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那時候三姑好上林涵美家來，三姑來是想借錢，她家想蓋磚房，已經(jīng)買了一些磚。林涵美因為書上寫著“那時中國好像一塊大肥肉，列強(qiáng)都來分?！庇袝r候念叨，爸爸聽到了，學(xué)了去。三姑來借錢，爸爸就說：“我就像一塊大肥肉，都想上我這來分點兒。”三姑聽了很不高興地說：“大肥肉大瘦肉的，那你是個大的，有事兒不找你找誰？你有就借，沒有就拉倒?！?p>　　后來三姑家因為沒借夠錢，磚房暫時沒蓋上，三姑父心眼兒小，急得得了精神病。林涵美聽說那時候每天早上起來，三姑父都要抱上一塊磚，走一段路，然后把磚扔掉。三姑父還說他家的大表弟能當(dāng)縣長。三姑父病了一段兒時間，后來在一個醫(yī)生那配了點兒藥，三姑父吃了，好了。慢慢的，他家的磚房也蓋上了。

　　林涵美班上有一個同學(xué)，叫劉文學(xué)，是個男生。劉文學(xué)家在2隊，住得離林涵美家不遠(yuǎn)。林涵美的爸爸給劉文學(xué)起了個外號，叫“劉南北腦袋”，因為劉文學(xué)的腦袋長得很不規(guī)則。林涵美她們小時候家長都給睡腦袋，就是趁小孩子腦殼還很軟的時候，讓小孩子仰躺著睡覺，把后腦勺睡得扁扁的。劉文學(xué)的媽媽不是本地人，不給孩子睡腦袋，所以劉文學(xué)的腦袋長得前后長、兩邊往里凹。聽說不睡腦袋的孩子聰明，劉文學(xué)確實很聰明，數(shù)學(xué)學(xué)得很好，反應(yīng)也特別快。

　　劉文學(xué)有個姐姐，虛歲十八歲就結(jié)了婚，嫁到后屯去了，就是林涵美奶奶之前住的屯子。要送走那天，林涵美她們這幫小孩都圍在她家大門外看熱鬧，男方家居然弄了一輛小轎車來接親。那時候農(nóng)村接受一般都用四輪車，小轎車接親的還是頭一回見。

　　小轎車到了，停在院外，新郎下車去接新娘，抱著新娘出來的。小轎車的司機(jī)一見新郎是抱著新娘出來的，把小轎車開跑了，開到南道上去了，在場的人們都笑了，新郎和新娘也忍不住笑了。

　　屯子里有人家辦喜事，爸爸如果去喝喜酒，林涵美沒上學(xué)時通常會帶上林涵美，林涵美上學(xué)以后，趕上林涵美放假，也會帶林涵美，不怎么帶哥哥去。

　　辦喜事的人家都是在家里擺酒席，屯子里的人一般隨五塊錢份子錢，去吃一頓。席是流水席。如果是男方家辦喜事，頭一席都是招待娘家客，因為娘家客吃完了還要回娘家那頭。接下來再招待其他客人。如果是女方家辦喜事，就一席一席招待的都是前來喝喜酒的人。

　　有一次爸爸帶林涵美去村里的林涵美叫大舅的人家喝喜酒，就是陸秀秀家，陸秀秀的一個姐姐結(jié)婚。爸爸說陸秀秀的爸爸一沒錢了就嫁閨女，好弄點兒彩禮錢花花。爸爸和林涵美剛走到陸秀秀家大門口，有一個人看到爸爸就說：“林福海，打面你去不去？”爸爸因為沒有車馬，打面什么的很費勁，每次打面什么的都是找有車馬的一起去。于是爸爸趕緊說：“去?！庇谑前职謱α趾勒f：“老兒子呀，你去隨禮去吧，爸打面去?！比缓蟀职纸o了林涵美五塊錢，就和那個人一起走了。

　　林涵美進(jìn)到院里，找到幾個小孩，和她們一起找到寫禮賬的人家，隨了五塊錢，讓寫爸爸的名字。辦喜事的人家要用到好些人家，前后左右的鄰居家都要用到，有的人家用來寫禮賬，有的人家用來擺酒席。

　　隨完了禮，林涵美和幾個小孩就等著吃酒席?？墒撬齻儏s好久都沒吃上，先是席上坐滿了人，她們擠不上去，后來好不容易擠上去了，又被陸秀秀的一個姐姐給攆下去了，把林涵美的位置給了別人坐，后來又被支客人攆下去一次。支客人就是辦喜事的時候讓誰坐哪的人，這樣的人一般要求能張羅。別的小孩后來都跟自己的家長吃完了，只有林涵美還沒吃上。林涵美懊惱地和那幾個小孩說：“白花五塊錢了，早知道吃不上就不隨禮了。”林涵美是早上去的，傍晚的時候還沒吃上酒席呢。他們都說大舅人情好，去的人多，大舅會接到不少禮錢。后來大舅出來，看到林涵美在院里玩，問林涵美吃沒吃呢，林涵美臉色臭臭地說：“沒吃呢。”大舅給林涵美找了個地方，林涵美才吃上了酒席。

　　吃完了酒席，林涵美回到家里，看到爸爸已經(jīng)打完面回來了，并在家吃完了飯。爸爸問林涵美吃酒席了嗎，林涵美告訴了爸爸經(jīng)過。爸爸笑著和奶奶說：“倒是小孩兒，非得吃上才回來，要是大人，沒有地方就回來了?！绷趾肋€說：“不吃不白花錢了？”

　　有一次，又有人家辦喜事。這次辦喜事的人家姓梁，外號叫“小花梁”，因為他為人很狡猾。他家住在大坑北沿，買的林涵美姥姥家以前的房子。他們家男人都會踩水，他有一個兒子在大坑里游泳的時候淹死了，這次結(jié)婚的是他小兒子。

　　爸爸也是帶林涵美去喝的喜酒。辦喜事那天他家在大門外一個四輪車的斗上擱了個錄音機(jī)，放楊鈺瑩的《搖太陽》，林涵美在旁邊聽，覺得很稀奇。那時農(nóng)村有錄音機(jī)的人家很少。

　　小花梁家娶的這個媳婦兒卻是極不省心的。常常的耍脾氣，一耍脾氣就要往娘家跑，她娘家是前屯的。

　　有一天，林涵美和幾個小孩在學(xué)校東邊的樹趟子里玩，看見小花梁的兒媳婦又怒氣沖沖地順著樹趟子走過來了，小花梁的小兒子在后面跟著。那個女人走著走著，蹲了下來，小花梁的小兒子趕上來，哄著她，讓她回去。林涵美她們那幫小孩在旁邊瞅，小花梁的小兒子生氣地罵道：“瞅他媽啥？”林涵美她們就走了。其實小花梁的小兒子是個挺好的孩子，很仁義。

　　后來聽說那個女人作的最烈的一次喝了蒼蠅藥，沒藥死，但把眼睛藥瞎了。小花梁家終于不打算要她了，搬跑了。那個女人被她家里人接回娘家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