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寂的深夜里,兩人有一句沒一句地閑聊著。
洛依貝由此得知,在霖大教學樓天臺以及平行街里出現(xiàn)的那些印記都是雪衣老者設下的陷阱。或許其中不缺乏莫奈爾公主的作用,但最終他們都沒能尋到公主。
在居民區(qū)路口撞傷兩人的那輛貨車是由雪漠刻意制造而出。那位名叫雪漠的銀翼老者,在兩人脫離結(jié)界后的那一刻,不顧人類世界的法則與秩序,發(fā)動了最致命的一擊。
洛依貝很難想象,她的生活里會突然出現(xiàn)某個出于不明原因就要置她于死地的陌生人。
談及關(guān)于父親的那些問題,納爾始終拒絕回答。
平淡的日子里,先是突然降臨的血族人納爾,緊隨其后的是銀翼老者的無情抹殺,父親的不同尋常。
好像一切都變得那么撲朔迷離。
女孩凝望著靜立于窗邊的納爾,月光傾瀉而下為他的身影鍍上了一層沉靜而優(yōu)美的銀輝。
洛依貝眼前浮現(xiàn)出他在那場死戰(zhàn)里的身姿,一時間竟然有些恍惚。兩個身影無聲重合,仿佛她還沒有脫離那片死寂的世界,而他,還在戰(zhàn)斗。
他是暗夜里的精靈,他是白雪里的狂舞者。
“怎么了?”注意到來自身后的目光,男人微微側(cè)臉問道。
“沒事……謝謝你保護我?!甭逡镭愑行┎蛔匀坏厥栈啬抗忭樖洲酆米约旱陌l(fā)絲。
為什么從始至終只有她一個人那么弱小,什么都做不到呢?
她已經(jīng)不想再那樣無知地等待別人來救她了。
她不愿在那樣危險的境遇中什么都做不到,更不愿自己在意的人在眼前受到傷害而她卻只能遠遠躲開無力阻止。
她要知道這一切的源頭。
……
清晨。
洛祁銘將女兒從睡夢中喚醒,護士已經(jīng)完成抽血工作叮囑她及時輸液休息。
洛依貝起身活動時發(fā)現(xiàn)了在被子一角下酣睡的納爾。小布偶在睡夢中本能的討厭光亮又自己緩緩挪到被子陰影下。
其實,那只布偶挺可愛的。
洛依貝套上外衣,將被子的一小部分都讓給了那只小布偶。桌旁是剛買好的清粥小菜,她拿起筷子一邊吃飯一邊忍不住打量起父親。
從她對父親有印象開始,已經(jīng)整整過去16年。他的容顏總是比同齡人的父親看起來年輕許多,她見過父親16年前的照片,照片上的男人與現(xiàn)在相比也只是多了些經(jīng)歷過諸般變故的滄桑感而已。
歲月,時間,于他,似乎是停滯的。
即使是螢姨離開人世那段時間,他也只是看上去憔悴一些。
此時的他眼眸里有著幾道血絲,眼瞼浮現(xiàn)淺淺的青黑,洛依貝看得出他昨晚沒有休息好。
他是個很好的父親,從她記事開始他從沒有因為什么責備過她。
7歲那年,螢姨離開人世,那一年因為頻繁的噩夢她的精神狀態(tài)很差。小學的期末考試破天荒考得很差。學校開家長會的那天她怕極了,因為她的成績原本好到從不需要家人擔心,所以老師教訓的格外嚴厲。那個時候全班只有三位家長會后被老師留下促膝長談,其中就有她的父親洛祁銘。
她見過其他同學因為考倒數(shù)被父親打,她也很害怕自己會因此而挨打,所以自己離家出走準備在公園里住一夜。讓她沒想到的是,父親很快就自己找到了她。公園里很黑,陌生人很多,她窩進父親懷里哭了整整兩個小時,他不僅沒打她還抱著她一直重復著那句“對不起”。
