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鳴在混戰(zhàn)中看到了少寨主,又發(fā)現(xiàn)了舅舅領(lǐng)軍沖殺,被解救后泣不成聲,一下子就跪到了眾人面前。
“少寨主、眾兄弟,我李鳴何德何能。勞你們舍生犯險,舅舅,外甥更是不孝。不能侍奉左右不說,卻給舅舅圖添困擾。”
“兄弟說的哪里話來?若不是,前些日你拼死保護(hù),我爹爹怎能毫發(fā)無傷的回到九華?就此恩德,我王天來,就是把命賠上了也在所不惜,你又何必多禮?”陳新連連稱是,又給了李鳴一記耳光,教訓(xùn)道:再說這外人的話,定要再打。
鐘神秀攙起了一把鼻涕一把淚的李鳴,又吩咐手下人松綁了被困的兄弟,陳新也吩咐下屬清理戰(zhàn)場,準(zhǔn)備打道回府。
回山后,先是給那被困的三十幾人梳洗更衣,然后山內(nèi)殺畜備酒。寨主交代,今天大擺筵宴,獎勵有功之士。所有弟兄都?xì)g呼雀躍。
等飯菜酒肆準(zhǔn)備妥當(dāng),山寨內(nèi)的聚義廳中,擺了一張圓形大桌,居中一把交椅,自是讓給東道主大俠客陳新。左邊依次落座王天來、鐘神秀、宋云海等,右邊坐著丁易、李鳴等人。屋內(nèi)又?jǐn)[了幾張稍小的圓桌,分別坐的山內(nèi)大小頭頭和青蓮寨的英雄,眾人等陳新落座后,寒暄了幾句,就開始推杯換盞,豪飲狂食。
席間談笑怒罵,觥籌交錯,盡顯江湖人士的豪邁氣概。
酒宴正酣,有一小廝廳外報事:“啟稟寨主,寨外有一書生求見,我等問其來此目的,他說,非要見了寨主爺才肯答話?!标愋乱灿X得來人蹊蹺,想自己混跡江湖半生,到也不認(rèn)識幾個布衣書生,加上這酒力助興,就對來人起了興趣。于是下令召見,稍稍片刻,那報事的小廝就帶進(jìn)了一個長褂書生,陳新仔細(xì)觀瞧:
先生蠶須凈且白
周身素裹鑲玉帶。
仙炔錦緞隨風(fēng)擺,
遙聞步似云中來。
這白面書生,極為儒雅俊俏,大約三十左右的年紀(jì),頗有些王公貴胄之像,站在了一席豪莽匹夫之中,更是顯得引人注目。
陳寨主雙頰泛紅,看了看這長褂書生,自己決是不認(rèn)識,劈頭就問道:
“先生何許人也,找本寨主有何貴干?”
“老生這廂有禮,深夜來此,不知寨主爺款宴賓朋,還請當(dāng)面贖罪?!?p> 那陳新在江湖道混了半生,一向快人快語,見來人酸酸溜溜,就更大聲道:
“書生不用拘禮,你就直言,找我何事?”
“寨主容稟,在下深夜路過山腳,見天色已晚,貴寨又燈火通明,恐前行無路,又覺腹中饑餓,所以特向山寨爺買頓吃食,故此求見?!?p> 眾人聽完,各個放聲狂笑。原本,以為有什么大事說出,說道最末,就是想來吃碗便宜飯菜,人人輕蔑嘲笑,覺得這書生過于裝腔作勢。
陳新也是哈哈大笑,心想不就是討頓飯吃么,這白面書生,也太過迂腐多事。他叫來了手下人:“去,帶這位先生吃點(diǎn)好的,晚上給他找個床鋪,明早也叫他一起吃飯?!?p> 手下人聽了寨主發(fā)話,就要去安排吃喝。沒想到,這書生又有異議:
“圣賢曾說,有朋自遠(yuǎn)方來,不亦說乎。寨主這樣怠慢,恐有失體統(tǒng)吧?”書生言下之意,還要列席同吃。
宋云海等一干性急之人,聽后大怒,先是宋云海呵斥來人:
“臭要飯的酸書生,你咋不知好歹,給你吃喝安頓,便是情分,你得知道感恩。不給你吃喝就是本分,轟你出去,也合情合理。你莫要得寸進(jìn)尺!”
