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輕輕用力,從樹上跳了下來,長的好看就連跳下來的姿勢都是極美的。雪白的衣擺飄飄然,好久才安穩(wěn)的垂在應(yīng)在的地方。
莫顧勛不由得癡了。
男人輕笑,“砸你一下說我沒有禮貌,你這個樣子,我該怎么說你?”
聲音也好聽,怎么辦怎么辦,老夫的少女心。世間怎有如此好看的人呢!回過神來,根本沒有聽那人說的什么,十分殷勤的湊過去,“我叫莫顧勛,你叫什么?”
“程風(fēng)。”
“你名字也很好聽啊?!?p> 程風(fēng)笑笑,手里攥著那顆被丟來丟去的桑葚,一只手負(fù)在身后走了。
口中輕輕念了句,“莫顧勛……”
長的好看就能這么沒禮貌了嗎,雖然很氣憤,莫顧勛還是選擇原諒他的不禮貌行為。
離開了那個地方莫顧勛仍然不知道怎么才能走到國師的離塵園,生平第一次迷路郁悶的不行。
虧的沒有轉(zhuǎn)向,順著西南方向繼續(xù)走,走了不知有多久,總算是看見了宮人。拉了一個看上去比較空閑的宮人帶著她走去游園。
游了園,又跑到御書房叩謝圣恩,才出了宮。
在外邊游蕩了一天,回了暫時的住處,草草的吃了些飯,洗洗刷刷躺到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躺了好半天,從枕頭下方拿出那張國師的畫像,舉到臉上借著微弱的月光,看畫像上年過半百的老頭,“國師啊,你一定要幫我啊……”
看著看著就睡了過去。
第二日,莫顧勛醒來下意識的翻了個身,朦朧之間就聽的“呲啦”一聲,她立馬精神起來,騰一下坐了起來,看著兩半的畫像一臉痛惜的拾起來,“啊,我的國師啊……”
趕起起床,穿上官服去了宮中參加第一次早朝。
聚儀殿正廳里,容景坐在高位上接受著一眾臣子的朝拜。
宋福海宣讀著圣旨,“金科舉子授職,頭榜李凈生授相輔位輔助丞相,次榜鄭鐸授刑部侍郎,三榜莫顧勛授工部侍郎,即日上任……”
被點(diǎn)到名字的三人走出隊列,站在人群中央,行大禮,叩謝皇恩浩蕩。
三人謝禮行完,還沒站起來就有人站出來,舉著手中的笏牌,“回稟皇上,金科舉子新上任就授高職,微臣覺著不妥?!?p> “愛卿認(rèn)為怎么才不是授高職?”容景一襲黑底白紋的袍子,頭上的冠冕流珠幾不可察地晃動,硬朗的臉龐毫不動容。
似是考慮到日后與他們的同僚關(guān)系,又瞥了瞥剛剛與自己同仇敵愾現(xiàn)在默不作聲的同僚,心知自己當(dāng)了出頭鳥,“微臣認(rèn)為金科舉子還需要?dú)v練?!?p> “眾卿以為呢?”清冷的聲音傳過去,莫顧勛心中一震,怎么越聽這聲音越熟悉呢。在腦子里搜索了半天連相似的都沒有。
“臣等附議?!钡钪械某甲佣寂e起手中的笏牌。
“朕疲了,退朝?!?p> 跟在容景身邊的總管公公宋福海扯著嗓子,“退朝?!?p> 殿中的官員齊齊行禮高呼“恭送皇上?!?p> 馮啟運(yùn)得了個工部里水部司正的職位是個從五品,雖與莫顧勛比起來是低了不少,于一般人而言還是不可攀的。
莫顧勛隨著退朝大流往外走,偶爾有人來恭喜一下,多數(shù)還是去恭喜李凈生去了??粗顑羯荒樀蒙獦?,她就很不是舒服。
不自找不痛快,就不再看李凈生,找了一個看上去老實巴交的人,“同僚,國師不用來上朝嗎?”