似乎從那天以后他忽然就變了,他收起了所有的悲傷和痛苦,變得像從前一樣體貼細致,溫柔慈愛。
10歲那年。她第一次與同學打架,因為那個看上去很壯實的小胖子說她是個沒媽媽的孩子。她爭辯說她有媽媽,她說她的媽媽只是去了很遠很遠的地方。實際上這句話連她自己都不信,但她氣不過。
最后事情鬧到不得不叫來雙方家長,所有人都沒想到,了解過情況的父親當場就給了那個小胖子一個耳光。
當時見到孩子被打小胖子的父親立刻暴跳如雷,兩個人當場動手,而那個男人還未動手就被父親狠狠摔在了地上。
他站在那,轉(zhuǎn)身對著所有同學和老師說:“這個世界上沒有任何人能欺負她,也沒有任何人敢說她沒有母親。你們想欺負她,就先越過我?!?p> 那個時候,她覺得父親很帥,他很高大又那么厲害,她覺得就算沒有媽媽,她還有最好的爸爸。
13歲那年,作為一個女孩她的初潮突然在放學前的那節(jié)體育課上降臨,她很害怕,因為那些血不停地在流,她根本不能穿上褲子走出去。放學后她一直待在學校的女生廁所里。同樣沒過多久父親就找到了她,他好像早已知道一切,一起帶過來的還有她最需要的衛(wèi)生巾。
那年他教了她很多女孩子必須要知道的東西。她很不懂,為什么父親明明是個男人,卻對女孩子的一切都很了解。
見女兒遲遲沒有進食像是在出神,洛祁銘輕聲出言詢問:“不合胃口?”
“沒有,很好。”女孩微笑著回應。
這樣的事情不知道還有多少,她數(shù)不清。作為一個父親他總是完美的過分,他陪過她很多時間,寫的家長寄語能得頭等獎,做的手工總被老師表揚,還曾在一次邀請家長參加的聯(lián)歡會上因為拉得一手很好的大提琴被同學和老師圈粉。
什么事都難不倒他。
他好像是這個世界上最完美的父親。任何人都沒有他完美。
洛依貝安靜地接過了父親刻意為她剝好的一整瓣橘子,他用手順勢理了理女孩鬢邊的一縷亂發(fā)。
她在凝視著父親的臉龐。
“我去取回你的藥?!?p> 見他轉(zhuǎn)身要走,洛依貝飛快拉住那只大手。
洛祁銘以為重傷初醒的女孩是因為害怕才不希望他離開,于是他用溫暖的掌心包裹那只微涼的小手,動了動嘴唇想要說出些安慰的話語。
女孩卻搶先開口打斷了他要說的話語:“爸爸,你不屬于這個世界,對嗎?!?p> 洛祁銘有一瞬的錯愕,隨及平靜下來道:“我怎么可能不屬于這個世界呢?別多想,好好休息。”
他似乎并不想承認一切。
洛依貝平靜地伸出自己的手指輕觸著父親眉心的位置,微涼柔軟的觸感讓洛祁銘一陣恍惚。
她微笑著出言:“我看到了,你這里,有個像蛇一樣的印記?!?p> 他震驚地望著女孩,洛依貝雙眸里只剩下澄明與堅定,沒有懼怕也沒有彷徨。
洛祁銘啟唇想要辯解,洛依貝再一次打斷他的話語:“爸爸,請你不要再欺騙我。”
她不想再聽謊言,她要知道所有的真實。
看著女孩堅定神情,洛祁銘再也無法說出那些編織好的謊言。最重要的是,他不能違背她的意愿。
洛祁銘微閉雙眸,再次睜開雙眼時,他看她的眼神忽然變了,變得無比真實,變得虔誠而莊重,透著尊敬與真誠。
那不像是一位父親看待女兒時的神情。這樣的他很陌生。
他起身輕柔地執(zhí)起女孩的那只手,輕吻過上方。
“我的公主殿下,請原諒我至今為止對你的種種欺瞞?!?p> 公主……殿下?!
