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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冰夫人

第22章 暗流

紫冰夫人 金璣紫 3209 2019-10-31 11:09:43

  很快地,黑甜就在堆積如小山包的蔗葉垛邊上,找到了提壺。

  沒料到拎了提壺返回時,黑甜走錯了方向,一頭扎進(jìn)蔗林里,東拐拐西拐拐,竟又迷了路,轉(zhuǎn)來轉(zhuǎn)去最后轉(zhuǎn)回了原處。

  一時無法,黑甜只好靠著蔗葉垛坐下了,心想著略為休息后再作打算。

  剛坐穩(wěn),就聽見蔗葉垛后似有人在低語,還有哧哧的笑聲傳來。

  黑甜暗想,天色將晚,干活的人都已回家,除了值守的大舅舅炳炎,誰還會在此逗留?

  通過蔗葉的縫隙,借著黯淡的夕陽,黑甜看見兩個人從甘蔗林里走出來,舉止甚是親昵,一個是大舅舅炳炎,另一個竟是——三舅母秀芝!

  難怪剛才不見三舅母同行,原來她還留在蔗田里,和大舅舅廝混在一起。黑甜暗想。

  不知炳炎說了什么,秀芝又哧哧笑起來,炳炎便去攬秀芝的纖腰……黑甜大驚,不敢再看,忙蜷縮起身體,藏進(jìn)葉垛的陰影里。

  直到四周重新變得安靜,天色已經(jīng)完全變黑了,黑甜才爬出葉垛。朝他們消失的方向看過去,隱隱覺得目光能及之處似有亮光閃動。

  那一定是大舅舅在窩棚里點燃了油燈,黑甜心想,腦中頓時靈光一閃——那道亮光提醒了她所在的位置!

  雖然已經(jīng)找不到來時的路,但她堅持朝著與亮光相反的方向走過去,果然很快走出了蔗林,來到了大路上。

  “太好了!”黑甜興奮自語道。片刻過后,這種興奮之情就被一種深深的憂慮所替代。

  黑甜到家時,喜蓮和桂芝已經(jīng)帶著孩子們吃完了晚飯,黃鶯兒、水珠兒忙著收拾碗碟,留下一大群男人在一邊吃酒、劃五行拳,聲浪滾滾,十分熱鬧。

  三舅舅炳坤也在其中,正與人聊得不亦樂乎,絲毫未留意到那群女人當(dāng)中,并沒有秀芝的身影。

  喜蓮給黑甜留了晚飯。黑甜吃完飯后,和秋云一起,搬了小竹凳坐在黎朦樹下,看著一群小孩子玩鬧。她留意到阿誠和元慶在玩懸絲傀儡,玩到開心處時,咯咯咯地笑個不停。

  元慶是二舅舅炳乾的幺兒,和阿誠同年所生,不過三歲多。兩個孩子長得虎頭虎腦,一個梳了“偏頂”,一個梳了“鵓角”,都穿了對襟短衫,露出胖胖的小腿來,煞是可愛。

  “阿誠笑起來的樣子,跟初何哥哥有些像呢,臉頰上還一邊長一個小酒窩!”秋云突然說了句。

  黑甜把目光轉(zhuǎn)向阿誠,仔細(xì)打量起來。果然有幾分相似,一樣的眉毛眼睛,一樣高挺的鼻梁,尤其是笑起來一邊一個的小酒窩——心里不禁“咯噔”一下。

  “堂兄弟嘛,自然是像的!”黑甜不動聲色地說了句。

  “說不定哥哥和水珠兒的孩子,就跟阿誠長得一模一樣呢?!鼻镌魄浦⒄\,只管嘿嘿地傻樂。

  又過了好一陣,秀芝才出現(xiàn)。顧不得擦去滿頭的汗,也不言語,直接拉著阿誠回房去了。

  秋云也并未多想,倒是和落了單的元慶一起,玩起懸絲傀儡來。

  接下來的日子里,黑甜一直留意著炳炎和秀芝,發(fā)現(xiàn)他們的關(guān)系果然非同一般。

  就算兩個人離得遠(yuǎn),趁大家不注意,他們也會不時交換一個眼神。有時候,其中一個人離開了,很快另一個人也會借故離開。

  過后不久,兩個人又前后腳地回來了,似乎未在過一處。但若觀察得仔細(xì),會發(fā)現(xiàn)他們的臉都是紅紅的,帶著不自然的笑,眼神飄忽不定。

  有一天在收蔗的時候,黑甜又發(fā)現(xiàn)他們在交換眼神,還趁人不注意,湊在一處小聲低語了幾句,又迅速地散開。

  收工后,秀芝故意磨蹭著走在最后,等大家一拐彎消失在前方的柳蔭里,四顧無人,便折返回葉垛處等著。

  約莫一盞茶后,另一個人影出現(xiàn)在了葉垛旁,很快和秀芝摟抱在一起……兩個人完全沒意識到,黑甜就在葉垛深處的一個空隙處藏著,被外面的動靜驚得面紅耳赤,心跳如雷鼓……

  又過了幾天,大家已經(jīng)用完晚飯,黑甜正收了碗筷去清洗,忽聽到三舅舅在問秀芝:“早見你收了工,卻現(xiàn)在才到家,小阿誠四處在找娘親,你去了哪里?”

  秀芝說:“阿誠不是一直跟著他祖母的么?今兒臨出門的時候我還囑咐過他,爹爹和娘親要出門收蔗,讓他乖乖跟著祖母,寸步不要離開?!?p>  三舅舅說:“聽說是跟元慶他們玩耍的時候,受了些委屈,哭得什么似的——你到底去了哪兒?身上還有些酒氣!”

