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輪旭日緩緩的升起,天空猶如被沖洗過一般,一片蔚藍(lán)。
陳安像往常一樣按時出門,呼吸著竹林清新的空氣,往山下走去,他要去靈真派的事務(wù)堂一趟,好申請一天假。
掏出羊皮地圖,仔細(xì)地看了半晌,徐步走向事務(wù)堂。
…………
劉淳身著青白相間的服飾,正在事務(wù)堂處理一些大大小小的文件。
他坐在真皮椅上,翹著二郎腿,嘴里叼著一根二龍牌的香煙,兩根手指夾著,吸了一口,接著吐出裊裊煙霧。
大約過了一盞茶的時間,放下手里的文件,揉了揉眉心,手里的煙燃到半個拇指大小,他眉毛一挑,丟進(jìn)一個狀如蛤蟆的煙灰缸里。
起身伸了個懶腰,他自從十三歲時就被父母送到靈真派當(dāng)雜役弟子,后來跨過俗塵檻,成為煉靈境第四層。
那一年他已經(jīng)二十五歲了,終于從雜役弟子升到外門弟子。
又過了五年光陰,他發(fā)現(xiàn)自己的資質(zhì)的確是平平,對于法訣和功法的修煉實在是天賦低劣,而修行一事是要燒錢的,相當(dāng)于大把靈石扔進(jìn)化糞池里。
有一天,他突然意識到,如果以這樣的形勢在外門弟子熬資歷,等到他垂垂老矣,也只能是煉靈境六層。
劉淳只能另辟蹊徑,將目光投到事務(wù)堂這一方面上。
既然沒有過人的修煉天賦,又沒有一技之長,干脆投身于事務(wù)堂,勤勤懇懇的為門派辦事,雖然荒廢了修煉,但是每月所得到的錢卻能比外門弟子多十枚中品靈石。
而且每隔一年如果評上了優(yōu)秀勞模,獎金又是一大筆靈石。
他沒有修煉資質(zhì),但是對處理很多繁雜的事務(wù)卻能得心應(yīng)手。
他有時在深夜處理完繁瑣事務(wù)后,整個身子躺在真皮椅上,仰頭望著窗外的璀璨星空,手里夾著煙,嘴里吐出一口渾濁的煙霧,眼神不斷變化。
曾經(jīng)年少幻想自己仗劍走天涯,做那世人敬仰的大修士,甩手揮袖間,風(fēng)雷聲轟隆炸響,抬手?jǐn)噭犹斓仂`氣,壽命悠久,供人頂禮膜拜。
他劉淳不想做這大修士嗎?
不想嗎?
他想!
他很想!
可是,現(xiàn)實呢?
“娘親,你放心,孩兒進(jìn)了靈真派,一定會出人頭地的,將來做那翻手為云覆手為雨的大修士,給娘親延年益壽,還讓娘親永遠(yuǎn)漂漂亮亮的?!?p> 一個小孩穿著帶有補丁的褪色衣裳,抹了把鼻涕,對著面前的婦人笑嘻嘻道。
婦人眼神慈愛的看著她的孩子,當(dāng)聽到這話后,她轉(zhuǎn)過頭,偷偷的用袖子擦拭了涌出的淚水。
隨即回過頭伸出因常年勞作而布滿繭子的雙手,輕輕地捏了捏小孩瘦削的臉蛋,笑道:“好啊,娘親就等你成為那世人敬仰的神仙,將來娘親就享福嘍?!?p> 小孩雙手叉腰,小小的臉蛋浮現(xiàn)一抹得意之色,他老氣橫秋的道:“娘親,你可得身體健健康康的,用不了多久我就能成為大修士,到時讓你在街坊鄰里好好跟他們炫耀一番?!?p> “好,好,淳兒可要乖乖的,你可得多聽那道長的話,切莫頑皮搗蛋呀?!?p> 婦人臉色愛憐的撫摸著小孩的小腦袋,語氣柔和道。
“娘親,你就放一百個心吧!
