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9 我曾經(jīng)是個人，某惡魔九

　　鹿覓安的手指摩挲著自己的下巴，很認(rèn)真地問道：“時九，你不會是來自地獄的惡魔吧？”

　　時九眨了眨眼，地獄的惡魔……

　　她看起來，難道很像是個壞人嗎？平生第一次，時九產(chǎn)生了這樣的懷疑。

　　好像之前也被林梓這樣懷疑過一次，也是在她說無論什么樣的愿望都能實現(xiàn)的時候，難道是她的假笑看起來不真誠？

　　于是，時九溫和地笑了笑，說道：“別怕，我曾經(jīng)是個人。”這是時九最有把握的笑容，看起來溫柔無害，溫暖若和風(fēng)。

　　我曾經(jīng)是個人……曾經(jīng)……

　　時九的話，配上她那溫和的過分的笑容，鹿覓安沒由來地覺得周圍的空氣似乎涼了幾分，她興趣盎然地問道：“惡魔實現(xiàn)愿望都是要收代價的，時九，你收的代價是什么？”

　　遇到惡魔的機(jī)會可不多，多少人一生難求？

　　惡魔，大概是比大熊貓還要珍稀的存在吧。

　　時九感到有些心累，她真的曾經(jīng)是個人，盡管現(xiàn)在她也不知道自己是個什么？反正肯定不是個正常人。

　　哪有正常人會跑到異世界，用別人的身體去復(fù)仇干壞事的？這樣想的話，那她大概和林阿飄是差不多性質(zhì)的存在。

　　林阿飄這個家伙說的話可信嗎？當(dāng)然不，林梓還說她家景美人是惡魔呢，沒想到現(xiàn)在她也不能幸免。

　　只是現(xiàn)在……

　　好像即便是她解釋了，面前這兩個家伙也不會相信，那還不如承認(rèn)自己是個惡魔，總比阿拉丁神燈聽起來要好一些。

　　時九靠在座椅上，笑容散去，黑沉沉的眼眸里帶著深意，“覓安你有什么愿望就說吧，賬記在林梓頭上，她已經(jīng)沒有什么可失去的了?！?p>　　林梓有些靦腆地笑了笑，對鹿覓安說，“對啊對啊，覓安，你別客氣，俗話說債多不壓身，我把自己的靈魂賣給魔鬼了?！闭f著，竟然有點埋怨地看向了時九。

　　儼然一個鹿覓安的小迷妹……

　　時九雙手交叉，目光上下打量著林梓。

　　呵，女人，遙想當(dāng)年，狂風(fēng)暴雪中……

　　誰說幸好還有一個靈魂能給她的？

　　誰說她是蓋世英雄的？

　　誰說想和她處對象的？

　　時九覺得自己在林梓心中崇高的人物形象在鹿覓安出現(xiàn)之后，就開始變得岌岌可危了起來。

　　這也難怪，全世界的大活人都看不到林梓，但鹿覓安能看到，這種被特別對待的感覺很好，林梓難免會很依戀鹿覓安。

　　而且不得不承認(rèn)的是，鹿覓安真的，看起來很颯，是時九看了也會覺得很欣賞的人。

　　但鹿覓安能夠看到林梓的原因大概很復(fù)雜，但毫無疑問，原因一定包括鹿覓安是一個瀕死之人。

　　鹿覓安隱隱約約透著懷疑，“真的，什么樣的愿望都可以？”

　　“當(dāng)然，我家九九是個超厲害的惡魔，之前從二十米高的摩天輪上飛下來，把一顆定時炸彈送到了地面上?！绷骤鳟惓远ǖ卮鸬?，“對吧，九九?！?p>　　某惡魔九臉有些發(fā)燙，這有點夸張了啊，也不算是飛吧？

　　她的手指微微顫抖，看向了林梓，她為什么也開始以為她是惡魔了？罷了罷了，這小傻子已經(jīng)夠傻了，偏偏還很堅定地在犯傻的道路上白天走到黑。

　　時九默默咳嗽了一聲，極為艱難地點了點頭。

　　“那能給我摘顆星星嗎？不用太大的，小小的一顆就行。”鹿覓安極為誠懇地問道。

　　“……”

　　怎么突然從地球級別的難度，跳到了宇宙級別的？

　　時九陷入了沉默，當(dāng)現(xiàn)實主義者遇到了理想主義者，頓生一種無力感。

　　于是時九決定用科學(xué)解決這個問題，她嚴(yán)肅地答道：“覓安，你所看到的星星，都是在千百億光年之外，數(shù)千年前已經(jīng)死亡的星星。”

　　“活的星星都是看不見的。換個愿望吧，要是實現(xiàn)不了的話，那愿望就沒有存在的意義了?！彼f這話的時候，臉不紅心不跳，唇角還帶著慣來用來騙人的笑。

　　“好有道理……我讀得書少，你不會騙我吧。”鹿覓安的手托著下巴，看向了時九，如同秋水的眼睛帶著白色羽毛一般的亮光，狡黠又靈動。

　　時九十分淡定地點了點頭，而后搖了搖頭，“自然不會騙你的，惡魔也是講究誠信的?！弊鳛樵?jīng)是個大活人的她，從承認(rèn)自己是個惡魔那一刻起，反正是沒什么誠信了。