  “我覺得有些累,就早收了工。路上遇到柳嫂子,聊了幾句家常。她又問我要鞋樣子,我便回來取了她要的鞋樣子,給她送了過去?!?p>  “她感激我,非請我吃酒,我推不過,就吃了兩盅,可不就晚了?!毙阒ヒ荒?gòu)舌粒止室廨p輕撞了炳坤一下。

  炳坤頓時心軟了,并未多說一句。

  這時阿誠跑了過來,滿口叫著“爹爹”、“阿娘”,又一手拉著炳坤,一手拉著秀芝,一家三口便說說笑笑地回房去了。

  “這是石榴喜餅?zāi)W?。瞧這兩個石榴,豐盈飽滿,相依相伴,寓意著‘多子多福,好事成雙’?!?p>  外婆的話在黑甜耳邊回響,“我給你三舅母做了好些這樣的石榴喜餅,就希望她能為你三舅舅開枝散葉,多生幾個孩兒,沒料到成親了快十年,望眼欲穿的,才得了阿誠這一根獨苗……”

  “阿誠笑起來的樣子,跟初何哥哥有些像呢,臉頰上還一邊長一個小酒窩!”鬼使神差地,她又想秋云的那句話來。

  阿誠的確長得像初何哥哥,一樣的眉毛,一樣的眼睛,一樣高挺的鼻梁,尤其是笑起來一邊一個的小酒窩……難道只因為他們是堂兄弟這么簡單?

  “還是——他們原本就是親兄弟!”黑甜剛嘀咕了一句,又懊惱得要打自己的嘴,“我這陣子是怎么了,成日里滿腦子胡思亂想!”

  可那個邪惡的念頭,不是在她的腦子里靈光乍現(xiàn)地稍縱即逝,而是像顆斷腸草的種子,一落到地里就生根發(fā)芽了。

  接下來的幾日,黑甜一直苦惱萬分,一顆心懸在那里,七上八下的,總沒個著落。思緒也常飄忽不定,手里的活兒干著干著,不知何時就停下了,別人叫她,和她說話,她也聽不見。

  等她回過神來,又覺得奇怪,自己剛才在想什么,竟沒有一點印象了。

  難道只有我一人看出他們的異樣嗎?我是不是該把此事告訴大舅母和三舅舅?還是,單單說與外婆聽?

  不,肯定不能讓外婆知道!外婆年紀(jì)大了,一身病痛,再經(jīng)不起一點半點的磋磨。

  告訴三舅舅?更不妥,都知道三舅舅唯娘子是命!別看他平日在娘子面前唯唯諾諾,又是個出了名的孝子,對母親的話沒有不從的,生起氣來卻也是塊爆炭,一旦得知自已家里出了這樣的丑事,還不知會鬧成什么樣呢。

  要不告訴大舅母?想起大舅母,黑甜不覺嘆了口氣!大舅母這樣好的一個人,賢良淑德,待人公正和善,人品無可挑剔,卻被夫君如此對待……

  她若知道了,定會傷心欲絕,想想她失聲痛哭的樣子……唉,也是可憐!

  還有初何哥哥,剛成親不久就遭遇家變,豈不像燃得正旺的炭火,被生生澆上一盆冷水?

  水珠兒雖說對初何哥哥一往情深,可頭回遇上這么大的事,而且是——家丑,只怕一時想不開,也要哭著鬧著回娘家了……

  這也不行,那也不行,到底該怎樣呢?直把黑甜愁得頭痛欲裂,徹夜難眠。

  這晚又是一個不眠之夜。黑甜干脆一骨碌坐起身來,悄悄出了院子,朝馬嘶橋走去。

  自從與煜華公子相遇后,黑甜就養(yǎng)成個習(xí)慣——言之為怪癖亦無不可,每當(dāng)晚上失眠,她就會走到馬嘶橋上,望著頭頂?shù)哪瞧强?,久久地發(fā)呆。有時候不知不覺中,天空就現(xiàn)出了魚肚白。

  這次也是如此,黑甜心想著,也許在冥冥之中,煜華公子會為她指點迷津。

  剛走到橋頭,黑甜忽聽見橋下似有人語,忙停下腳步,隱身暗處,屏息聆聽。

  因為已是深秋,河水枯竭,露出多半的河床,上面遍布大大小小的鵝卵石。白天常有孩童在那里玩耍。聲音就是從那處傳來。如果正好站在橋底下,自是極為隱蔽,只聽見有人低語,卻難見到說話的人。

  黑甜聽得真切,辨出其中的一人是秀芝,另一個——只知是男聲,可惜聲音過于低沉,無法分辨說話之人。

  約莫過了半個時辰,黑甜只覺身邊有人影閃過,腳步聲漸行漸遠(yuǎn),不久后,四周又沉寂了下來。

  黑甜已無心去橋上思念煜華公子,心事重重地,只管往回走去。

  才來靈泉村幫忙收蔗未出十日,就已發(fā)生了這么幾樁奇奇怪怪的事情,難說她看到的還只是冰山的一角,是否預(yù)示著外婆的家已非世外桃源?甚至?xí)惺裁床粶y發(fā)生也未為可知。

  也許這些事情早有苗頭,只是那時黑甜還小,看不到大人的世界里,表面上風(fēng)平浪靜,一團和氣,私底下卻是各有打算,暗流涌動。

  難道長大了就是這樣,少了陽光,歡笑,遠(yuǎn)離娥皇女英、玉兔嫦娥的神話傳說,卷入各種陰謀和算計當(dāng)中么?

  對黑甜來說,靈泉村就是她黯淡生活的一縷最溫暖的陽光,是她的希望所在。而現(xiàn)在,連她唯一的指望也被蒙上一層陰影。

  未來渺渺,黑甜那原本就忐忑難安的心里,未免又增添了一重傷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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