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義沒有笑,而是平靜道,“跟你們提這事是因為我們或許還要跑一趟兩遼。青陽帶在身邊的那個姑娘不簡單,兩遼也不是表面上那么風平浪靜?!?p> 武穆有些擔心,問道,“侯爺,您既以知曉世子殿下的行蹤,為何不先讓屬下前往護佑?”陳義回答道,“道門掌門人王淵以及圣皇陛下都給青陽下了禁制,如果這都不能保證他的安全,那你去也沒什么用?!?p> 當然,陳義沒有說影子的事情,陳青陽自小就有的影子,那才是陳青陽的生命保障,萬一遇著了陸地神仙,什么道門掌門劍氣都不頂用。
武穆倒是有些不服氣,“圣皇陛下屬下不敢說,但是王淵真人,真打起來,屬下也未必輸?!?p> 陳義輕聲笑了笑,“別小瞧那些個傳承千年的宗門,尤其是道門,他們很強。就算是洛陽的那些氏族們,若沒有圣皇陛下暗中點頭,咱也不能那么囂張拔出人家的勢力?!?p> 武穆問道,“圣皇陛下暗中點頭?怎么沒聽侯爺你說起過?!?p> 陳義淡淡說道,“南慕焱被圣皇陛下命太常寺當堂斬了,這已經(jīng)說明一切了。不僅如此,后面的洛陽演論肯定也不是什么善事,必定會再死上幾個人,宗門和朝廷之間從來都是靠武力強弱來維系關系的?!?p> ……
周子沐回來快兩天了,掌門那邊聽說了圣皇陛下讓自己帶的話之后一直沒什么動靜,周子沐覺得有些壓抑。
蒼梧山終于響起了鐘聲,這鐘聲與當初陳青陽入門時一樣肅穆,只是傳達的內(nèi)容有所不同,比陳青陽入門那次更簡單,掌門詔令,妖魔復出,速來。
片刻后,寂靜的兩儀閣又坐滿了人,這次除了陳青陽,道門六山的山主全都到了,各山上的長老也都來了不少,對于妖魔,道門始終沒有輕視過。
冷秋煙見著了周子沐沒有問妖魔的事情,而是問起了陳青陽,“那登徒子沒跟你一起回來?”周子沐苦笑道,“冷師姐,妖魔復出那么大的事你都不好奇?”冷秋煙明白周子沐的意思,便瞪了他一眼,“呦,這還沒跟他混幾天呢,就也學會開玩笑了,周子沐,要不要我來試試你的修為有沒有長進?”
周子沐連忙擺手道,“不了不了,我還是跟你說吧,我走的時候青陽還是好好的,有宗師境大乘的奉常令李左車陪著呢,不過我聽說后來發(fā)生了不少事。”
唐寶山湊了過來,連忙道,“冷師姐,我知道,我知道?!?p> 冷秋煙一臉嫌棄地看著這個小胖子,沒好氣道,“知道還不快說?”
唐寶山清了清嗓子,跟說書似的,“洛陽城內(nèi)關于妖魔復出謠言四起的事周師兄也是親耳所聞的,那圣皇陛下?lián)f是怒火沖天,當即就下令,著龍驤將軍領三名太常寺官員即刻出發(fā),羈押李左車回京,這幾人是星夜兼程啊。一天功夫,李左車與武侯世子陳青陽就被帶到了承天朝會上,這承天朝會可不簡單,但武侯世子也非凡人,舌戰(zhàn)群儒不說,當朝參死了先帝功臣武將南慕焱,死了個老家伙不要緊,身后的小家伙們出來了,據(jù)說武侯世子在煙花三月以一敵九,本可大獲全勝,沒成想小王八蛋們使陰招,武侯世子為紅顏不惜命身受重傷后不知去向?!?p> 唐寶山一口氣說完,周子沐和冷秋煙聽的是目瞪口呆,冷秋煙不信,“就他?說他罵死了別人我信,以一敵九太假?!敝茏鱼遴溃爸环珠_了兩三天,這小子就有紅顏了?”