那人側(cè)過身看了一眼莫顧勛,兩只手抓在一起放在肚子前,“國師得了皇上特令,不用日日上朝,一個月應(yīng)是能見著國師一次?!?p> “這樣啊。”她向那人作揖道謝,慢吞吞的離開了宮中。
一直見不著國師,她愁的要死,整日里想著法子往宮里跑,一點(diǎn)雞毛蒜皮的小事也得跑到宮里找容景稟報一下。
容景忙里偷閑偶爾也愿意聽她來說話,這么些年幾乎沒有肯和他親近的人了,來的人目的都不純正,多少都想在自己身上拿點(diǎn)什么。唯獨(dú)沒有發(fā)現(xiàn)莫顧勛有什么企圖。
這日休沐莫顧勛不好再往宮中跑,一個人無聊的蹲在樹下數(shù)螞蟻,晌午時分馮啟運(yùn)來到她府上,“聽人說今日國寺中有高僧辮法,咱們結(jié)伴同行可好?!?p> “沒意思,不去?!?p> 馮啟運(yùn)撩開衣擺坐在一旁,看著莫顧勛瞎鼓弄,“那好吧,我也不去了?!?p> 莫顧勛看過去,“怎么想去聽這?”
“就是以前見你對這些東西很上心,而且聽說國師會去國寺,還沒見過呢!”
她扭過頭,“真的假的?”
“不知道。”
站起來拍拍手上的細(xì)小雜物,越過馮啟運(yùn)走向屋里,“閑著無事,咱們?nèi)タ纯匆埠?,我去收整一下,你等我片刻?!?p> “怎么又要去了?”
“也不好讓你平白跑一遭,我也想看看國師。”照著鏡子整理著裝,扭過頭對門口喊。
“你這么想著我,我是不是需要謝謝你?”
“你要是想謝我,我也不能阻止是不是。”
兩人上了馬車結(jié)伴去了蓮慈寺。
蓮慈寺是天潤朝的國寺,據(jù)傳天潤剛建國時災(zāi)荒嚴(yán)重,百姓食不果腹,衣不蔽體,浮尸遍野,當(dāng)時蓮慈寺是個名不經(jīng)轉(zhuǎn)的小寺廟,廟里有個和尚煮了一鍋飯,無論怎么吃都不會見底,直到度過了災(zāi)情。
后再也尋不著那個和尚,此后蓮慈寺被越來越多的人供奉,開國皇帝定蓮慈寺為國寺。
到蓮慈寺時已是偏下午,寺中來參拜的人仍是很多,但較中午而言還是少了很多。
下了馬車馮啟運(yùn)拉著她就往人多的地方走,兩人的身量差不太多,她顯得小一些,很輕易的就被拉走了。
人群圍著的是正在辮法的高僧,莫顧勛聽了些許,總也覺著不如自己思考來的好,本想叫著馮啟運(yùn)換個地方,見他一臉認(rèn)真,也沒打擾他自己走了。
高僧辮法的地方在南院,南院的人多,她向來不愿在人多的地方多待,自己一個人看著寺里的風(fēng)光,漫無目的的游走。
出了南院,繞了兩個亭子,就看著一抹白色身影輕飄飄的坐到了樹上,走過去看著那人,不禁笑道,“程風(fēng),你怎么這么喜歡待在樹上呢?”
程風(fēng)跳下來,“無地可坐就坐在樹上?!?p> 見他下來,忙退后些留給他站的地方,“你是來聽高僧辮法的?”
“算是。”
“那你怎么不去聽?”
“我也有法,可與之辯?!?p> 兩人踱步在阡陌小道上。
“你怎不去聽?”
“我想自己思考,聽說國師會來寺里聽辮法,你見過他嗎?”
程風(fēng)停下腳步轉(zhuǎn)身看著莫顧勛輕挑眉頭,不解道,“國師?算是見過……”
她一臉興奮的問,“真的?國師和藹嗎,好說話嗎?”
程風(fēng)笑笑繼續(xù)走,步子緩緩的,“和藹?算是和藹吧……”
“哦?!?p> 莫顧勛總感覺程風(fēng)看自己的時候眼神偶爾會有些怪異,但又說不出哪里不對。
“你為什么找國師?”
“嗯……我有些事想要問問國師?!?p> “什么事?”
“我就是想問問時……不對啊干嘛要告訴你?!?p> “也許我能幫你?!?p> “你,我怎么就不信呢!”
