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玉揉了揉眼睛，不想讓眼淚流下來。記得那時，每到放寒暑假，只要是媽媽去放羊，玉玉就會跟著去，因為不想和奶奶或者爸爸呆在家里，通常都是爸爸去放羊的，特殊情況下比如說家里有“大戰(zhàn)”或者羊圈里的糞太多了，爸爸需要把羊糞處理了。那時住在窯洞里，處理羊糞很是艱難，家里二十幾只羊的尿和糞便都在大概三十個平方大小的窯洞里，加上母羊會生下幼崽，羊圈里總是擁擁擠擠。經(jīng)常一天下來羊圈已經(jīng)快被羊尿浸的沒有一塊干的地方了，爸媽隔幾天就回去村南邊廢棄的磚瓦廠用架子車拉一些干土，每天都會給羊墊墊圈，好讓羊臥著的時候不會太潮濕。這樣日積月累，羊圈的地面一層土一層羊糞便，越積越高，大概半年就會比地面高出二三十厘米，爸爸就會把那一層用镢頭或者耙子一挖，然后一擔一擔從窯洞的坡坡?lián)綀錾系臇|南角角，那塊靠近大路，可以方便以后拉到地里施肥。看著爸爸瘦弱的身體被扁擔壓彎了腰，玉玉都會心疼爸爸，雖然他有時候真的讓人一言難盡，但是他也是在努力的生活，勤勤懇懇得勞作，吃的苦不比別人少。
當時一起放羊的還有老李爺和恒恒。山坡那么大，大家在一起才不會顯得更空曠和孤獨害怕。恒恒是村里比玉玉大兩歲的男孩子，家里窮，孩子先天反應遲鈍，上學時同學老欺負他，加上實在也是學不進去，每次考幾分，后來家長就不讓上學了，就在家里放了十幾只羊。有次恒恒媽和玉玉奶奶玉玉媽媽在一起閑聊，玉玉沒事也過來湊熱鬧，恒恒媽開了個玩笑，“呦！這玉玉從小就長得好看，這越長越好看，明兒長大了給我恒恒做個媳婦?！北挥裼衲棠塘R了好幾年?！罢l都看上你家那瓜不嘰嘰的娃，不知道天高地厚?？窗涯阍傧闼绹D！”玉玉想起來都覺得好笑。
記得一到冬天，大家都會穿著厚厚的棉花襖包得嚴嚴實實的來到坡里，盡著羊去在坡里跑，老李爺會帶領大家找個避風的地方休息一會。恒恒覺得冷從口袋里拿出偷偷從家里帶來的火柴盒點火，老李爺很嚴肅地批評他，用他放羊的鞭子嚇唬恒恒不讓點火。老李爺說年輕人沒遇到過事情不知道事情的嚴重性，以前也有其他人和他一塊放羊，那個人冬天嫌冷就在坡里點火取暖，誰想風大引起了火災，燒了很多樹，差點連自己的命都送在這場火災中，幸虧后面搶救及時，命終于保下來了，那個老伙伴再也不放羊了。老李爺家是現(xiàn)在放羊三家中唯一有電視的，他也經(jīng)常在他家十四寸的黑白電視中看到新聞說是哪里有發(fā)生森林火災，會給年輕人講。
“你是不是覺得很冷？”老李爺在訓斥了恒恒之后看著娃凍紅的鼻子和耳朵有有些心疼，憐憫的說，“可惜了，年紀輕輕的，老往坡里跑，以后咋娶得下媳婦。”隨手把女兒給自己買的火車頭帽子送給了恒恒。自己的光頭暴露在寒風中……
老李爺也從自身做起，絕不讓大家在山上點火，他成了坡上最忠實的守候著，幾十年很多地方因為各種原因引起火災，但是這座坡從來沒有發(fā)生過這樣的事情。他把羊趕到坡里，看著羊在坡里吃著草，自己坐在悠閑地坐在坡邊，黑黝黝的滿是皺紋的臉上露出一份愜意。就這樣一年年，初中以后家里搬在了現(xiàn)在的瓦房里，住的遠合伙放羊次數(shù)變少了，加上直到玉玉上了高中以后去了城里，回家的次數(shù)少了，見到老李爺?shù)拇螖?shù)聊聊無幾。
“不好，羊跑到那邊坡上去了?！庇裼裾诨貞浿?，突然見聽到媽媽喊了一聲。
“呀，就是，再上去就快跑到別人家麥地里去了。得趕緊趕下來?！庇裼裾f道。
“要不你待著，我去趕?！眿寢屨f
“我和你一塊去吧，這坡里就咱兩個人，一人待到這邊太害怕了?！庇裼裾f道。
“這有啥呢么，你爸還不是天天一個人來，我也一個人來呀?！眿寢屨f著就起身下坡。玉玉也跟著下坡。
“唉，啥時候才能擺脫這命運！”玉玉嘆了口氣，“咦？恒恒呢？”玉玉突然間想起好多年都沒有恒恒的消息了，也沒有聽家人說過。
“你上高中的時候恒恒都出去打工去了?！眿寢屨f道。
“出去打工去了？”玉玉驚奇的問了媽媽。
“咋？不相信？聽說在在飯店給人家端盤子，這孩子干活踏實，好使喚，聽他爸說干得還可以?！眿寢屨f道。
“嗯！走出去也好，在外面和人交流的多了時間長了說不定還能變聰明些?！庇裼駪?。
“嗯，磊磊給你打電話了沒有？”媽媽問道。
“沒有，咋了？”玉玉問道
“沒咋，最近也沒有咋給我打電話，也不知道他在外面咋樣？這娃一出去跟你一樣就不知道給家里報個信兒?！眿寢屨f道。
“我……”玉玉沒說出話來，真是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記得才上高中的時候看見室友每周都給家里打電話，自己買了電話卡用宿舍的201電話給家里也打電話，第一周周末打了，第二周周末再打了時候就是媽媽接的，問有什么事，玉玉說沒事，就打電話問問家里好著沒有，媽媽接了電話說以為有啥事了，沒事以后就不要經(jīng)常打電話。這才不打電話的。媽媽可能是把這件事情都忘了，玉玉不想再翻舊賬就什么也沒說。不過這個時候是真的挺擔心弟弟的，也不知道他在外面怎么樣。
“我一會回去給他打電話吧，現(xiàn)在坡里沒有信號。”玉玉說道。快過年了，也不知道弟弟在干什么，過年會不會回家。好像自己自從上了高中和弟弟也疏遠了，自己回家次數(shù)少，和弟弟的交流也變得寥寥無幾了，在上高三的時候媽媽說弟弟初三畢業(yè)不上高中，出去打工了。玉玉難過了好一陣，她還那么小，能干什么呀?
“好，你就在這把，我過去把羊擋住讓在這吃一會咱回家。天都快黑了?！眿寢屨f道。
“嗯！”玉玉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