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孽蕭之獵人卷

第一章:沉寂之地

孽蕭之獵人卷 魚大人的記憶珍藏 4808 2020-05-09 11:08:45

  亞龍的脖頸被緩緩地劃開,殷紅的血液四濺噴涌,蓄滿了雪白的瓷碗,染紅了持刀者的長袍。他似乎早已習(xí)慣了那一股刺鼻的腥氣,神色肅穆,穩(wěn)穩(wěn)地端著手中深紅色的液體,向著身旁的一列人影緩緩走去。

  草原的風(fēng)忽然變得緊了,茂密的綠色在翻涌,一條青石小路若有若無,路的盡頭延伸到了天際,隱隱約約,顯露出一片恢宏的建筑。

  持刀者立在一行人的面前,緩緩?fù)氏铝藢挻蟮陌咨得?,那是一張歷盡了歲月蠶食、洗禮的面容,布滿溝壑的臉上掛著獨(dú)特的沉淀而來的平靜,深邃的目光,復(fù)雜的光華在其中折射跳躍。

  老者雙指蘸上了那碗中的鮮血,輕輕點(diǎn)在每個人的額頭中央,口中呢喃著古老的語言,像極了一個虔誠的信徒。

  直到他踱步至隊伍的末端,那里站立著一個相比之下略顯瘦小的少年,甚至那張消瘦的臉上,仍掛著幾絲未脫的稚氣,然而他的眼中,卻透露著與年紀(jì)不符的深沉,甚至夾雜著若有若無的幽怨。

  老人的手在半空中頓了頓,四目相視之間,他原本平靜的目光忽然變得跳動起來,口中低聲的呢喃似有似無的發(fā)生了變化。少年的額頭上被畫上了血色的羊角圖騰,對于深居草原的蒙族來說,羊靈,寓意著生存。

  一行人的身影漸行漸遠(yuǎn),直到那少年的身影也慢慢的被搖曳的牧草所掩埋。亞龍的血悄無聲息的浸透了老人腳下的土地,他再次戴上了那寬大的白色兜帽,將自己掩埋在厚重的陰影里,轉(zhuǎn)身離去。

  步履穩(wěn)健,卻又好像搖搖欲墜。

  這是一片由紫色山巖與藍(lán)色龍花構(gòu)成的山谷,微風(fēng)攜著溪流在巖縫與花瓣間自由穿行,留下一地的潤澤、漫天的花香。

  半空中沉郁的陰云,經(jīng)久不散,仿佛要用盡一生的時光,將那一心想要侵染這片凈土的日月之光揉碎,來實現(xiàn)自己對這片深沉的土地?zé)o言的守護(hù)。

  龍花獨(dú)特的香在空氣中幽幽的飄散,卻又似乎與一種不可名狀的苦澀糾纏不清。

  這里罕見生機(jī)的氣息,也許是在陰影下生活得久了,鳥兒的啼鳴竟也變得冗長了起來,綿軟的讓人只覺得昏昏欲睡,仿佛陷入了深深的泥沼,無力掙扎。

  沉幽之地,故此得名。

  經(jīng)年流淌的溪水,逐漸在地表侵蝕出了一道道窄窄的溝渠,最終,匯聚成一條小河,自西向東,幾乎橫貫了整個山谷。

  河中的水雖然別樣的清澈,但也混雜著龍花凋落的花瓣,無數(shù)藍(lán)色的舞者,浮浮沉沉,不知方向,只是茫然地隨著水流日夜奔波,卻不知道究竟是為了什么。

  忽然,竟有一道黑影由巖縫之中慢慢顯露出來,昏暗的月光一點(diǎn)點(diǎn)透過烏云,男人消瘦的面容也逐漸清晰。

  在這荒無人煙的寂靜之地,這樣一個搖晃的身影,就好像廣闊湖面上的一架小舟,格外的突兀。

  男人踱著步,瘦削的臉上仿佛永遠(yuǎn)掛著淡淡的愁容,異色的雙眸略微有些失神,齊腰的長發(fā),就那樣隨意的披散在身后,任其在風(fēng)中散亂。

  他最終停在了河水旁,探手從懷中取出了一個精致的皮水壺,取下木塞,遞到嘴邊輕抿了一口,就那樣怔怔的仰視著天邊熟悉的垂云,空氣里,隱隱多出了幾分淡淡的醇香。

  “想家了嘛?”一個女孩,不知何時站在了男人的身后,聲音格外的悅耳動聽。月光下,一襲藍(lán)色的長裙在風(fēng)中翩然起舞。

  “沒,只是口渴了,出來喝點(diǎn)水?!蹦腥诵蠅厝?,慢慢收回了自己黯然的目光,他回過身,低頭注視著女孩精靈般的雙眼。

  那雙金色的眸子,即使在如此暗淡的月光下,也依舊折射著淡淡的金色光輝??粗⒓儍舻拿纨?,男人的臉上卻不由得閃過一絲隱隱的哀傷。

  “嘿嘿......哥,家里的酒好喝嘛?”女孩背著雙手,天真地笑著,那雙晶瑩的眸子顯得更加熠熠生輝,“交出來,要不告你的狀!”

