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見云鈺冷清清一笑,抬起手指著不遠(yuǎn)處道:“可能比你想得還糟糕。那妖物可能不僅僅圈了我們幾個……你們看!“
云鈺手指所及之處,一隊少年鮮衣怒馬而來,獵犬飛鷹走仆擁簇,好生熱鬧。
飛流素來心熱,見這行人沿著剛才自己與云鈺走過的路打算下山去,唯恐那看不見的結(jié)界禁制傷人,連忙幾步?jīng)_過去攔在路上招手喊道:”停停停!前面有危險……啊喂!”
誰知話未落音,一道鞭子就抽了過來,那鞭子極快,竟然把身手敏捷的飛流抽了一個正著,若不是飛流下意識退了幾步伸了手臂一擋,恐怕就要抽在腦袋上。這一下,飛流的袖子直接被抽壞,一道血痕出現(xiàn)在胳膊上,只聽一匹馬上的錦衣少年驕縱地勒了馬頭怒喝道:“滾!”
“不長眼嗎?白家的車馬也敢攔?”有一個胖胖的家仆道。
飛流咬牙,惱怒地想說什么,卻見藍(lán)衣少年帶著師弟們都沖了過來,為首的藍(lán)衣少年擰著眉頭道:“為何傷人!”他那把劍又拿出來指著人了。
“喲,怎么了,就憑我是白家少宗主白承宗不行嗎?”那鮮衣怒馬的少年揚眉道?!巴O履愕能囻R!”藍(lán)衣少年道。
“為何?我就不停!”白承宗很是跋扈。
“前面去不得!”飛流與慕容不約而同道,說完,一看彼此,又氣呼呼地各自別過頭去。
白家車馬哪里會聽這幾個人的。爭吵間,車馬并未停止。一匹馬已經(jīng)沖進(jìn)了剛才飛流背著云鈺被彈回的地方。原本空無一切的路上,突然亮起一張電網(wǎng),只聽幾聲撕裂雨空的慘叫嘶鳴,沖過去的那匹馬連著人慘叫著一起被擊倒在路上。一剎那間便已經(jīng)燒成一堆黑炭,冒著黑煙。好好的一個人一匹馬頓時就成了一堆焦炭。五位書院子弟連帶飛流都不禁吸了一口冷氣——原來這禁制這么厲害?那剛才飛流云鈺只是被彈回來豈不是太幸運了?
云鈺默默地再次輕輕拍了拍胸口,什么都沒說。若是今日沒有念力守護(hù),他跟飛流都已經(jīng)是一堆焦炭了吧。
驚訝聲中,一條大狗不知怎么也觸到了禁制,眾目睽睽之下,那條牛犢似的大狗頓時也焦黑倒地。
這一下,鮮衣怒馬的少年們徹底停了下來。驚恐的神色在車馬隊伍里漫延。他們不傻,知道是遇見兇狠的禁制結(jié)界了。
“你們是什么人?為何在我家山上私設(shè)禁制?”拿著鞭子的白家少宗主問。這少年身形瘦小,雙眼泛青,顯是驕縱慣了。問話有點缺腦子。旁邊有人拉了拉他,顯然是意識到剛才飛流是好心來提醒眾人的。
鮮衣怒馬的少年們開始打量眼前的攔路人。五個青云書院的弟子,一個獵戶勁裝裝扮的高個子男孩,遠(yuǎn)處還有一個異樣的少年。那異樣的少年明明只是遠(yuǎn)遠(yuǎn)坐在草地上,并未跟隨眾人來到路邊,卻儀態(tài)端莊,隱隱貴氣流露不顯做作。就仿佛他坐的不是草地,而是某處廳堂。馬上人出身都不差,知道這是極好的禮儀教習(xí)才能養(yǎng)出的舉止,卻不知這看似病弱的少年郎是哪里的世家子弟,為何他們竟然不認(rèn)得。世上哪有白來的氣勢,他們哪里知道,前一世的云鈺是經(jīng)歷了多少坎坷故事才真正養(yǎng)出了這一身的氣度。這樣的氣度配上云鈺天生的容顏,確實很難讓人不一眼看到他。
“都說白家出美人,可我看你們白家的姐姐妹妹加在一塊都比不過眼前這個穿白袍子的?!庇袀€浪蕩子弟朝著白家少爺白承宗調(diào)侃道。確實,論容貌,白承宗只不過是五官端正,而那草地上的孩子卻簡直像是從畫里走了出來。
“你,過來,你是什么人!”白承宗下意識地把坐著的孩子當(dāng)成了領(lǐng)頭的。
他這一發(fā)問,青云書院的少年們便都有些惱了。無它,云鈺在他們眼中是病人。白承宗的行為像是柿子撿軟的捏。好心提醒他不領(lǐng)情不說,還欺負(fù)小孩。書院的弟子頓時在心底給白家少爺打了一個最差印象分。
“諸位,我們是青山書院弟子。我乃是蒼云尊者座下大弟子秦日晞。我們本是好心提醒各位,此處有妖物出沒。這里被妖物所封,大家暫時是出不去了,還請多加小心,莫要造成無謂傷亡。不過看諸位‘武力超群’,應(yīng)該也不用擔(dān)心了。師弟,走吧?!彼{(lán)衣少年拱手道。隨后卻不再搭理這一群鮮衣怒馬的少年,領(lǐng)著師弟們跟飛流朝云鈺走去。眾人嘩然,哪里聽不懂“妖物出沒”跟“武力超群”的意思。
真有妖怪啊!
可是小仙師們都不保護(hù)他們??!怎么辦?
