手中拿了一卷可疑的卷宗,眼睛望著一副掛在墻上的據(jù)說是我曾祖父的畫像出神,聞言便轉(zhuǎn)過身來頷首道:“塵兒,你來了!”
我望著他,等待他發(fā)言。果然不過片刻,他便假意的干咳了兩聲,然后說道:“塵兒,今日為父叫你事關(guān)重大,甚至關(guān)系到我慕容家族的興衰。方才漢家的天子使已來過,每三年一次的漢宮選秀已經(jīng)開始了,天子下令每家有年滿十四周歲的女兒都必須送入皇宮,有違著“格殺勿論”。此是國法違抗不得。為父思來想去慕容家雖有幾房兒女,然而這眾多的姐妹之中唯有你容貌最是出眾...?!?p> “可是爹爹我今年尚未滿十四周歲呢!”
我聞言,略激動因此搶白說道。然后左右看了一眼旁邊的幾位姐姐,她們都是已經(jīng)年滿十四周歲的女子,然而為何要選擇我!我又望著幾位夫人那不以為意的表情便突然一下子懂了。原來如此,這一切不過是一個早已被人安排好結(jié)果的預(yù)謀而已。
“爹爹知道。可是你的...你的幾個姐姐的容貌哪兒有一個及得上你的一半...”
大概是看出我臉上一瞬即逝的哀怨,為了避免自己落下一個重此薄比的惡名聲,這男人想打個圓場然而卻不知不覺間得罪了底下幾個姐姐與他的三位夫人。
因此便聽見左右傳來很是一致的不屑聲,嫉妒聲,甚至憤怒聲,大夫人向來不管場合已在底下輕聲罵道:
“再美也是個狐媚子。下作女人生的賤種,一個掃把星?!?p> 我臉一紅,由著這話入分分明明入耳,卻緊緊咬住自己的嘴唇,對自己說道:
“慕容出塵你不能,你不能和她們計(jì)較...”
我咬著牙終于將一口怒氣憋回了心里。
“其實(shí)為父很是關(guān)心你,自幼你娘便死了,這么些年為父也沒讓你吃過什么虧,如今有了好人家爹也是第一個想起你,你雖然未滿十四周歲,然而年歲終究會見長的,很快你就會是十四周歲了?!?p> 聽完這番話我不禁冷笑。母親,這就是你為我找的父親!可是你又有什么辦法,上天賦予了你美麗同時給你的是女人的柔弱,如果今天你還再世你會怎么來保護(hù)你的“孤兒”呢!
閉上眼,我的眼前又出現(xiàn)了那口古悠悠的井,井里那個女人可憐的不能瞑目的眼睛。人們將她打撈上來的時候她的手里仍然死死地攥著她答應(yīng)要給她的寶貝女兒慕容出塵親手做的小花衣。
一個永遠(yuǎn)也兌現(xiàn)不了的承諾和一份永遠(yuǎn)也給不了的母愛。母親呵母親,我應(yīng)該恨誰!我應(yīng)該怪誰!我應(yīng)該愛誰!親情在這一瞬間已被踐踏的分文不值。
“其實(shí)此去京都并非壞事。我兒出塵容貌無雙,想來定能奪得圣寵。到時候家里的幾個哥哥還有待你在圣上面前美言美言,倘若圣上愿意恩典恩典,那么到時候爹爹興許還能調(diào)入京都做官,那時爹爹又能與你父女團(tuán)圓了!”
我淡淡看了這個被我稱作父親的男人一眼,冷冷道:
“父親果真是這樣想的?可是出塵只怕要讓爹爹失望了,我雖在深閨卻也聽聞如今的圣上早已年逾古稀,七十有二,只怕到時未見得父親到京都做官我卻已經(jīng)殉葬進(jìn)了皇陵!”
“這...咳咳...凡事要往好處想。那個...有一條定例我須的同你說一下,自十三年前坊間傳言在云水之東南隅有長生不死之仙丹開始,漢皇便每隔三年將選送的良人子送入云水。傳言那仙丹只在一處名喚“櫻花閣”的閣內(nèi),但這櫻花閣每年只在三四月春對女子開放,而唯一能得到這仙丹的女子又必得是天下第一美人因此這么多年過去了還沒人能拿到那仙丹獻(xiàn)給漢皇!塵兒,若你能得到那仙丹讓漢皇重拾青春年少,若說得寵無虞,就是爹爹甚至整個慕容家也得跟著平步青云了呢!所以能擔(dān)此重任之人非你莫屬。”
“歷屆送進(jìn)去的良人子其中不乏國色天姿,驚為天人之貌的女子,可是誰又能真的得到這天下第一美人的稱號拿到仙丹呢!爹爹真的覺得塵兒可以?”