洛依貝一愣,因為這句話,她的世界觀似乎一下子全部崩塌掉了。
“你的確不是我的女兒,我也并不是你真正的父親。但我希望你將我當做你真正的父親。因為……我很愛你。”他的眼眸里蕩漾著最真摯的情感。
在成為一個父親之前,他,還是一位曾經(jīng)通過嚴苛選拔在艾維拉家族守護圣殿內(nèi)立下過誓言的守護者。
誓言賦予他強大的力量,以及不可撼動的地位與權(quán)力。
艾維拉家族是統(tǒng)治著亞斯蘭大陸中部平原、北部守望之海與東部幻夜森林地域長達兩千年的古老家族。
家族始祖白落的伴侶是上古異獸銀翼靈蛇。在無休止的動亂中,深愛始祖的異獸為保護妻子與她的族人免受其他族類傷害,在生命即將走到盡頭時將自己靈魂力量的一半與始祖血肉相融,另一半則是分散到了她的族人身上。
始祖白落心痛之余將這種本源的靈魂力量融合成蛇形印記,永久銘刻眉心以此緬懷逝去的愛人。
因為始祖血裔無一例外都是女子,她們始終掌控著最強血脈力量,依照最古老的族規(guī),自此開始家族世代以女王作為領(lǐng)袖。
而他,就是艾維拉家族先代女王索菲亞的守護者,名諱是銘。
他是陪伴者,是見證者,是她無法斬斷的“左右手”,是最好的導師,更是捍衛(wèi)王權(quán)的守護者。
從陪伴照顧幼年的繼承者,直到親眼看著她不斷成長,一步一步登臨王位,成為至高無上的領(lǐng)袖,看到她有了自己的丈夫和兩個孩子。
在那場與血族的戰(zhàn)爭中,她失去自己的丈夫和其中一個可愛的女兒。
家族大祭司雪漠趁他前往血族探尋那位長公主下落之際,重創(chuàng)女王,雖然他及時趕到竭盡全力擊退雪漠。可是他的主人,索菲亞,艾維拉家族這一代的女王依舊在與雪漠的對戰(zhàn)中受到了不可挽回的傷害。
年輕的王在生命即將流逝前夕,戳破了守護者心中長久以來隱藏的那些秘密。
她一直知道她的守護者銘在另一個世界里已經(jīng)有了屬于自己的愛人以及家庭,但她并沒有因此責怪他。也根本不想因為這個責怪一直陪伴在她身邊忠心不二的守護者。
任何人都會想要有一個家庭,有屬于自己的愛人。
作為一位守護者,銘知道自己違背了守護者的誓言,在王的面前羞愧地甚至想要自裁??芍魅藞?zhí)起他的雙手,溫和臉龐上是欣慰的笑意。
她說:“銘,我很開心,你不再像從前那樣冰冷,你有了屬于自己的感情也有了牽掛的人……”
年輕的王將她正在熟睡的小女兒輕輕放進守護者懷中。她將最珍視的孩子托付于他,也同樣對他下達了最殘忍決絕的命令。
洛祁銘并不明白,為什么身為王的主人寧愿逼迫自己的守護者帶走她可愛的女兒也不肯讓她以繼承者的身份留在家族內(nèi)。
他能夠做到的,就是服從主人的命令,帶走撫養(yǎng)這位小公主并在多年后契機開啟時集齊六位守護者協(xié)助她重歸家族。
為了踐行誓言,他放棄在家族內(nèi)部得到的所有權(quán)力,也同時放棄了過往的一切榮耀。他由一位曾經(jīng)的王之守護者變成了一位名副其實的叛逃者。孤身一人帶著年幼的公主來到了這個不屬于她的陌生世界里。
當懷里的小女孩蘇醒時,他輕輕撫摸女孩柔軟的小臉不知道怎樣跟她解釋主人的事。
所幸他發(fā)現(xiàn)這個女孩體內(nèi)的血脈連同曾經(jīng)的記憶都已經(jīng)全部被王徹底封印。
他帶著年幼的公主回到了屬于自己的家庭里,他決心扮演一位父親的角色,呵護她照顧她,填補她空缺的那份親情。
對他而言,這位公主殿下,既是他的新主人,也是他的“女兒”。
“爸爸……”
聽至最后,洛依貝已經(jīng)控制不住自己的淚水,嗓音哽咽,無法說出任何話語。