那書生竟也不知難堪,站立不答,任由宋云海欺侮。
丁易之前讀過幾年書,不忍讀書人被當(dāng)眾羞辱,就對陳新勸導(dǎo):“師哥,你我弟兄今日凱旋而歸,不要為了這些小事奪去酒興。且讓那人坐在我側(cè),只不過多了雙筷子,何必惹得宋老兄動怒?!贝嗽捯怀?,王天來等人也勸宋云海,金刀李鳴也相勸舅舅。眾家好漢都是豪爽之人,這宋云海發(fā)了脾氣,聽到大家勸告后也不再做聲。
丁易看眾人和師哥無異議,就招呼這書生前來落座。誰知書生又是不妥:
“小可覺得,還不能坐下與眾位同席,自古就有:賢者不飲盜泉之水,廉者不受嗟來之食。我一圣賢門人,豈能與你們同坐?不如這樣,你等解散了山寨,統(tǒng)統(tǒng)向官府自首投監(jiān),今日我便不受饑餓。”
“你放肆!你這不知好歹的東西,莫不是活的膩歪了。想來大爺這里找個痛快?”陳新抑制不住內(nèi)心的怒火,發(fā)聲罵道。眼看就要將那人繩捆索綁。
丁易今日也喝了不少酒,心中厭煩這不速之客??赏蝗粊砹宿q論興致,先是安慰師哥:
“師兄息怒,此人一介布衣,可不懂個做人禮數(shù),先不忙懲戒于他,若傳了出去,說我等弟兄,以眾欺寡,恃強(qiáng)凌弱,名聲也不好聽。待弟弟與他爭辯,爭取讓他得個自慚形穢,到那時,讓他落個斯文掃地的下場?!?p> 陳新也覺得師弟有些道理,提議也頗有趣味:“弟兄們,暫不與那傻貨一般見識,看我?guī)煹芘c他辯論一番,正好以助酒興。等節(jié)目結(jié)束,再治他個不恭敬的罪過?!?p> 丁易打開折扇,慢步至?xí)埃骸跋壬?,要我等自首受罰,你可不受饑渴。已不是逆反了孔圣人,已所不欲,勿施于人的道理?”
“非也非也,圣人有云,君子不為盜,賢人不為竊。對付山賊野盜,怎能拿出圣人理論?”
“莊子云:盜亦有道。豈不知乎?”丁易問。
那人答道:“豈不知惠盜賊者傷良民呼?”
“夫子之道,忠恕而已。你不通孔孟之道,卻道法家之言,你若不懂,我就饒恕于你?!?p> 這書生一時竟想不出對句,又懊悔上句用了法家之言,可細(xì)想孔孟之道,真沒有勸人自殺的句子,一時間抓耳撓腮。又急了眼:
“文武之道,賢者識其大。不賢者識其小。你莫在多講,論論我們這武功,誰大誰???”
屋內(nèi)又是一陣大笑,丁易更是合不攏嘴:
“你這偽書生,文、武的意思是文王、武王的德行,哪里是武功?你個順非而澤之人,既然送死,就成全了你,省的留在世上,荼毒圣賢經(jīng)典?!?p> 丁易雖說,要以武力懲戒這白衣書生,可畢竟比武之言,還是書生先談,固擺好架勢等這人來攻。暗想,這人定是辯論不過自己,才口出狂言,他上前后不用動真功夫,將他制服即可。
書生看到丁易擺好了武斗架勢,便將上衣整理了一下。道出:屋內(nèi)施展不開,要是有膽子,就來庭院內(nèi)比試。說罷,則佯跑起身。
丁易以為他要逃跑,使出輕功一躍,就堵住了書生前進(jìn)之路,不由分說,使出武侯門的“武侯拳法”扣向白衣書生,自覺這一下可能出手太重,就收起了幾分內(nèi)力,并不想傷他性命。誰知,那書生蹲馬擺掌,左手先是擋住了丁易拳掌,右手快如疾風(fēng),直奔丁易胸膛,丁易右手被擋,本想伸出左手保護(hù)前胸,哪知當(dāng)下已經(jīng)來不及了,瞬間運(yùn)起內(nèi)力護(hù)體,勢要擋書生這一快拳。這時,書生一掌整拍于他前胸,若按丁易這武學(xué)造詣,就是大成的武林高手,也最多打他個內(nèi)傷而已,不知道書生用的什么神功,一掌就將丁易五臟震碎,丁少俠口吐鮮血,當(dāng)場倒下。