我冷冷道,甚至毫無畏懼的將眸光看向了他。他身子一凜,目光有些躲閃之意,支支吾吾的說道:
“這...這...雖說歷屆送進(jìn)去的女子不乏國色天姿,可是...你...你...為父覺得你跟她們不一樣!”
“呵呵!不一樣?什么不一樣?死法不一樣嗎?”
事到如今,我的語氣也毫無顧忌了??諝庠阶冊嚼?,父女關(guān)系越變越僵硬。
突然有人坐不住了,拍板叫到:
“慕容出塵,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我慕容家待你不薄,你母親天生下作,要不是爹出手相救只怕這會兒子不知已經(jīng)在哪里淪為娼妓了,生了不知多少賤種。讓你進(jìn)宮實(shí)在是抬舉了你,你還有什么不滿?”
未待我還口。一時整個正廳卻突然像炸了鍋似的紛紛開始討伐我。
“怎么能叫她姓氏慕容,這個妖女!”
四小姐婉儀說道。
“逐出去!”大夫人說道。
“真是不要臉。用這么體面的方式趕你出去你還不知足嗎?”
二夫人說。
“她以為我們慕容家稀罕她!”
“更可惡的是她娘...”
大家惡語相向,你一言我一語,有些話早已分不清誰是誰說的。就好像我虧欠了她們許多,得罪了她們許多,而這一切虧欠和得罪的緣由無非是我身在了慕容家...
我冷冷看著她們,看著這些以維護(hù)自己利益為中心而對我開始口誅筆伐的親人。不知過了多久,慕容知州大人突然發(fā)怒似的吼道:“你們給我安靜!”
然后他指著我,用失去所有耐心的語氣說道:
“明天天亮你便啟程。我把話撂在這兒了,你好自為之!”
言畢一甩袖走了,大夫人一瞧這情形,立馬樂了,開心的白了我一眼走了其他人陸陸續(xù)續(xù)的也跟著走了。只有五小姐舒晨走在最后,臨走時她刻意繞過來在我耳邊低聲說道:
“其實(shí)你真的很漂亮,我以為天下第一美人的稱號非你莫屬,我們姐妹幾個都算得上是一等一的美人,可是只要一站在你旁邊就顯得粗鄙不堪,所以我賭你一定能拿到那仙丹。”
說完她唇角一勾,定定的看著我,仿佛是在看我對她的話做出反應(yīng)沒,其實(shí)那不過是她有意的停頓而已,接下去她又說道:
“可惜此去京都有個必經(jīng)之地——單南。單南之地由于緊鄰三界的交匯處,又毗鄰幻海,邪祟旺盛,在最近兩年早已變成了妖魔的樂園,到如今更是尸橫遍野,方圓幾百里幾乎寸草不生,簡直要成我朝的無人區(qū)了。愿你此去自求多福,可別喂了妖怪呀!哈哈哈!”
說完慕容舒晨得意洋洋的走了。
“拋不盡的相思血淚滴紅豆,開不完的春花春柳滿畫樓...”不知何處,用笙簫吹奏了一曲曲悲歡離合,用戲臺演繹了一次次顛沛流離,傳來時宛如由帝王家的別殿傳入了無人問津的冷宮,就算是隔了一層看不見的熱鬧也還能體味到那如夢如幻,醉生夢死的浮生荼蘼之況味。
一陣寒氣自后背襲來,這是我自記事以來頭一回覺得冷。其實(shí)天氣還是那個天氣,冷的只是我的內(nèi)心。我走出正廳,望著此時已經(jīng)由湛藍(lán)變成鉛灰的天空。
“走吧!你不屬于這里的!”
我眨了眨干澀的眼睛,在遭遇了這樣的冷酷之后我竟然流不出淚來。我一轉(zhuǎn)身,天空下起了紛紛揚(yáng)揚(yáng)的大雪。沿途走來,已看見仆從開始在掃堆積在路上的積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