“我是國師。”
“搞笑,我見過國師的畫像,就你這樣的做國師太屈才了吧?!?p> “怎會如此說?”程風(fēng)忍俊不禁。
“就是你明明可以靠顏值吃飯,偏偏要依靠才華?!?p> “顏值?!?p> “就是夸你長的好看。”
仿佛歷史重演一樣,程風(fēng)心臟猛地一揪,腦海中的畫面與現(xiàn)在的重疊的厲害,使勁睜睜眼,臉色不太好,“我有些事情先走一步。”
還不等莫顧勛反應(yīng)過來,就走遠(yuǎn)了,莫顧勛看著他匆匆離去的背影,扯開嗓子吼道,“我是工部侍郎,你可以到我府上找我,我到哪里找你?”
程風(fēng)走的急,卻也聽到了她的話但不想回答。
看著天色還早,回去也是無事可做,又繞著湖走了一圈,不知不覺的走進(jìn)了北院,北院有些蕭瑟,入眼望去全是光禿禿的樹枝枝椏,景色不如外邊,卻也別有一番蒼涼風(fēng)味。
走了沒幾步路,迎面來了個老和尚,“阿彌陀佛,施主回來了?!?p> 自己從未見過這個和尚,怎會有此一說,雖是不解這話什么意思,卻還是禮貌的側(cè)身相讓,回了個禮,“大師好?!?p> “貧僧法號玄遇?!?p> “我叫莫顧勛。”
“可到禪房一坐?”
“邀我?”莫顧勛覺著有些不可思議。
玄遇和尚點(diǎn)點(diǎn)頭。
莫顧勛跟著他走進(jìn)屋里,玄遇和尚倒了杯水放到她前面的桌上,莫顧勛禮貌性的說了句“謝謝?!?p> 玄遇和尚長的慈眉善目,臉上帶著笑意,像一個彌勒佛,“初見你時你還是個嬰孩,兩只手就可以將你捧起,如今已經(jīng)過去十六年了?!?p> “玄遇大師見過我?”
“見過?!?p> “我是個什么樣子?”
“施主福澤恩厚?!?p> “謝謝……大師可知時空?”
“家?guī)焾A寂前曾說過世有三千界?!?p> “大師可能知曉我是哪一界?”莫顧勛有些急切。
“這一界?!?p> “不對不對,我不該是這一界?!?p> “因緣際會,無需多言?!?p> “不是……我想問問大師怎么才能回到原本那一界?!?p> “既來之則安之……”
玄遇和尚說了一句話,轉(zhuǎn)身走了,莫顧勛很懵,“這啥意思???”
是個人都討厭話說一半的,這些個和尚還老是一副高深莫測的樣子,話說一半不說還不解釋清楚。莫顧勛心里那個隔應(yīng)。
玄遇和尚走后,她也沒有再待著的理由,自己轉(zhuǎn)悠著回了南院,又在南院找了許久都不見馮啟運(yùn),尋思著先回去等會讓車夫來接他,出了蓮慈寺也沒見著馬車,周遭也沒有什么認(rèn)識的人,任命的走回去。
走了半道身邊停住一輛馬車,“我家大人邀大人共乘?!?p> 莫顧勛臉上帶著戒備,看向撩起的車簾,車簾后是一張熟悉的臉,她也沒推辭,畢竟從這里到皇城還有好遠(yuǎn)的路。
“你怎么參加殿試了,莫子卿怎么跟你說的?”莫玉看上去很是生氣,臉上漲紅的厲害。
“這與大人有何干系。”剛坐上去就被劈頭蓋臉的罵,而且自己與他也沒有什么親近感情,莫顧勛臉色也不好。
“我與你父親是兄弟,我是你伯父。”
“這個時候說兄弟,當(dāng)初我爹在官場受人迫害你怎么不說你們是兄弟?”
“莫子卿都跟你說了?”莫玉語氣低沉了不少。當(dāng)初朝局動蕩,林家獨(dú)大,人人自危,且自己處境微妙,免不了只顧著自己,那段時間莫玉都沒敢見一面莫顧勛父親。
“沒有,我自己猜的。”自始至終莫顧勛與他都沒有多少感情,也不想他因為當(dāng)初不施手相助的一絲愧疚而要求他做什么。
而且莫玉如今的處境也很尷尬,皇上年齡大了用到他的地方不多,太傅這個職位幾乎快要成了虛設(shè),若是皇上還看重他,自然旁人不會輕瞧怠慢了,若是皇上不怎么理他,在這個捧高踩低的官場定是過的不自在。
尷尬的氣息在車廂內(nèi)蔓延,‘噠噠噠’的馬蹄聲伴隨著到了皇城,在一條比較繁華的街上莫顧勛下了車。
那邊程風(fēng)離開了蓮慈寺,總覺著見到莫顧勛有一種莫名的牽引力,總想見著莫顧勛的那張臉,恍恍惚惚的跟了她一路。
看著她走進(jìn)北院,看著她和玄遇和尚走進(jìn)禪房,看著她出來走到南院,走出南院,走出國寺,徒步行走,看著她坐上莫玉的馬車,自始至終明明白白的跟著恍恍惚惚的看著。
見她下了馬車,下意識的控制著身體若有若無的出現(xiàn)在她的視線里,看著她一臉興奮的走過來。
“好巧啊,今天咱們遇見兩次了,你在干嘛呢?”
