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8 不坦誠的喜歡
時九側(cè)身躺在床上，身體微微蜷縮，藍(lán)色的真絲睡衣紐扣半開，白皙的腳伸到被子的外面。
漆黑的長發(fā)遮蓋住了大半的面容，鼻尖帶著一層薄汗，看來她的夢境也并不平靜。
林梓站在了時九的床頭，微微歪著頭，看著時九不雅的睡姿。
當(dāng)一個鬼魂還是有好處的，譬如不會餓，也不會困，也不會覺得冷……
但當(dāng)一個人死的時候，就難免會記掛著活的人。
現(xiàn)在是時九用她的身體的第五天，也到了每周一次給父母打電話的時間了。
“林梓已經(jīng)死了”，這句話在許覓柔或者許竹白這些仇人的面前說倒也無關(guān)緊要。
但是在林梓的父母面前卻是不行，那是這世界上最珍視林梓的人，是最疼愛她的人……
可即便時九不說，她的父母早晚也會察覺到的，現(xiàn)在的林梓并不是他們的女兒。
隨便某一個不經(jīng)意間的神情，一句日常的問候就可能會暴露。
不同的人說出來，語氣，語速，說話的內(nèi)容，甚至是一些細(xì)微的習(xí)慣都是不一樣的。
時九夜半醒來的時候，就看到自己的床頭站著一個模糊又黑漆漆的身影，她混沌的大腦轉(zhuǎn)了片刻，才意識到是林阿飄。
大半夜的，不睡覺在她床頭晃悠是要干什么？
時九的聲音有些暗啞，拉開了被子的一角，說道：“到床上來？”
林梓下意識地聽從時九的話，只是她一個幽魂躺在時九的旁邊，被子干癟，根本蓋不住，正好穿過林阿飄的身體。
時九撐著手臂，被子鼓起，像是正好蓋住了林梓一樣。雖然是個無意義的行為，不過正是那些無意義撫慰了林阿飄。
時九的眼眸在漆黑的夜晚微微閃亮，問道：“阿梓，你有擔(dān)心的事情嗎？”
“無論什么樣的愿望，我都能替你實現(xiàn)的?！?p> 林梓幽幽地說道：“九九，每次你說這話的時候，我就感覺，像是有一個惡魔在勾引我下地獄一樣?！?p> “上次你說這話的時候，把許竹白揍到了重癥監(jiān)護(hù)室，再上次你說這話的時候，差點捅了許覓柔?！?p> 時九啞然失笑，身體躺平，面朝著天花板，黑沉沉的目光里帶著晦暗不明的光芒，忽然產(chǎn)生了一種職業(yè)罪惡感，“林梓，我也是第一次干要收人靈魂的事情，你說云荒是一個真實存在的地方么？那樣的話，你選擇復(fù)仇倒不如選擇去云荒?！?p> 林梓也轉(zhuǎn)正了身體，說道：“不知道，也許真的有吧。但是我就沒去成，成了個在人世間晃悠的孤魂野鬼，我不甘心就那樣放下仇恨……”
時九打了個哈欠，側(cè)過身去，背對著林梓，眼眸有些暗淡，溫聲道：“偏題了偏題了，我們在說你擔(dān)心什么呢？”
“怕我父母看出來你不是我，如果他們看出來的話，肯定會奔潰的，他們就我一個孩子。”林梓嘆息道。
時九默然，她也有父母，雖然腦海里僅存的那些，關(guān)于他們的記憶很模糊，痛苦大于歡喜。
銀叉子劃過胸膛，差點捅穿心臟的痛苦，即便是隔了漫長的時間，依舊清晰如昨日。
時九問道：“阿梓，你的父母是什么樣的人？”
“我的父母嗎？他們都是很嚴(yán)厲，也很認(rèn)真的人，是世界著名的演奏家，又是大商人，還有好多好多頭銜，所以在某些方面算是成功的精英人士?！?p> “他們對我要求很嚴(yán)格，無論是鋼琴，還是學(xué)習(xí)，但都很通情達(dá)理，對我的生活也很關(guān)心，我很尊重他們，也很愛他們?！绷骤骱苷J(rèn)真地說道。
“但他們從來不讓我喊他們爸爸媽媽，而是叫父親母親?！绷骤鬏p聲答道。
“也許，是我還不夠好吧?！?p> 時九默然，也不知道該怎么說才能夠安慰到林阿飄。
以林梓的時間線來計算，離她真正死亡的時間，已經(jīng)過去了很久的時間。
林梓已經(jīng)有很久，沒有聽過自己父母的聲音了。
在那個時間線里，林梓的父母出車禍死去了……
時九其實是有些驚訝的。
在遇到林梓的時候，她會下意識地去想一定是很溫柔的父母，才會教導(dǎo)出這樣溫柔的林梓。
但現(xiàn)實和她預(yù)想的似乎有些出入。
“別擔(dān)心，到時候你在我旁邊說一句，我就說一句。你讓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一定不會在伯父伯母面前露餡的?！睍r九安慰道。
但如果景止當(dāng)時也在場，那就麻煩了，因為林阿飄會像是遇到了捕食者，立刻遁逃。
但那種特殊的情況應(yīng)該不會發(fā)生的吧……
窗簾透出一點朦朧的光亮，天約莫要亮了。
時九的睡意消了大半，她打開了床頭的小夜燈，整個人又往著被窩里面縮了縮，“我其實比較好奇許覓柔的事情，我覺得許覓柔可能是個精神病。”
一個精神病說另一個人是精神病的時候，往往并不可信。林梓也不例外，她下意識地反駁道：“我和她在一起十多年了，她看起來挺正常的啊?！?p> 時九倒吸了口氣，傻林梓啊傻林梓，當(dāng)了阿飄，你看人也沒明白點，這樣為自己的仇人說話真的沒問題么？
那天說林梓死了的時候，許覓柔的眼神絕望中透出懷疑，凄涼中透出哀傷，真是夠復(fù)雜的……
哪有恨一個人的時候，會顯露出那樣的表情的？
許覓柔，她分明是……
如此一來，倒是什么都說通了。
當(dāng)初她們是最好的朋友，許覓柔早就知道林梓暗戀著許竹白。
結(jié)果當(dāng)林梓告白成功，許竹白和林梓在一起，成了男女朋友……
許覓柔卻如鯁在喉，索性拆散了他們，毀了林梓。
典型的偏執(zhí)癥癥狀。
時九在精神病院看見過好幾個，這種人一旦看上一個人，就是鎖定了一個目標(biāo)，不死不休。
此時，林梓產(chǎn)生了一個大膽的猜測，“難道他們是兄妹戀，許覓柔喜歡許竹白？”
“許覓柔是AB型血，許竹白是O型血，其實我之前也懷疑過，他們不是親兄妹。”林梓一本正經(jīng)地說道。
時九頓覺天雷滾滾，一口氣沒喘上來，猛烈地咳嗽了起來，意味不明地說道：“她是，算了，睡覺睡覺…”
“什么意思？你怎么能話說一半呢？”林梓問道，湊近了時九，當(dāng)真是勤學(xué)好問的好孩子。
時九覺得身旁微寒，大抵是林阿飄身上的陰寒之氣。
她沉默不語，心想，還是讓林阿飄誤會人家是兄妹戀去吧。
本來就已經(jīng)夠傻了，要是真明白許覓柔對她的心思，估計就得傻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