看著冷秋煙不善的目光,周子沐趕忙環(huán)視一周,見人都來得差不多了,便開口道,“各山,人既已來齊,就請就座等候掌門吧?!?p> 周子沐的話音剛落,王淵就從門外飄了進來,坐到了掌門大位上。
沒有多余的廢話,王淵開門見山道,“妖魔復出一事,你們怎么看?”
劍門山司馬錯第一個說道,“如果妖魔真正復出,那就沒什么好說的,打就是了。”王淵問道,“打完之后呢?”沒有留給眾人喘息的機會,王淵直接說道,“諸位都是山主真人,都是深藏不露的長老高手,我希望借著此次妖魔復出的機會,你們能夠說點實際的話。”
眾人都有些驚訝,溫和寡言的掌門今日有些強勢,余長老皺眉問道,“掌門,是不是應該先弄清楚這消息是否準確?”王淵正色道,“這個并不重要,八百年了,妖魔之患一直都在,不管它是不是真的復出你們就不想做點什么?就非得等到妖魔快要滅絕人間的時候才出手?”
周子沐內(nèi)心有些波瀾,沒想到掌門和圣皇對于妖魔一事上的看法竟然一致,便問道,“掌門的意思是不管妖魔有沒有復出都要主動挑起妖魔戰(zhàn)爭?”王淵平靜說道,“這是秦政的意思,我的意思是,封魔,哦不,滅魔之戰(zhàn)后,道門該如何自處?這個問題,決定了這場滅魔之戰(zhàn)中道門的立場?!?p> 兩儀閣陷入了沉靜,在座的多年來都是潛心修行,王淵所說確實沒有人提前考慮過,唐寶山試探的聲音打破了沉寂,“不知掌門師兄的意思是?”
王淵笑了,輕聲道,“你們都想聽我的意思?”
司馬錯有些不耐煩,“掌門你就別賣關子了,只要不是投靠妖魔,妖魔一事,我劍門山唯掌門馬首是瞻?!?p> 沒有理會司馬錯的耿直,王淵接著說道,“我把這些年所有的蒼梧令都用在這個決定上,聽完了我的意思,就必須按我的意思來做,不然就是跟我、跟道門作對?!?p> 一片死寂,蒼梧令有兩個含義,一個是實物,指的是掌門的身份腰牌,內(nèi)有玄機,另一個意思,則是蒼梧山在道門會議上的決定權,十年一次,道門掌門可以憑此權力直接決定一項事宜,王淵接任掌門后,幾十年里從來沒有動用過這項權力,如今卻要把所有的蒼梧令都用在妖魔事宜上,好大的手筆。
寂靜中,墨擎夜打了個哈欠,懶洋洋道,“掌門師兄終于牛逼一回了,我涿光山支持掌門,就算是與承天開戰(zhàn),也在所不惜?!?p> 眾人很是驚訝,只有司馬錯嘀咕一聲,‘可真是親師弟?!瘺]錯,道門前掌門在任時,就只收了兩名弟子,王淵和墨擎夜,但是據(jù)說因為掌門之位,墨擎夜一直和王淵不和,前者多年來也是深埋煉器室中不肯露面,沒想到緊要關頭卻是第一個站出來表態(tài)。
冷秋煙冷聲道,“掌門師兄還是先說說你的想法吧?!?p> 王淵朝眾人的眼睛一個一個盯著,慢慢說道,“滅魔之戰(zhàn)后人間一統(tǒng),組建欽天監(jiān),修士自承天分離出來入欽天監(jiān),由道門統(tǒng)一管理?!甭牭竭@里,眾人松了一口氣,這事雖然難但還算正常,但王淵的話還沒說完,他接著說道,“欽天監(jiān)組成之后,撤離海外,永不歸來?!?p> 除了墨擎夜,其他山主都是一副驚愕的神情,他們有些不理解王淵的話。
司馬錯按捺不住,問道,“撤離海外永不歸來?掌門知道海外在何處?不說欽天監(jiān)能不能組成,就算組成了,又為何要撤離?”