　　“那我想，你幫我找一個人?！甭挂挵彩諗苛诵θ?，看向了時九，正色道。

　　“誰？”時九問。

　　鹿覓安勾起一抹蒼白的笑容，答道，“我妹妹。”

　　“你知道的，當(dāng)然知道自己快要死了的時候，就會對一些事情開始別的特別固執(zhí)……”她的手摩挲著玻璃杯的邊緣，“譬如見一下這個世界上自己最后的親人?！?p>　　時九這時才注意到了鹿覓安的手，顏色黯淡，如同夕陽的余暉，而臉色卻極為地蒼白。

　　這是化療之后的副作用，在化療殺死病患細(xì)胞的同時，正常的器官也被誤傷，隨之蒼老衰竭……

　　“那你有你妹妹的線索嗎，譬如她叫什么名字，又是因為什么原因，你和她分別了？”林梓問道，整個阿飄的頭頂都自帶一朵小烏云，隨時要哭唧唧了。

　　橡木的葉子嘩啦作響，無盡夏花園安靜地只剩下鹿覓安娓娓道來的，一段模糊的，孩童的記憶。

　　那年鹿覓安五歲，小名叫安安，她有一個一歲半的妹妹，小名叫柔柔。

　　平安。溫柔。

　　當(dāng)時的她還不叫鹿覓安，她叫洛覓安，因為發(fā)生了各種各樣的事情，妹妹一直沒有上戶口。

　　她的爸爸是一個建筑師，總是帶著厚重的黑框眼鏡，開懷大笑的時候總是會舉著她轉(zhuǎn)圈圈。

　　媽媽是一個設(shè)計師，力氣很小，說話聲音也很溫柔，爸爸最喜歡媽媽了，她排第二，柔柔第三，好吧好吧，柔柔也是第二。

　　在洛覓安四歲的時候，爸爸生了病，再也沒舉著她轉(zhuǎn)圈圈，他總是很虛弱地從醫(yī)院回來，笑聲卻依舊很明亮。

　　后來他睡在了一個木頭盒子里，盒子上貼著他開懷大笑的照片。

　　媽媽說，爸爸生病了，所以很累，要在木頭盒子里睡一段時間，才會回來陪著她們。

　　她覺得有些害怕，但還好，媽媽還在身邊，妹妹也還在。

　　直到有一天，洛覓安放學(xué)后沒有在門口等到母親來接，老師打電話也沒有人接。

　　走過昏黃的夕陽，老師把她送到家門口的時候，就聽到了老師和鄰居聊了一些她聽不懂的事情，她們都在哭，于是鹿覓安也跟著哭。

　　有什么洛覓安不懂，也感到害怕的事情發(fā)生了……

　　她的媽媽就像是曾經(jīng)的爸爸一樣，永遠(yuǎn)地睡在了一個小小的，冰涼的木頭盒子里。

　　那天，洛覓安把家里花園所有的花都摘了下來，一朵朵，一束束，用粉紅色的綢帶束好。

　　姹紫嫣紅的花園，她都送到了媽媽的木頭盒子旁邊。

　　她終于明白了，他們，再也不會回到她的身邊了。

　　后來她去了一個有很多孩子的地方，只是妹妹不在，他們說她去了別的人家里，有了新的爸爸，新的媽媽，，也許，還會有新的姐姐。

　　洛覓安很想她，但是她知道，妹妹現(xiàn)在一定過得很好。但她害怕，如果妹妹想找她的話，找不到怎么辦？于是她總是偷偷逃出福利院，往家里跑。

　　直到她的家被貼上了封條，曾經(jīng)的花園已經(jīng)枯萎，彩虹色的房子變成了一堆碎碎的石塊。

　　洛覓安大哭了一場，如果妹妹回來的話，找不到家該怎么辦？

　　拆遷有很多很多錢，那是一個紅色的方形小本子，她知道的，這是存折，媽媽也有這樣的東西，院長把它存在銀行里。

　　等到她十八歲的時候，她就可以拿著那筆錢，去找妹妹了。

　　后來的洛覓安被無盡夏花園的夫婦收養(yǎng)，改名叫鹿覓安。他們是很好的園藝師，也是很好的人，鹿覓安只是很希望，很希望，柔柔也能遇到能關(guān)心她，愛著她的人……

　　知道后來她才明白，那天媽媽是來接她的，和妹妹一起。

　　只是當(dāng)時發(fā)生了一起車禍，媽媽搶救無效死亡，而妹妹則是被一對路過的富家夫妻收養(yǎng)，只是無論洛覓安怎么查，都找不到當(dāng)年的收養(yǎng)人家……

　　他們似乎并不想讓人知道柔柔是被收養(yǎng)的，也似乎，根本就不知道那個在車禍中死去的女人，還有一個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