她從來不知道這些真相,也不知道這樣完美的父親,背后卻隱藏著如此深沉厚重的悲傷。
她忽然理解了他曾在老師與同學面前說出的那句話。
“這個世界上沒有任何人能欺負她,也沒有任何人敢說她沒有母親。你們想欺負她,就先越過我?!?p> 同時,她也明白了年幼時在公園里度過的那個夜晚,為什么他要抱著自己一遍又一遍地說著“對不起”。
她明白了父親為什么總是對她的一切了如指掌,明白了他時時刻刻都能最先找到她的原因。
她明白了為什么身為一個男人,父親卻對女孩異常了解。因為在她之前,他曾將她的母親從幼年帶至成年,并作為守護者見證了她的一生。
守護誓言使他的生命變得漫長,他習慣獨自承受著這一切,獨自在深夜里舔舐傷口,習慣了照顧陪伴她。
為了成為一個最完美的父親,所有父親會做的他都能學會,其他人不擅長的他同樣要做到最好。
他掌控著自己在人類世界的一切,包括工作、收入以及親情。
洛祁銘微笑著望向女兒,輕輕為她拭去淚珠,果然,他還是更喜歡看她笑起來的模樣。
她笑起來的時候,很溫暖,像一位降臨在人間的天使。
“我一直知道會有這么一天,我很抱歉不得不讓你接受雙親都已離世的事實。不要悲傷,我的孩子,也不要因為我的身份而感到不知所措,請原諒我的那些謊言與無奈。如果你依舊愛我,以后就請你繼續(xù)喚我‘爸爸’,好嗎?”
“好……”洛依貝猛得窩進了父親的懷里,仿佛她依舊是那個依戀他的小女孩。
對她而言,他就是她的父親,無論發(fā)生什么,都不會改變。
他是這世上最好的父親,是她唯一抓的住摸得見的至親。
旁觀著一切的小布偶適時出聲,嗓音透著稚氣:“她是索菲亞女王的孩子,那……”
洛祁銘再度抬眼望著納爾,緊握住了女孩的手:“是的,她,是莫奈爾公主的親妹妹?!?p> 莫奈爾公主的……妹妹?
在那個不知名的大陸上,她還有一位素未謀面的姐姐嗎?
“你們兩個很像,長的很相似,善良的個性也如出一轍。只是性格有些差別?!甭迤钽懗烈鞯?。
納爾陷入了沉思。
索菲亞女王竟有兩個女兒,血族帶走的是身為直系繼承人的莫奈爾公主,卻完全不知曉另一位公主的存在。
艾維拉家族竟然一直隱藏著第二位繼承者。
艾維拉家族也是因為另一位公主的存在才會選擇直接放棄莫奈爾。
現(xiàn)在能夠確定的是,她與公主有著相同的血脈,銀也已經(jīng)在她的身邊出現(xiàn)。這意味著他可以借助洛依貝的身份探聽到莫奈爾公主的消息,也可以借著她的繼承者名義解救公主于危難。
“如你所說,或許被禁錮在這個世界里的人不只有我們兩個,那個契機已經(jīng)到來。”小布偶平靜地誘導著。
他的目的是提醒洛祁銘。
這個女孩是索菲亞女王的孩子。
作為一位繼承者,她必須具備艾維拉家族特有的本源靈魂力量。那是身份的證明。除此之外,她應該還具備某些特殊性,始祖血裔的特殊性。
“我一直想讓你成為一個普通的女孩,平安幸福的度過一生。現(xiàn)在看來,我不能再這么自私,我將尊重你的意愿。作為一位繼承者你會擁有屬于你自己的血脈力量,我會尋一個恰當?shù)臅r機解開主人在你體內(nèi)留下的封印。這需要我、納爾以及銀共同完成。”
“銀就是那個在結(jié)界里解救你的人,他的媒介是白焰?;蛟S你因為血脈封印暫時忘記了他,可他不會忘記你。你與他在家族內(nèi)的守護圣殿里締結(jié)過守護誓言。他是你的守護者,他與你的關(guān)系就如同我與你母親的關(guān)系。他的一切榮辱都與你有關(guān)。這一次你的恢復,也得益于他?!?p> 聽著父親的敘述,洛依貝不由自主地想起了那位銀發(fā)的守護者。他很冷,看上去并不好相處,在與她對視的瞬間他刻意避開了目光。