王淵回答道,“你們境界太低,解釋不清,但是不殺就只能撤離?!?p> 海外,一個只在典籍中出現(xiàn)過的詞,沒有人知道海外在哪?王淵給人的印象一直都只是宗師境,所以無論是道門山主還是其他宗門都對王淵多少有點不服氣,今天的王淵卻給人一種不可抗拒的感覺。
司馬錯冷哼一聲,平靜道,“掌門真人,不是在下……”
還沒說完,司馬錯自己停了下來,目瞪口呆地看著王淵,神魂出竅,陸地神仙是也。
周子沐笑了,掌門藏得可真是深啊,連同門師弟都要騙。
墨擎夜嘀咕道,不就是個陸地神仙嗎?有啥了不起。
王淵接著說道,“簡單來說就是人間的氣數(shù)亂了,滅魔戰(zhàn)爭又不知道會掀起多大的風浪,如果修士再繼續(xù)膨脹下去,人間會有滅頂之災?!?p> 司馬錯看著周子沐,周子沐看著冷秋煙,冷秋煙看著墨擎夜,雙雙傻眼。
王淵無奈道,“所以跟你們講不清楚,但是道門接下來的路,必須按我的意思來,如果有人但對,別怪我不念同門情誼,我話講完,夠不夠清楚?”
墨擎夜慵懶道,“夠清楚,您是掌門,您是陸地神仙,您老大,您說了算。”
余長老還是有些擔憂,站出來問道,“掌門,承天不會同意我們這么做的吧?!?p> 周子沐心中暗道,那肯定不會同意的啊,道門打不過承天,這才是問題的關鍵所在。
王淵似乎早有準備,胸有成竹道,“余長老不必憂慮,此事既然我能說出來,就一定是有把握的,再說,天底下的陸地神仙又不止我一個,承天的高人多著呢。”
余長老嘆了口氣,坐了回去,王淵接著說道,“還有一件事情,這一屆的洛陽演論提前至下個月舉行,論道場上承天會提出如何打這場滅魔之戰(zhàn),我道門站在承天這邊,具體事宜待洛陽演論結束后再說?!?p> 眾人這才完全地相信了第二場妖魔戰(zhàn)爭的到來,洛陽演論。
等眾人散去七八后,周子沐問王淵,“掌門,青陽之事,道門該如何表態(tài)?”王淵略一思量,平靜道,“靜觀其變,若是武安侯最終沒有出手,那就得請你和司馬長老出山,如果武安侯出手了,那就跟我們沒關系?!钡玫酱鸢?,周子沐行禮后也要回去。
王淵在后面叫了周子沐一聲,“周師弟,道門是道門,承天是承天,陳青陽是陳青陽,你懂嗎?”
話雖然饒人,但周子沐明白,道門決定還不能告訴陳青陽,畢竟他還不算完全意義上的道門弟子,點了點頭,周子沐向外走去,心中默念道,‘掌門師兄又想做什么呢?!?p> 今天的道門重新熱鬧起來,所有的山主、長老回來后都是一臉沉重的樣子,似乎是發(fā)生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等到妖魔復出、全員備戰(zhàn)的消息放出來,道門弟子沸騰了,多年清苦修行,終于來了點猛料。
爾是山上,冷秋煙看著嘰嘰喳喳論個不停的弟子們,沉重的心情有些好轉,一名弟子問道,“冷真人,聽說妖魔雖然可惡,但長得卻是妖艷異常,是真的嗎?”另一名弟子接著問道,“冷真人,你見過妖魔,是陳青陽師叔長得好看,還是妖魔更好看一些?!?p> 冷秋煙有些無語,但稍一回想,確實,陳青陽在長相上確實沒輸給任何妖魔。
爾是山大弟子,也是冷秋煙的親傳弟子明月說道,“大家改日再問吧,今天事情很多,師父一定累了?!?p> 等其他人都走了,明月才問道,“師父,有陳青陽師叔的消息嗎?”
冷秋煙佯裝生氣道,“你也知道他是你師叔?”
明月有些臉紅,硬著頭皮說道,“我是想問問他是什么修為,好讓我知道什么時候能親手報仇。”冷秋煙嘆了口氣,把唐寶山的話復述了一遍。明月聽完以后沒有什么變化,呆了一會便離開了,她在心中暗道,‘當年你到底是有心還是無意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