龔子美又折回了劉燃家中,進(jìn)門就聽到劉燃在指揮家仆:
“這個糕點可以多帶一些,那個水壺太小了,這幾本書要放在包袱里。”原來,昨天劉星允諾了四弟,隨同前去“藥鬼村”,這時老四正在準(zhǔn)備路上所需之物。其實,他什么都不用管,胡管家經(jīng)常給劉家父子準(zhǔn)備出行,每次安排的也都是緊緊有條。劉燃只不過好久沒有出門,有些興奮的過頭罷了。
“啊,哥哥你回來了,你看,我正準(zhǔn)備著明日的東西呢,龔大哥有什么要帶的,我這就吩咐下人去準(zhǔn)備?!?p> “燃弟不用客套,為兄出門遠(yuǎn)行,早已是家常便飯,你顧好自己便可。”
這一晚,劉家還是對龔子美以貴賓禮遇,好酒好菜的擺了一桌,劉家老三、老四也在席間與大哥、四弟話別。眾人攀談了多時,也都吃飽喝足的回了房間,以待明日啟程。
第二日,公雞剛剛打鳴,出門的幾人就起床洗漱,劉家大公子招呼了劉燃、龔子美吃了些早點,又點了四名保鏢跟隨。管家也給準(zhǔn)備了幾匹駿馬,就等龔子美的本家弟弟,來到劉宅共同奔赴盤山。龔子美去了客棧,帶回來了冒牌的弟弟,簡單介紹認(rèn)識后,大伙兒就趁著朝露,離開了瓦房店。
劉星、劉燃、龔子美、阿來,還有四名隨從,一路說說笑笑,過了八天左右,就到了盤山腳下,幾人邁步躍進(jìn)了“藥鬼村?!?p> 村中一年只有四次集市,每次從立秋、立冬、立夏、立春當(dāng)日算起,持續(xù)七日。所以不管來此買貨的,還是到這賣貨的,都一定會在節(jié)氣日前趕到,龔子美他們來時已算偏晚,那些臨時的客店,大多數(shù)已被人捷足先登,龔子美正發(fā)愁哪里打尖之時,劉星會心一笑:“龔兄弟不必?zé)溃S我來就是了。”
大公子言罷,就朝小街的盡頭走去,走到了一座精致小樓面前,方才停下了腳步。他示意了下身邊隨從,那隨從就趕忙上前叩門,沒多久。就走出了一個步履蹣跚的老婦,那老婦年約六十左右,神情似乎有些倦怠。打開門后,緩緩的睜大了眼睛,看到了隊伍前的劉星,立馬來了精神:
“哎哎呀,劉大公子駕臨了,我說您也不會不來呀,快快請進(jìn)。屋內(nèi)生活用度,件件準(zhǔn)備妥當(dāng),那后面的幾位,也快進(jìn)屋,先喝口熱茶呀。”
老婦人熱情的把眾人接進(jìn)屋內(nèi),然后就大喊一嗓子:“老頭子,劉家公子來了,趕緊上茶準(zhǔn)備糕點,對了,今晚的飯菜,就讓旁邊的玉滿樓來送,要上好的酒席一桌?!崩蠇D人當(dāng)著眾人的面,又是倒茶讓座,又是噓寒問暖,一個勁地顯示殷勤好客,這小公子劉燃,就覺得情況異常,坐下喝了茶就問大哥:
“哥,這老人家與我們是何關(guān)系?”
原來這藥鬼村的集市,是劉家眾多買賣中的一路,即使他們不從這里選購一草一木,還是每年必到。因為劉家在遼河兩岸,有巨大的藥草控制權(quán)。如他們說,今年宮廷需要藥物甚多,需大量購入,就能抬高了民間的價格;若他們說,今年宮廷需要量少,采購的不多,有些藥材就會落下了價格;還有甚者,如劉家說,今年皇家需儲備大量藥物,這民間就不能買賣。所以每年逢時,劉家必會到藥鬼村安定人心,以保證供需平衡、價格穩(wěn)定。
眾商賈為了逢迎劉家,也為了自己的買賣穩(wěn)定,就自發(fā)組織,建造了這棟樓閣,以供劉家歇腳。
劉家平時并無人來住宿,就安排了兩個年老夫婦看守,一個是胡管家的表姐,另一位是她的丈夫。這老兩位膝前無子,生計吃喝全靠劉家給予,自然對劉大少爺格外熱忱。
劉燃因為不管家中生意,自然也不知道此地情況,他問了大哥后,才明白事情本末。
四個仆人,有的收拾行裝,有的幫助老兩口安排吃住,劉星少爺又賞下了十幾輛紋銀,老兩口的情緒就更高了。
因為連日趕路,大家飯后,都早早回屋休息,龔子美與阿來同住一屋,兩人回房后,相對而坐,商量著如何行事:
“少爺,我在村中做了記號,老爺如到村中,定能發(fā)現(xiàn)我倆在這落腳,咱們山寨離得近,我想,已有自家兄弟先到了,估摸這兩天,就會有人和咱們接頭?!?p> “恩,好,我想著明天,劉星就會帶著咱們?nèi)フJ(rèn)識些大商大富,你我需記下人名地點,再摸清何時買賣最為稠密,到時候就可一舉拿下?!?p> “明白,少爺?!?p> 果真不出所料,劉星一大早,就說要帶著龔子美、阿來兩人出門,想把一些有頭有臉的商賈介紹給他倆。劉燃一聽是去辦正事,不愿跟去,就自己出去溜達(dá)了。那些富商,一看是劉家介紹的賣家,都拍掌著胸脯承諾,只要貨到,一并全都收下。上午走訪了一些買家,下午龔子美借口無事,就請劉星帶著去看看賣家,劉星也正要去訪客,就又領(lǐng)著二人,去拜訪了一些賣家,又告訴他,誰家的人參老,誰家的鹿茸好,誰家的貂皮狐裘品質(zhì)高??傊惶煜聛恚徸用篮桶砭突久辶舜逯械那闆r。劉星說還有幾位老朋友要拜訪,就讓龔子美兩人先行回去。劉星剛剛離去,就有一人橫身擋在了龔子美面前,子美定睛一看,發(fā)現(xiàn)是隨從阿去,兩人互相使了個眼色,龔子美就領(lǐng)著阿來,跟來人到了一偏僻處。
“少爺,我沿著阿來的記號,找到了你們住處,今早就瞧見了你們出門,可有一人一直與你們相伴,方才見那人離去了,才敢與少爺碰面。老寨主讓我問您,何時動手?村中情況是否獲悉?”