  “你是怎么跑出來的,那么多人居然都看不住你......”男人將手中的皮壺遞給了女孩,滿是愁容的臉上顯露出幾分難得的笑意。

  女孩纖細(xì)的手掌旋開壺塞,貼近壺口輕輕嗅了嗅,臉上頓時一陣失落“怎么是水啊......”

  “哪來的什么酒,出來的時候父親不是說過不許帶酒了嘛?!睂⒕茐刂匦路湃霊阎校腥藸科鹋⒌氖终?,引著她慢慢的往回走,“快回去吧,萬一被生人看見了就糟了。”

  “這種地方哪里來的生人,每天都在那破房間里呆著都要悶死了......”女孩對于短暫的自由顯得有些失落,“話說你什么時候這么聽那老頭子的話啦?讓你不帶酒就真的沒帶啊?”

  “以前當(dāng)然有啊......只不過帶來的酒,”男人笑著,忽然又仰頭看向了天空,他溫和的聲音,寬弛中透露著幾分難掩的惆悵,“三年前就喝完了啊......”

  女孩低頭不語,放空的目光,隨著步伐慢慢掠過腳下的每一寸土地,男人牽著女孩的手,依舊出神的望著天空。

  每當(dāng)這樣的時刻,空氣似乎也變得凝重了,拖拽著人的心靈,讓你不由得慢慢向下隕落。

  空幽的山谷,則幻化成了一片灰色的天空,一高一矮兩道身影,像極了黃昏時兩只并肩漂泊的孤雁,任由寒風(fēng)將自己吹向那天際與夕陽之間。

  靜謐的山谷,除了溪水掠過巖石的佩環(huán)之聲,就只剩下了兩人窸窣的腳步。

  忽然,男人停下了腳步,緩緩收回了凝視天空的目光。女孩歪著頭,晶瑩的眸子,略顯疑惑的望著男人的臉龐。

  “那今天就帶你去走走吧,散散心也好。”男人笑著,略顯無奈的望著女孩的臉。

  “就知道哥哥對我最好啦!”女孩歡呼雀躍,藍(lán)色的長裙在風(fēng)中上下翻舞,風(fēng)鈴般悅耳的笑聲在山谷中久久的回蕩。

  山谷的深處,是一片四面被山巖環(huán)繞的空地,只有石壁上窄窄的一道巖縫,連接著內(nèi)外。高聳的巖壁自下而上慢慢收攏,只留下了一小片環(huán)狀的天空,然而那一片夜幕此刻卻是如此的純凈,沒有沾染一絲煙云,在離月亮最近的地方貪婪地偷取著光芒。

  河水在深入山谷之前,便折轉(zhuǎn)匯入了地下,而地表之上,也不再是光滑的巖石,取而代之的,是沙一般細(xì)膩的紫色土壤。

  這片紫色的天地,就像匯集在山谷中的一片奇異的海洋,目光所及,綴滿了血紅色的六瓣龍花,鮮艷的花瓣在風(fēng)中輕舞,誘人的花香,仿佛已經(jīng)化成了淡淡的紅色薄霧,充斥著這個安謐的空間。

  “哥哥,這又是去哪里???前面那是一片空地嗎?”女孩的聲音在幽長的巖縫中回蕩著。狹窄的空間里并沒有一絲光亮,男人牽著女孩的手默不作聲,復(fù)雜的光華在他的眼中流轉(zhuǎn),這段陰暗潮濕的道路,仿佛將他又帶回到了八年前的那個夜晚。

  樂夜,羿族皇室的長子,那時的他仍是個十六歲的少年,注視著母親懷中安然入睡的嬰兒,那剛剛降生不久的妹妹,他便發(fā)誓要一輩子保護(hù)她不受傷害。

  原本,她也會像同齡人一樣,快樂的長大,享受山頂?shù)奈L(fēng)拂過耳畔、享受溪流里的魚兒跳躍歡騰、享受羿族世代相傳的美味佳肴、伴著古老而美麗的故事安恬入睡。

  然而,當(dāng)這個伴著圓月降生的孩子睜開雙眼的一剎那,就注定了她與那樣恬淡的生活永遠(yuǎn)的別離。

  那幾百年間未曾出現(xiàn)的金色雙眸,讓江河日下的羿族看到了期盼已久的希望。

  而為了隱藏樂泊的存在,皇室最終將她藏在了這片禁忌之地。來到沉幽之地的那一晚,樂夜的父親將一切都告訴了他。

  “這是她的命,樂夜,”那個男人說話時平靜的神情仿佛仍然歷歷在目,“為了羿族的繁榮昌盛,犧牲,也是她應(yīng)盡的責(zé)任?!?p>  犧牲,為什么他能夠說的如此的簡單、平靜?年少的他不敢質(zhì)問,只是失神的望著母親懷中的妹妹,那雙精靈般純凈的眸子,觸動著他的心弦。