程風(fēng)笑笑溫潤淺雅的模樣,“在等有緣人?!?p> “我我我,是我呀,我就是你等的有緣人。”
“好?!?p> “街上繁亂,不如到我府上一坐?”
“好?!?p> 程風(fēng)臉上帶著淺淡的笑,給人一種溫潤儒雅,容易親近接觸的感覺。
莫顧勛帶著程風(fēng)去了自己居住的地方。
府上唯二的家丁還跑出來迎接。
“小一去沏壺好茶來,小二去拿些點(diǎn)心來?!?p> 待到程風(fēng)在大廳里坐下后,她還生怕小一會錯意特地跑過去小聲道“要好茶哦,程風(fēng)可是重要的客人?!?p> 莫顧勛在小一和小二剛來的時候就交代過,將家里的茶葉分為三個等次,關(guān)系一般或是不怎么走動的同僚用中等的,關(guān)系好的朋友或是有求于人家的用最好的,來的若是上司或是被尊敬的就用最差的,好讓上司知道她有多辛苦。
“坐著也是無事,不如你帶我觀賞一下你府上的風(fēng)光。”
“這……好吧?!?p> 莫顧勛來到皇城就一心想著見國師,找國師幫忙,從來沒對自家后院用過心,園子里自然沒有什么好風(fēng)光給人看。
逛了許久,都沒有什么值得入眼的。
“要不去我書房坐坐吧”
“也好?!?p> 到了書房,給程風(fēng)騰出來一張椅子,將紙張賽到了角落里,四下里也沒什么有趣的事物。
“你說你見過國師的畫像?!?p> “對啊國師長的很是嚴(yán)厲……當(dāng)然了嚴(yán)厲之中還有慈祥,算了,我拿給你看看。”
走進(jìn)書房的里間,一只手拿起枕頭一只手將被壓的皺巴巴的畫像拿起,將枕頭隨手扔回去,小心翼翼的扯平畫紙上的褶皺,繞過擋板拿給程風(fēng)。
“這就是國師的畫像?!?p> 程風(fēng)看著畫像上的老頭,不禁笑道,“你從哪里弄來的?”
“畫攤上買的,花了我三十紋呢?!?p> “你被人騙了,國師長的比這個畫像上的人好看,比這個人年輕。”
“真的假的,你真見過國師?”莫顧勛有些憂愁,年輕就不慈祥了,長得好看眼界一般會高。
“自然是真的,我是國師的副手,下一任國師就是我哦?!?p> “國師會的東西你都會嗎?”
“會?!?p> 莫顧勛意味深長的看了眼程風(fēng),臉上掛上陰測測的笑,內(nèi)心戲十足,這樣的話與程風(fēng)搞好關(guān)系找程風(fēng)幫忙也行啊。
“咱們現(xiàn)在是不是算好朋友了。”
“你覺得呢?”
“算吧,咱們都這么熟了。”
程風(fēng)笑笑,小一敲敲門,“大人,茶好了。”
“進(jìn)來吧。”
小一將茶水點(diǎn)心端進(jìn)書房。
程風(fēng)淺淺的啜了一口,面無表情的放下杯子。
看了一眼莫顧勛,“時間不早了,我先行回去了?!?p> “好,我去送你……若我想找你,在哪里才能見著你?”莫顧勛站起來隨著程風(fēng)的步子往外走。
“我……住在宮里,可以去離塵園找我?!?p> 不過片刻,就再也尋不著程風(fēng)的蹤跡。
莫顧勛回了書房,看著被程風(fēng)放在一旁矮幾上的畫像,內(nèi)心復(fù)雜,虧了我這么久枕著你睡,看著你吃。
順手將它扔到廢紙堆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