“你來的正好,這村中大戶與珍貴貨物,我倆基本得知,但是聽那劉家公子講到,這村中買賣之人并未到齊,所以現(xiàn)在動手,為時尚早。我看咱們,就在立秋當(dāng)日行動,你讓老寨主先做好準(zhǔn)備,動手前一晚,讓他與我在村中見面,再做定論。這兩天,無有緊急事情,切不可再尋我倆,以免打草驚蛇,引得劉家二人起疑?!?p> “得令,少爺。我與幾個兄弟,就在玉滿客店落腳,如有吩咐可前來此處?!?p> “恩,你先回去?!?p> 阿去急匆匆的離開龔子美兩人,龔子美也朝四周看了看,確定沒人偷聽后,也回了住處。劉燃看到結(jié)拜大哥回來,就又拉著龔子美飲酒,龔子美心中不安,勉強(qiáng)的喝了少許。
一晃眼的時間,就到了立秋前一天,阿來得到了寨中消息,老寨主龔自悠在太陽落山時,會到藥鬼村中。龔子美聽了消息后,默默點頭。
今日劉星、劉燃兩兄弟無事閑談,哥哥就對弟弟道:
“四弟,這子美兄的族弟,似乎沒有太多做買賣的心意,一是我問他,貨物為何遲遲不到,他似乎是欲言又止。二是,昨日我們走訪了幾家商戶,買家問他人參大小、品質(zhì),他也說不上個所以然。到是這子美兄弟,對集市之事頗為關(guān)心,這其中不會有什么隱情吧?”
“哦?竟有這事?”劉燃聽哥哥說罷后,就有些困惑。
劉星接著講道:
“且不管他許多了,反正都是舉手之勞,這兩日,他那族弟帶來貨后,就給他幫襯一些,若是不成,咱們這龔兄弟的面子,也算給足了,倒也沒有什么其他。”
“哦,哦。倒也是。這次真是辛苦大哥了?!?p> “傻弟弟,親兄弟還用的著多禮?”
太陽已經(jīng)落山,龔子美找了借口,與阿來出門見龔自悠。兩人在玉滿樓見了面,阿去讓出了自己的房間,供主人談話:
“爹爹,明日的人馬可安排妥當(dāng)?”
“放心,村子出入、口已探聽明白,到時候有重兵把守,一個也跑不出去。就是明日,這鎮(zhèn)中先取哪家,后取哪家,還得你來帶領(lǐng)。”
“好的爹爹,明日你可將村中人馬分為兩部,一部由爹爹統(tǒng)領(lǐng),將集市上的貨物、銀兩盡皆劫掠。二部則交由孩兒,我將那富商私藏之銀兩、草物,都奪了去,明日我等父子不可戀戰(zhàn),爭取半個時辰內(nèi)做成買賣?!?p> “為父想起一事,這劉家兄弟面前,你要何如交代?”
“爹,我何須向他們交代?我與他并非親兄親弟,今朝深夜,我與阿來,將那劉家一干人等,各個五花大綁,困于房內(nèi)?!?p> “可是,這劉家和大明朝廷關(guān)系緊密,若是放他門回去了,難免他們對官府告發(fā)我們,雖說遼東大部已陷入后金,可咱們這遼西的老邊山,還是大明所有。到那時,你我父子的基業(yè)可就……”
“既然這樣,那就一不做二不休?!饼徸用勒f完,就在脖頸間,筆畫了一個滅口的手勢。
“兒子,明日就是你我父子發(fā)財?shù)娜兆樱任覀兊昧诉@筆銀子,再向我那不中用的師兄要回寶劍,屆時,我父子統(tǒng)帥遼西群雄,還用怕他什么官府朝廷?”
“爹,你我父子同心,定要成就一番事業(yè)?!?p> 龔家父子在房內(nèi),商量過了明日大事,龔自悠就趁黑,出村布置兵馬。龔子美則閑庭信步,回到了住處。他一回來就喊來了阿來,小聲道:“今晚三更時分,我倆將屋內(nèi)的人,都給繩捆索綁了,以防他們明日礙手礙腳。”
“少爺,何必這么麻煩,一刀一個解決了不完了?!?p> “大事未成,不可輕舉妄動,聽我命令行事。”
“小的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