“承宗哥,你那一鞭子好像把他們給得罪了。怎么辦?”有人問。
“跟上他們……他們是書院的人,如果有危險,他們不會不管我們的?!卑壮凶谝а赖溃@算是賴上了。眾少年都覺得丟臉,卻沒有更好的主意。丟臉就丟臉吧,總比丟命好。白承宗有一句說得對,如果有危險,青云書院的弟子絕對不會放手不管的。
“你們猜,那白衣小孩是什么人?”
“只怕是書院的貴客?!庇腥俗h論道。
“也是,都不讓那孩子走路,居然是背著?!薄澳茏屒嘣茣旱茏舆@么護(hù)著,也不知道是什么來頭。我弟也在青云書院修行,他每次回一家,我爹都恨不得讓我給他跪著?!薄澳愕芩闶裁?,你剛沒聽說啊,那是秦日晞呢,內(nèi)門弟子。”眾人不敢離太近。只遠(yuǎn)遠(yuǎn)地跟著書院那行人,看著他們背著小孩往斷玉崖走。
慕容小仙師看著后面那群公子哥,不屑地道:“哼,沒皮沒臉?!?p> 而秦日晞與飛流的注意力卻都在云鈺身上。云鈺本是裝病想逃離這里,卻不曾想不但沒逃離,反而大動心脈,氣血翻騰不止,現(xiàn)在還被一群小仙師包圍著離正兒八經(jīng)的大仙師越來越近。云鈺是真的要病了。作為一個貨真價實的小怪物,他快瘋了。
“云哥兒,你怎么樣?你的臉怎么這么白?別急,馬上到師尊身邊了?!鼻厝諘剬W(xué)著飛流的口吻稱呼云鈺。他不拿劍指人的時候倒是溫和得緊。
云鈺內(nèi)心一片淚海:拜托,我急的就是馬上要到你師尊身邊了!而飛流則已經(jīng)開始自責(zé):“都是我不好,我剛應(yīng)該早點走,興許就能帶你出去了。云哥兒,你可千萬別有事。你要是有事,青娘怎么辦?我爹一定會殺了我的!”正跑著,藍(lán)衣少年秦日晞突然一揮手,道:“停!”
只見他們已經(jīng)到了斷玉崖附近,遠(yuǎn)遠(yuǎn)可見一道山壁下長著一棵蒼勁老松,樹下坐著一個老頭。
“師尊!”秦日晞飛身過去。
慕容小仙師見狀連忙折回,攔住白承宗一行人馬,不讓他們靠近。白承宗等人一聽有大仙師在,來了精神,哪里肯遠(yuǎn)離,都吵嚷著想更進(jìn)一步。“待會若是妖物來了,你們是想被打落懸崖嗎?”飛流見狀,回頭狠狠吼了一句話。白承宗幾個聞言便乖了,終于離得遠(yuǎn)遠(yuǎn)地開始休息。慕容朝飛流一看,本是感激,可這兩人到底氣場不合,相視一眼又是倆看相厭,各自別過臉去。越走越近,已經(jīng)能看清大仙師的背影,空氣中也能嗅到絲絲血腥味。
云鈺緊張地躲在飛流背后,他有些發(fā)抖。這具身子并不能完美地掩蓋他的情感。
他也感覺到飛流身子在顫抖,與自己的心虛害怕不同,飛流這應(yīng)該是看到自己尊敬已久的人難掩激動。云鈺突然想起前一世,在家中小院子里,在那些安心靜謐的時光里,飛流曾經(jīng)一遍遍地給自己說過許多降妖除魔的故事。前世太傻,原來飛流有這樣的心思。
秦日晞飛了回來,眉頭越發(fā)擰得厲害。這孩子若是日后沒禿頭倒先禿了眉,云鈺是一點不會奇怪的。
只見他輕聲對飛流跟幾個師弟道:“師尊暈過去了。妖物知道師尊下了‘生死丈’,所以并未來侵?jǐn)_師尊。只是……只是那妖鐵鉤帶著惡咒……留在師尊體內(nèi),怕是止不住血。這個藥可能得全用完了,小兄弟,你會不會因此被責(zé)罵……”
云鈺覺得秦日晞想問題有點一根筋,跑題跑太遠(yuǎn),看來他師尊雖然法力高強(qiáng),卻在教育孩子思維能力上頗有欠缺?!扒貛熜?,”云鈺不得不打斷秦日晞的碎碎念道,“那個‘妖鐵鉤’有什么惡咒?會使傷口不能愈合,又或者讓人魂飛魄散嗎?”
“這妖鐵鉤極其惡毒,不是一般俗品,怕是會讓人魂飛魄散?!鼻厝諘剶Q著眉頭道。
“那就不妙了?!痹柒曈X得自己有責(zé)任提醒秦日晞,沒辦法,誰叫他現(xiàn)在也是一條繩上的螞蚱。哎,下次出門采藥他一定會看黃歷的,假如還有下次的話,“據(jù)我所知,‘生死丈’是以靈力魂魄為引的,所以妖物就算殺了你師尊,只要魂魄仍在,生死丈便會繼續(xù)鎮(zhèn)壓妖物。但如果您家?guī)熥鸹觑w魄散了的話……那鎮(zhèn)壓妖物的‘生死丈’是不是就解了?”
秦日晞倒吸了一口冷氣。云鈺一點醒,他似乎想到了什么。
“所以,如果我是妖物,我受了重傷,我也只需下一個生死丈,防止這里所有生靈出去通風(fēng)報信,然后等著你師尊灰飛煙滅就好。順便等他一死,我還能吸了你們幾位天之驕子的精血魂魄滋補(bǔ)滋補(bǔ)身子?!痹柒暰従彽?。
眾人沉默。
他們終于明白自己鉆進(jìn)了一個簍子里,在看不見的角落里,有一雙嗜血的眼睛在等著拉網(wǎ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