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陵城是玉丘的帝都,四方來客甚多,街上一派物饒富足之景。據(jù)說這城中還有一處聞名遐邇的酒坊,名為桃源舍,以桃花釀最為盛名。
而它的主人,正是沈梔。
這座酒坊是母親還在世時添置的,母親是個識時務(wù)的女子,這么做也是怕她母女二人被棄趕出府時有所寄托。
知道此事的人不多,除小菀以外只有三人知曉。
坊內(nèi)管事的兩名青衣男子青風(fēng)和青云本是翰林府時的護衛(wèi),是母親回娘家時調(diào)來管理酒坊的。
沈梔在酒坊中一直身著男裝,以銀色面具遮面,自稱沈諳。
在桃源舍內(nèi),眾人只知酒坊的主人是一位翩翩公子。當(dāng)然,除了一個臉皮厚實且有些小聰明的男人以外,應(yīng)該沒人會想到她是丞相府的大小姐。
“小姐,是我?!?p> 門外有人敲門,是青風(fēng)。
她輕咳一聲,隨即一名青衣男子步入房間,遞給她一本賬簿:“小姐,上月酒坊盈余五百七十一兩,這是賬本,請您審閱?!?p> 沈梔隨意翻了翻,把弄酒盞,“這些我也不懂,全權(quán)交與你就好,不要虧了便成?!?p> “是?!鼻囡L(fēng)應(yīng)道,隨即又從胸口取出一封信放至桌上,“小姐,這是錦昱少爺給您的信?!?p> “嗯?!鄙驐d隨意應(yīng)了聲,還是把玩酒盞,并沒多看。
青風(fēng)見她不怎么在意,便拿著賬本退出了房間。
傅錦昱,有半年沒見了吧,也不知道他在江南游玩,過得如何?
還記得十四歲那年,母親將酒坊交到了她手上。第一次戴著面具周旋在各個酒客之間時,她的心都快跳出來了,她怕被別人看出來是女子,所以格外小心翼翼。
酒客之中也有些大膽的,借著酒意想要揭開她的面具,青風(fēng)青云阻擋不暇,正當(dāng)她不知所措,眼淚快掉下來時,傅錦昱出現(xiàn)了。
他是個極好看的男子,眉如墨畫,面若桃瓣,一雙勾人的桃花目之中有幾分玩世不恭。
他也喝了好些酒,但步伐并沒有亂,修長的手指勾起一個酒壺,輕松撞開了那些個酒鬼。
片刻后,傅錦昱半個身子倒在沈梔身上,看似壓住了,實則沒有多少重力。
他喝了很多桃花釀,身上大多都是桃花香,但她依稀能聞到他身上還有股幽幽的茶香。
只聽他醉生生地說:“看清楚了,這是傅爺我的兄弟,誰敢放肆,信不信本公子讓他傾家蕩產(chǎn)。”
本想看沈梔的廬山真面目的酒客們似是酒醒了,連聲稱不敢不敢。
沈梔剛舒了一口氣,耳邊就吹起一股熱氣,癢癢的,“沒想到相府大小姐也要出來做生意,著實不易,本公子能幫則幫,若非要謝,那便以身相許吧?!?p> 沈梔當(dāng)即紅了臉,她真是沒見過如此厚顏無恥之人,就連他如何得知她是相府千金這事,都沒功夫想了。
見到她的反應(yīng),傅錦昱笑得開懷,舉著酒壺念道:“桃花塢里桃花庵,桃花庵下桃花仙;桃花仙人種桃樹,又摘桃花換酒錢。好詩!先生,好詩??!”
說罷,又像是醉了一樣出了桃源舍。
想想和這無賴般的男子認識了一年多,她卻連他是誰家的公子都不曾得知。
沈梔微愣,過了好一會兒才伸手去拿,指尖觸及仍有一絲余溫的信。
揭開那燙金印子,抽出書信,上面悠然雋永的字體躍然紙上。大致是寫他游歷江南之行即將回程,會給她帶些江南的特色吃食和玩樣兒。不過……
她拽緊信,額間青筋若隱若現(xiàn)。
“不過,那些江南的美人兒極舍不得我,一度我也不忍離開,但想到梔兒在等我歸家,為夫自當(dāng)快馬加鞭日夜兼程……”
一把將信揉成一團,扔到地上猛踩幾腳才罷休。沈梔氣得猛吸幾口氣,小聲地怒斥:“傅錦昱!你敢回來我便教你重新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