隨后,在一位婦人戀戀不舍的目光中,一位頑皮的孩童擠眉弄眼,笑嘻嘻的朝婦人揮手告別。
而她駐足在原地,親眼看著神色冷漠的道長將他的孩兒帶進(jìn)靈真派的山門。
劉淳躺在真皮椅上,腦海里的記憶不斷閃現(xiàn)著。
他心里不知的,很難受,雖然他已經(jīng)不是第一次想起當(dāng)年與他娘親分手告別的場景了,但依然感覺心臟被揪了一下又一下。
他看了一眼手中的煙,狠狠地抽了一口。
想起這些年在門派里的摸滾打爬,眼里的淚水差點涌出,他強自忍住,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弧度,喃喃道:“大修士.....大修士.......哈哈.......狗屁......”
現(xiàn)如今的劉淳雖然荒廢了修煉,但是手里得到的靈石卻比以前多得多了,足夠讓他的家人過上頗為富足的生活。
每次請假回家,街坊鄰居都會對他畢恭畢敬。
而娘親都會拄著拐杖佝僂著背站在一座高大的府邸門前,眼里充滿了自豪之色,這是對她的孩子能混出一番人樣發(fā)至內(nèi)心的欣喜。
每次劉淳看著他敬愛的娘親臉上的皺紋如刀刻般縱橫,眼神渾濁,但一旦看到他回家,眸低深處都會掠過一道亮光,心頭就會猛地一疼。
“我要拼命賺錢,賺更多的錢,買延年益壽丹,給娘親續(xù)命?!?p> 劉淳暗自下定決心,如果說他很久以前是為了當(dāng)大修士,當(dāng)那世人敬仰的大神仙。
而如今就只有一個念頭,賺更多的錢,讓他的家人過得更好,讓他自己,過的更好。
至于修行一事,早已不作任何幻想了。
就在他閑來無事的躺在椅上吞云吐霧的時候,一個熟悉的身影走過窗外。
劉淳看著那人徐步走過,剛要吸進(jìn)喉嚨里的煙,猛地嗆著,他瞪大著眼睛,不斷咳嗽著,將煙頭扔進(jìn)擺放在桌上的煙灰缸,霍然起身。
他整理了一下衣袍,快步走出閣樓,一路小跑來到陳安面前,躬身拱手抱拳,滿臉堆笑道:“陳師,今天是什么風(fēng)把您給吹來啦?”
陳安看著眼前的劉淳,淡然出聲道:“你幫我請一天假,我今天要出去一趟購買些東西?!?p> “好的好的,這種小事,對劉某簡直是舉手之勞的事?!?p> 劉淳連連點頭,他神色一動,挺直腰桿,伸出手掌將胸膛拍得砰砰作響,高聲道:“靈真派事務(wù)堂劉淳,為陳師辦事,義不容辭!”
陳安嘴角抽搐了幾下,扶額低低地嘆息一聲。
“一點小心意,拿著吧,大家都不容易?!?p> 他從懷里掏出兩枚中品靈石遞給劉淳。
劉淳愣住了,他盯著那兩枚靈石,又將視線移到陳安的臉上,心中不經(jīng)意間被剛才那道清朗的聲音晃了晃心神。
他動了動嘴唇,嘴里不知怎的晦澀地擠出幾個字:“這......這........陳師.......我.........”
“哎呀,你怎么腦子變成木頭一樣啦?給你點錢還不拿著,傻了吧唧你?!?p> 陳安翻了翻白眼,他主動抓著劉淳的手,將靈石放在他的掌心上。
“行了行了,我走了,記得幫我請個假?!?p> 他提醒了一聲,轉(zhuǎn)身雙手負(fù)后,踏步離去。
陽光灑在陳安的身上,為他鍍上一層金色的光暈。
劉淳握著手心里的三枚中品靈石,看著那修長的背影,怔怔出神。
第一次,有人在乎他這個事務(wù)堂的弟子,給他小費,這個早已是中年人的事務(wù)堂弟子,此刻內(nèi)心卻隱隱有些觸動。
半晌后,他突然反應(yīng)過來,不知何時,兩行清淚無聲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