在座的英雄,無不驚愕。陳新更是飛身來到丁易身旁,抬手一搭鼻息,又摸了摸脈搏。放聲痛哭,丁易竟然活生生的被這人打死。眾人見狀,無不拔刀橫劍,眼下之意,就是要一齊上前,為死者報仇。陳新擦了擦眼淚,將尸體放平,怒目圓睜,緊咬牙關(guān),站起身來,望著這殺人的儒生道:
“今日,我?guī)煹軕z你惡人,出手留著大大的情面,哪知好人來了惡報,竟被你這狗東西害死,今天本寨主發(fā)誓,要把你千刀萬剮,碎尸萬段?!?p> 說完,陳新又想起了小師弟,心頭盡是悲傷。想當(dāng)初,丁易和陳新在師父門下,吃則同桌,睡則同塌。有一日冬季,師父前去訪友,臨行前,囑咐兩三日才能回來,故家中留了三日左右口糧,誰知那年天降大雪,過了七日,老恩師才回來。進(jìn)門就問徒弟三日如何果腹。后來,從鄰里處得知,小師弟看到家中無糧,就脫去外衣、卷起褲腿,光著腳板,作可憐狀,去往集市求糧。求回來糧食,做好稀粥,先給師兄端去。還謊稱自己在廚房已經(jīng)吃過。幾日之間,丁易竟顆粒未盡,后來師兄知此事后心頭酸楚,幾天都心如刀絞。
此時,看到這害死師弟的元兇,怎能不悲憤至極·。
那書生呵呵一樂:“你們這群臭賊寇,是一起上呢,還是一個個來?我癡論先生,今天也活動活動筋骨,陪你這們這些蛇蟲鼠蟻、嘍啰敗類玩耍一番?!?p> 大家伙聽到癡論先生四個字,莫不形神具抖,魂魄震顫。陳新也不禁駭然。
中原武林門派雖多,可有三人,令人聞風(fēng)喪膽。一則是他們武功超群,二是他們性格怪張、喜怒無常。為人處事,既不講江湖規(guī)矩,也不通人情世故。殺人有時在談笑之中,有時在無人之處。三人從不按常理做事,也不按道德為人。
因此,武林中合稱為中原三毒,三人是九貪長老、永嗔道長、癡論先生。
陳新聽到癡論先生的名號,內(nèi)心有些發(fā)怵,仔細(xì)回想,那人剛才的步伐拳招,自己沒有十全把握獲勝??赏T之仇,不共戴天,如果眾人一齊發(fā)難,一是,恐辱沒了自己十八寨總把頭的名聲,二是師弟在眼前枉死,說什么也要手摁仇人,才能解胸中惡氣。
“管你什么癡論先生,還是吃屎先生,你害我?guī)煹?,我定不饒你,眾人暫且不動,我必取他狗命?!?p> 陳新使出看家絕藝-九轉(zhuǎn)鴛鴦腿,這路腿法得到了丁漢丞的真?zhèn)?,一共有九路變化。每九路變化,按順序可再增添九路,如練得純熟了,可擴(kuò)為十八路變化,再精進(jìn)了,又可增加十八路。練得時間越長,可使出的變化就越多。陳新現(xiàn)在只使出了第一層,九路增九路的變化。
那癡論先生招法也是奇特,乍看一下,每一招拳腳,都是點(diǎn)到即止的路數(shù)??蛇@人,似乎有意將饒人的招數(shù)改變,致使每一招,看似停止,又瞬間接一殺人要命的后招,可謂是毒辣無情。兩人交鋒幾十招,陳新就覺得不是對手,又使出了十八路增十八路的變化,可這一層修為,他剛偷窺門徑,武功雖是厲害,但不能收發(fā)自如。剛剛想發(fā)揮威力,就被癡論先生看到了破綻,使出一招不知名的掌法,“咔嚓”一聲,就用內(nèi)力震碎了陳寨主的腳裸,又換一扭功,扭斷了陳新的左膝蓋,再飛將一腳,陳新口吐鮮紅,“啊”的一聲被踢出數(shù)丈。
廳堂內(nèi)所有人,看到了無不震驚,這陳新可不是泛泛小卒,在這遼西一帶,可以說未逢敵手,現(xiàn)在竟然如此不堪一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