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沒有盡頭,兩個人的光在其中那么渺小。
青年和怡情已經(jīng)在黑暗中走了很久了,穿過那些極惡的影,在未知的區(qū)域里追尋那一絲虛無縹緲的希望,他們甚至不知道這樣的景象到底有沒有盡頭。
即使是到了這個時候,兩個人也都沒有告訴對方自己的名字。
怡情知道自己身上的麻煩太多,而她不想牽扯無辜的人進入這場混亂的戰(zhàn)役中,因此她對自己的一切只字不談。
而這個青年,他也只是講了講自己掉入深淵這幾日的經(jīng)歷,對于自己的事情,也并沒有提起。
但是很奇妙的,即使對對方一無所知,兩個人卻互相信任。
“你還撐得下去吧?”
四周是一如既往的黑,幾天過去了,兩個人周圍的景象依舊沒有絲毫的變化,好像這里所有的地方都是一樣的,無論走到哪里,周圍都是一成不變的模樣。
無窮無盡的極惡之影有時仍會朝著兩人襲擊,即使是撕碎了一些,還會有源源不斷的后來者接替它們的位置。
這里原本就是奪人性命之所,有些事情就算是靠著毅力和信念也無法做到,就比如在這里活下去,青年身上的生命之光已經(jīng)開始漸漸暗淡,即使他并不想放棄,身體的狀態(tài)仍然一日不如一日。
原本在墜落的第一天就應(yīng)該死去的人,如今仍然活著,這本身就是一個奇跡。
“我當(dāng)然可以?!鼻嗄昃髲姷?,“我甚至已經(jīng)想好了出去之后該怎么回報那個將我迫害至此的人?!?p> “你能這么有活力我就放心了?!扁樾Φ?,“哎,年輕真好?!?p> “為什么總是笑?”
“嗯?”
青年道:“你總是在笑,可我感覺不到有什么好笑的,這里讓人難受極了?!?p> “那我現(xiàn)在哭的話,我們就能立刻出去嗎?”
“你在做夢?”
怡情忍不住大笑起來,“這不就是了?是哭是笑都出不去,我何必要把負面情緒帶給你呢?我一直這樣笑嘻嘻的,你也會感覺輕松些吧?!?p> “可我明明感覺到你也和我一樣......”
“那就是我掩飾的不夠好吧,畢竟我可沒法和他比,就算我是個天生就喜歡笑的人,情緒太容易波動,光是做到這樣就很難了。但他卻能夠微笑著面對一切,什么都擾亂不了他的情緒,他掩飾的太好了,誰都看不透,想必如果是他在這里,一定會比我要強很多?!扁榈?,“更何況,我覺得并沒有到最糟糕的地步,一切其實還好?!?p> “他?我不能理解。”青年道,“那我們大概是完全不同的兩個人,一直以來我都毫不顧慮的表達自己內(nèi)心的情感,為什么要束縛自己呢?感覺怎么樣,就表達的怎么樣就好了,這樣一直笑著強迫自己,也太累了,應(yīng)該是有什么執(zhí)念才是。反正我是個隨性的人,要是有什么讓我感覺不爽,我絕對會表現(xiàn)出來,何必忍著?我有處理的能力。”
怡情想了想,“我也不太明白,我從不問他的過去。”
“總之我不能懂,也做不到,那樣要承擔(dān)的東西太多了,什么都自己扛下來,不讓別人懂得自己,一個人舔舐傷口一個人悲傷難過,早晚會瘋掉!”
“他也有變成這樣的理由吧?!?p> 怡情看著青年又黯淡了些的身體,聲音漸漸的小了下來。
“你是不是又暗了一些?”
“沒有的事,一定是你看錯了?!鼻嗄旰吡艘宦暎澳悴攀前迪聛砹税??我已經(jīng)看不到你的左手了。”
怡情沉默了一下,又道:“要是疼的話,不用忍著?!?p> “什么?”
“倔強又好面子的家伙,你已經(jīng)很疼了吧?”怡情握緊了對方的手,企圖將自己身上的光芒再渡給他一些,“從我見到你的第一面開始,我就知道你一直在忍耐著被吞噬時產(chǎn)生的疼痛感,到了現(xiàn)在,就算叫出來也沒關(guān)系吧?”
青年的身體震了一下,他似乎是臉紅了些,大概是惱羞成怒了。
“我才不會在別人面前示弱,更何況這又不痛,掉下深淵開始就有的感覺,早習(xí)慣了。”
是嗎?怡情看著青年額頭的青筋,最終決定不再繼續(xù)這個話題,她當(dāng)然知道這種啃食靈魂的疼痛到底是怎樣的,知道眼前這個人其實是在說謊,但她同時也知道,這個人非常的驕傲和堅強。
“我就不一樣,直到現(xiàn)在,我還是怕疼?!?p> 怡情突然彎下腰,將青年背起來,青年站的不穩(wěn),很輕易的被怡情得手了,其實對方比怡情要高,所以這樣看起來很奇怪,但怡情力氣大,也沒去在乎這些不和諧的地方。
“喂,你干什么!”
“別逞能了,你已經(jīng)快站不穩(wěn)了,再這樣下去,你會倒在這里,你還要出去吧?這樣至少能夠保存些體力,也讓疼痛減輕些——我能感覺到有什么東西在企圖侵蝕我,但它可拿我沒辦法?!扁閲@了口氣,“自尊心作祟嗎?反正沒人看見,我也不會說,就當(dāng)作做個噩夢,又沒什么?!?p> “放手!”對方幾乎是喊出來的,“就算這樣,我也不能......”
“廢話真多。”
怡情笑出聲,“要是不甘心的話,等你出去了,讓你打一頓也沒什么不行?!?p> 她費力的將人固定,然后一步一步繼續(xù)向前方走去。
一定可以出去的,她是鳳凰族的賜福瑞獸,她能夠感覺到希望。
雖然不知自己為何會出現(xiàn)在此,雖然不知道妹妹想要她做什么,雖然她什么都不清楚。
但是她知道,背上的這個人,必須離開這里。
幫助他離開這里,什么都不去想,現(xiàn)在這就是她唯一想要做到的事。
身后人的掙扎平靜下來,怡情笑了笑,左腳的光芒也漸漸消失了。
“你和我徒弟一樣,一開始被我背著的時候也不老實,最后就安分得不得了?!?p> “別說了?!北成系娜藧灺暤溃耙呀?jīng)夠丟人了。”
“我徒弟出生在帝王之家,情況一言難盡,總之,他想要強大自身,想要復(fù)仇,而我則盡全力幫他,只要求他記住自己的責(zé)任?!?p> 青年忽然動了下,“是什么?”
“我希望徒弟能夠像‘他’一樣,安定天下,心系蒼生,成為所有人的依靠,守護一方凈土。”
“哪有這么容易?!?p> “是啊?!扁殚]上眼,“我早晚會離開,那時候徒弟他會難過......畢竟他已經(jīng)失去過了一次,分離對于他來說是件殘忍的事。我這樣教導(dǎo)他,其實并不是想要他去背負什么,只是希望通過這樣一種方式讓他意識到,其實一個人還有很多事情能做,他并非一無所有,仍被很多人所需要,能夠認識到自己的責(zé)任和價值,至少最后不會迷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