巷子里安靜不已,院子里也同樣如此。
雪花覆蓋住整塊花圃,瞧不見栽的是什么,只看見圍了一圈木柵欄。
青衣女子靜靜站在那里,脊背挺拔,展露出完美身型。
眼尾稍稍上挑,眼角的痣不濃不輕,連位置都恰到好處,就像是天生為她打造一般。
她的目光投放之處乃是石桌上的一盆繡球花,花瓣緊簇,顯得生機(jī)勃勃。
從寒酥這個角度望去,她低垂著頭,眼波無意中流轉(zhuǎn)之時,媚態(tài)十足。
繡球花旁擺著一旁餃子,余溫不再,冰冷地躺在盤子里。
望著那盤餃子,寒酥心中一驚,眼中存著說不清的情緒,怕被發(fā)現(xiàn)只得將頭低了下來。
青厄君目光輕掃過那盤餃子,原本觸碰花的指尖倏地收回,小動作看得寒酥心里一緊。
寒酥只覺得冷風(fēng)刮過她的額頭,那里泛起一陣抽疼,她忙回道:“寒酥知罪,不知君上駕到。”
“好好地認(rèn)什么錯?滿兒啊,你何時也變得這般怕本座了?!?,
黛眉輕蹙起,青厄君似笑非笑地開口,聲音有些低沉:“本座來得突然,擾你清凈了。”
怎么說也跟了自己不少年數(shù),還是如此怕她,把她當(dāng)成洪水猛獸一樣,青厄君幽幽地嘆了一口氣,指尖再次拂過繡球花,眼中光彩黯淡:“旁邊有人住了?”
有沒有人住,其實(shí)最好分辨,看那煙火氣便可。
“是,隔壁搬進(jìn)一戶人家,餃子和繡球花便是他,”,寒酥迫不及待地開口。
隔壁當(dāng)真是有了新主人,胸口像是團(tuán)了一口悶氣,懸在那里不上不下,青厄君的聲音帶了一絲不耐煩,她道:“不用,本座不想知道。”
寒酥將她的側(cè)顏收在眼底,微不可見地嘆了口氣,再次開口顯得乖順許多,只應(yīng)了一個簡單的'是',便不再開口說話。
一時間院子里安靜了許多,氣氛卻是壓抑不已,讓人不大舒服。
輕撩起斗篷下擺,柔軟的布料拂過石凳,青厄君緩緩坐下。
冰涼的石凳接觸到溫?zé)岬募∧w,在一瞬間有些不適,又很快緩了過去。
這些年青厄君越發(fā)少言,坐下后不發(fā)一語,只是目光時不時落在面前的餃子上。
“君上此番前來,是否有公務(wù)在身?”,寒酥忍受不了這般的靜謐,終是忍不住開口。
依舊是死一般的寂靜,寒酥嘴角扯出一抹僵硬的微笑:“君上是否想食餃子,寒酥給您熱一下?!?p> 青厄君依舊是半分言語都沒有,眼角余光又落往別處。
“許久沒跟在六姑娘身邊伺候,寒酥都忘了,都忘了?!?,寒酥強(qiáng)顏歡笑地開口。
接下來的話寒酥說不出口,連自己無意間輕喚了'六姑娘'都未發(fā)現(xiàn)。
青厄君恍若未聞,指節(jié)曲起輕敲桌面,眼簾低垂著開口:“你有何事想同本座說嗎?”
寒流襲滿心頭,寒酥滿目震驚,是知道了什么嗎?
連自己都沒有感受到呼吸變得粗重起來,寒酥只是臉色一變再變,終是開了口:“君上...”
敲門聲響起,青厄君輕掃了她一眼,不欲再聽下去,輕啟薄唇:“好了,貴客來訪,去迎一下吧?!?p> 寒酥嘴唇抿起,低聲道:“是?!?p> 先前來了陸知杳,難不成又折返了?壓下心底的疑惑,寒酥走向了大門。
院門中間有一條縫,縫中隱隱約約露出白色。
寒酥眉頭一皺,陸知杳喜好穿亮麗的顏色,先前走時穿得是一襲火紅長裙,外面的人想必不是陸知杳了。
院門被打開,孟閼的面容出現(xiàn)在眼前,寒酥往旁邊站了一點(diǎn),輕聲道:“見過銀川君?!?p> “免禮?!?,話音剛落,白色的身影在眼前只剩下一道殘影。
孟閼行至青厄君身邊,沒有急著坐下來,反而禮數(shù)十足地開口:“不知青厄君大駕光臨,有失遠(yuǎn)迎?!?p> 長袖拂過桌面,一套上好的瓷器出現(xiàn)在上面,滾燙的開水注入杯中,青厄君做完這一切才淺笑出聲:“銀川,咱們同屬君位,又都聽令于殿下,何必如此多禮呢?”
孟閼細(xì)眉一挑,嘴角勾起的弧度不減,“青厄君說笑了。”
雖同屬君位,但她可不敢在青厄君面前造次。
“請坐吧?!?,青厄君也不多言,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嗯?!?,孟閼輕嗯一聲,和她并肩而坐。
瓷杯推至她的面前,青厄君開口:“抱歉,本座飲慣了清水?!?p> 白色的瓷杯中是一盞清水,清澈見底,熱氣隨風(fēng)飄散。
青厄君屬水,也不知練得是什么功法,除了水再進(jìn)不了他物,就算修煉到如今的境界,也依舊一樣。
“無妨。”,孟閼說,輕移瓷杯攬到了自己手邊。
“銀川怕是知曉本座的來意了?”,青厄君開門見山地說。
孟閼輕‘嗯’一聲,又道:“看來此事鬧得有些大,已經(jīng)傳到了殿下耳朵里。”
含著杯沿抿了一口清水,干燥的唇得了滋潤,變得舒爽許多,青厄君頓了一下:“何止,蘼蕪宮參你的折子已經(jīng)快堆成山了?!?,說話間眼神輕掃過孟閼,將她的表情盡收眼底。
孟閼恍若未聞,薄唇輕啟:“有人抬舉銀川了?!?p> 利益當(dāng)先,擋了旁人的路,自然討人嫌罷了。
青厄君輕輕將瓷杯放下,斜眼睨去:“此事你拖得太久了?!?p> 孟閼眼皮一跳,不動聲色地說:“已命扶風(fēng)去查了,想必不日便會出結(jié)果。”
已經(jīng)找到了別瘟這條線,順藤摸瓜而已,只是時間問題。
下一瞬,青厄君的眼神倏地認(rèn)真起來:“銀川,不止是本座的意思,殿下的意思亦然?!?p> 孟閼心跳漏了半拍,拉扯起一抹僵硬的微笑,蘼蕪宮那里當(dāng)真是等不及了。
時間拖得越久,對她越發(fā)不利,青厄君來此應(yīng)該不是單純的警告。
青厄君:“有時候真相不是那么的重要,別為此損了自己,懂嗎?”
都城那里等不了,愿城人命的交代也同樣等不了,只能在事情未擴(kuò)散之前,將此事斬?cái)?,才不會對她有損傷。
但同樣,青厄君也不在乎,人究竟是不是她殺的?
她是殿下豐滿羽翼上的一根羽毛,青厄君在意的是,少了她這根羽毛,影響了殿下的展翅高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