加上醫(yī)院這次,他已經(jīng)救了她兩次。可她對這位守護者的認知,只是一位見過一面的陌生人。
洛祁銘緊握著女孩的手,觀察著她的每一個表情。
“不要害怕,我會始終陪伴在你身邊。”
他會成為她的見證者與輔佐者,親自將她送回家族,送上屬于王的尊位。
她會回去,任何人都不能阻止這一切。
……
住院三天輸液完畢,洛依貝就趕著回到霖大。中文系的期末考試將在三周后到來。
這個月是12月。
所有的事情都堆積在了12月,從納爾降臨到等待時機解開封印,期末考試。
12月是終結(jié)之月,也是新的起始。就像她的人生,平凡即將遠去,新的世界與新的同伴已經(jīng)相繼降臨在了她的身邊。
宿舍里的三個女孩因為復習久違地聚集在一起。
奈生正趴在床上看現(xiàn)代文學史筆記。每到學期末她就會進入自己的世界,任誰也不能打擾她的復習,除了吃飯睡覺她都一直看書,雖然略顯無趣可她每次的成績也都名列前茅。
洛依貝將自己買來的水果分發(fā)到兩位室友床邊。
任清栩抓著她的書本搖頭晃腦地吟誦道:“行路難,行路難,多歧路,今安在?!?p> 洛依貝將她手中的書本迅速抽出,看到那醒目“鬼吹燈”的字樣,忍不住笑罵:“你看著小說哪來的感慨,李白都要被你氣出墳墓?!?p> 任清栩終于繃不住嚴肅專注的神情將室友一把拉進床鋪,兩個人鬧成一團。
直到洛依貝想襲擊任清栩的胸部,玩鬧的姑娘才求饒道:
“大俠,我有絕世武功秘籍,求放過小女子!”
說罷高舉投降手勢遞給她一摞課堂筆記。
洛依貝收了課堂筆記滿意地將小說扔給清栩。順勢捏住室友的臉頰笑道:“風水玄學不靠譜,復習考試是正道?!?p> “兩個笨蛋?!绷硪贿叺哪紊p吐出一口氣,平推黑框眼鏡晃了晃僵硬的脖頸。
……
難得安靜的周末。
洛蕭然晨間健身后隨意在路邊的店鋪里吃著早餐。除去日常應酬與工作,他很少會在家里用飯。即便要吃也會自己動手做些食物。
洛祁銘做出的飯食味道很特別,他以前很喜歡那個味道,因為那個時候他的家庭很完整,有最好的父親和母親。但現(xiàn)在,他很討厭那個味道。
洛蕭然破天荒地沒主動去公司加班。他母親的墓碑就在洛家的小花園深處,花園里分散種植著十幾株形態(tài)不一的梨樹。而她,就沉眠在最深處的一株梨樹下,每年的三月到五月是梨花的花期。
花開時,園里會是一片最純凈的白,讓人總是想起她的笑臉。
花敗時,她的墓碑前就會落滿整片的花瓣。
那個男人幾十年如一日的悉心照料著這座花園,那些梨樹一直生長地很好,一顆也沒有倒下過。
冬季的梨樹是光禿禿一片,園內(nèi)景致有些蕭索。洛蕭然習慣了每天來看她,她的面前始終有一束梨花,常開不敗的梨花。
他不知道那個男人如何在梨花花期之外的時間里搜尋到那些花朵,但這些花從來沒斷過。
他想起了母親日記里的那句話。
“即使他總向我隱瞞那個女孩的母親,總是一遍遍對我說‘對不起’,我也不相信他心里有別人,因為他看我的眼神像從前一樣?!?p> 或許她該開心,她在意的人從始至終心里只有她,只屬于她。
但,他依舊憎恨他。
“為什么她沒有離開這個家,明明她與我們沒有任何關(guān)系?!甭迨捜坏吐曕?。
回應他的只有一片靜寂。
洛依貝她一點也沒有變,她沒離開洛家,她依舊喚他哥哥,依舊喚洛祁銘爸爸,那位與她有血緣關(guān)系的銀發(fā)男子也沒再出現(xiàn)。
一切好像從沒有變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