  “待到她十八歲生辰當(dāng)晚,就是將她雙生金眸交付與你之時,你的身上也肩負(fù)著羿族的興衰,樂夜,不要感情用事?!?p>  “我看到啦,哥哥,是紅色的龍花哎!”樂泊興奮的晃著男人的胳膊,樂夜的思緒也從回憶被拽回到了現(xiàn)實。

  二人的身影緩緩在黑暗中穿行,漸漸地,一點(diǎn)昏暗的光亮終于在不遠(yuǎn)處顯露出來。樂夜微微皺著雙眉,原本舒緩的步伐也變得有些遲疑、僵硬。

  樂泊漫步在血色的花海里,探手摘下一朵嬌艷的龍花,她抬頭望著那一環(huán)天空,皎潔的月光毫無保留的灑在她的臉上。

  又是滿月,銀盤正懸在那一環(huán)夜幕的中央,與那一雙金眸遙遙相望,輕風(fēng)舞起她一襲長裙,藍(lán)色的紗衣也不由得浸透了月的銀光。月下的樂泊,宛若仙子由銀河飄落。

  “好漂亮啊,哥,以前怎么從來沒帶我來過這里呢?”女孩嗅著手中龍花的清香,又輕輕摘下一片花瓣,任它隨著微風(fēng)飄落。

  “樂泊,”樂夜的聲音顯得有些遲疑與哽咽,女孩回頭望著他,而他仍默默的矗立在原地,“你走吧。”

  兩個人的目光在半空相遇,一時間,這片天地忽然變得格外的寂靜,靜到能聽見月光壓彎花瓣的聲音。

  紅色的花海仍在舞蹈,銀輝也仍在鋪散,微風(fēng)依舊順著指尖劃過,卻突然讓人感到一絲夜的涼意。

  “不應(yīng)該由你來承擔(dān)這一切,”他的聲音并不高朗,夾雜著風(fēng)聲,溫和而寬弛,“你的世界也不該只有這一片天空。”

  女孩的目光在閃爍,好像有一縷光華在其中流轉(zhuǎn)往復(fù),樂泊有些呆滯的立在原地,銀白色的月光映照著她稚嫩的面龐。

  她失神的望著樂夜,又無力的垂下頭,將錯愕的神情深埋在陰影里,緩緩屈膝,將自己藏入這片在微風(fēng)中起起伏伏的花的海洋。

  “從你六歲起到現(xiàn)在,只能讓你生活在這里,但這對你來說,太殘忍了,”樂夜極力壓抑著喉嚨的哽咽,過往八年的種種,四年之后的幻境,卻在腦海中揮之不去,“今天是滿月,極夜的最后一縷月光會在花海的盡頭,解封通向羿族之外的咒門,宗族的野心,不該由你去承擔(dān),你得離開這里,在陽光下自由地活著,而不是活在這個陰冷的世界里......”

  “哥......”女孩細(xì)聲的呼喚打斷了樂夜,“我知道父親為什么把我關(guān)在這里,我也知道以后到底會發(fā)生什么,母親在臨終之前已經(jīng)全都告訴我了......”

  樂夜有些詫異,他想說些什么,身體卻好像被古老的咒語所束縛,嘴唇兀自打著顫,但是發(fā)不出一絲的聲音。

  “我也知道外面的世界很美,很大,很好玩,一定有好多奇怪的人,有好多有趣的事,每天晚上我都能夢到你跟我說的草原啊、森林啊還有大海,”女孩的聲音也有些哽咽,幾點(diǎn)光華悄然滴落,又在血色的花瓣上破碎,“母親跟我說,羿族日漸衰敗,邊境的族人忍受著他族的壓迫,而我的眼睛,是羿族幾百年來的希望......母親也告訴了我,失去了眼睛,我也會失去生命……”

  月光無聲無息的傾瀉,樂夜的面龐卻深埋在了陰影之下,臉上的兩行,悄悄折射著銀盤的光。

  “一年前,母親還在世的時候,在動亂的那些日子,也想要偷偷帶我遠(yuǎn)行,但是我沒有跟母親離開,因為那些天,我知道了羿族和蒙族爆發(fā)的沖突,我也知道哥哥在對峙中身負(fù)重傷,盡管你回來的時候只字未提,雖然你一直覺得我還是個孩子,但我能看得出,看得出來哥哥你有多在乎羿族,你有多想讓族人擺脫那樣的厄運(yùn)……”樂泊輕撫著濕潤的花瓣,卻又不由得將指尖淋濕,“所以我不愿意離開,但不是因為羿族,而是因為我知道,羿族是哥哥的全部......”

  樂泊緩緩抬起頭,濕潤的眸子閃爍著月的清暉,她望著不遠(yuǎn)處的樂夜,臉上顯露出讓人心痛的純凈的笑。

  “樂泊……”樂夜突然猛的睜開了雙目,異色的右瞳迸發(fā)出璀璨的金色光輝,攝人心魄的殺氣不可遏制的由眉宇間噴薄而出。

  他右臂一震,修長的手掌憑空一握,耀眼的金色光華由掌心溢出,呼吸之間,竟化作一張金色長弓的模樣,月色中,無形的氣浪由樂夜周身蔓延開去,血色的龍花四散凋零,翻舞著飄散到了空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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