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激將
所謂規(guī)矩,說白了就是四個字‘弱肉強食’。
但也許是馮鏜做出的解釋顯然不夠一針見血,半個時辰的罰站思考之后,冉清流對所謂的‘規(guī)矩’依舊是一頭霧水。
冉清流心中想,他服從馮鏜的指令,那是因為他愿意。如果他不愿意,強權(quán)又怎么能讓他低頭?
此時的他,絲毫沒有領(lǐng)會到馮鏜真正的意思。
這世上的變數(shù)太多,手握強權(quán)的人數(shù)不勝數(shù),馮鏜在其中,也不過是滄海一粟。微薄的力量,已經(jīng)不足以讓他時時處處護佑冉清流安全,更加不可能讓他再無時無刻不縱容冉清流泛濫的善良了。他們都是必須要遵守規(guī)矩的人,很多時候,身不由己。
一夜無事,次日一早,馮鏜照例起得很早。
昨晚薛超被韓績派薛敏送過來的時候,冉清流正在院子里頭罰站,而馮鏜又說要休息不見外客。于泓九怕人跑了不好交代,只得把人先安頓在自己房中。見馮鏜出了屋,才把人帶過來。
薛超看上去身體不是很好,面上帶著明顯的菜色,人模樣偏枯瘦,但站得很直,看向馮鏜的目光很是不善。
馮鏜揮退于泓九,走上前去,“薛大人!昨晚睡得可還好?”
薛超冷冷說:“做了就是做了,沒做就是沒做。三司伶牙俐齒本官不可能屈服,鷹犬嚴(yán)刑加身本官也不可能屈服。到了這里,你也不要以為噓寒問暖、假作殷勤就有用!不是本官做的,本官絕不會認!”
聽了薛超的話,馮鏜不禁覺得有趣。
看起來,這還是個硬骨頭。
他笑了笑,對薛超說:“既然不認罪,為何被判了斬刑呢?大人可知,若不是你弟弟求馮某救你,你現(xiàn)如今就已經(jīng)關(guān)入死牢,不日就會開刀問斬了!”
“不要跟我提那個孽障!”薛超瞪大眼睛,怒氣沖沖地吼道:“早知今日他會做鷹犬,我當(dāng)年就不該將他撫養(yǎng)大!”
馮鏜點點頭。
看著薛超滿臉嫉惡如仇的樣子,他說:“好吧,看在你不識好歹、一心求死的份兒上,我成全你。清流!”
冉清流連忙過來。
馮鏜指了指薛超,對冉清流說:“你這就把這位寧可自己冤死也要保護幕后黑手的大明第一硬骨頭薛超薛大人送回大理寺獄去,跟他們說,薛大人保護幕后黑手的決心已定,親弟弟都沒有幕后黑手在他心中的分量重。錦衣衛(wèi)無能為力,只能讓伏在大明身上敲骨吸髓、磨牙吮血的大蠹蟲繼續(xù)逍遙法外了……”
冉清流站在薛超側(cè)后方的位置,聽了馮鏜的吩咐,不禁愣了。
好不容易救出來的人,就這么送回去了?
馮鏜一見他的表情就知道要壞事,心中一動,當(dāng)即轉(zhuǎn)身。
薛超見馮鏜要走,再聯(lián)想起剛剛馮鏜對他說的話,顧不及其他,連忙反應(yīng)。只見他雖然手腳上帶著鐐銬,動作卻也不算遲緩,一步上前拉住身子轉(zhuǎn)了一半的馮鏜,對他說:“你站住!你把話說清楚!”
馮鏜冷笑,“還有什么好說的?錦衣衛(wèi)奉旨查案,大人不肯配合,包庇罪魁,阻礙陛下肅清官場的腳步??砂凑宅F(xiàn)在得到的罪證來說,大人最多也就是一死而已。三法司黔驢技窮,我手下的鷹犬也無能為力,我還能怎樣?正如圣人所言,民不畏死,何以死懼之?”
幾句話一激將,薛超果然上了鉤。他能扛得住酷刑,抵得住誘惑,唯獨聽不得人家說他這么做是為了包庇‘罪魁’,他連忙說:“你這是說什么話?你不能污蔑我!”
馮鏜轉(zhuǎn)回身來,面對著他說:“我怎么污蔑你了?薛大人,你的案子,現(xiàn)在已經(jīng)由三法司轉(zhuǎn)交給錦衣衛(wèi)審理了,知道為什么嗎?你一口一個鷹犬,又難道真的知道錦衣衛(wèi)是什么樣的地方嗎?你只知道,錦衣衛(wèi)是陛下的眼睛、耳朵,監(jiān)視朝堂,布控天下。讓很多官員失去了基本的自由,晨起上朝要立好遺囑,以防不測??僧?dāng)今陛下是什么樣的人?亙古罕見的明君圣主!陛下發(fā)家于微末之地,自幼是苦日子過過來的!對貪腐,深惡痛絕!你說錦衣衛(wèi)是鷹犬,好,我承認,錦衣衛(wèi)的確是陛下的鷹犬。那既然陛下鐵了心要懲治貪官污吏,那錦衣衛(wèi)就說不得要做這一把出鞘見血的利刃!實話跟你說,錦衣衛(wèi)之所以要把你提到詔獄,不是為了折磨你,也不是為了審出你的什么污點、罪證,而是要利用你,釣出真正擾亂江南官場秩序,魚肉百姓的罪魁禍?zhǔn)?!?p> 薛超儼然被他說動,想了想,卻還是謹慎地發(fā)問,“江南官場,大小官員千余人,你們?yōu)槭裁磫螁握疑狭宋???p> 馮鏜說:“找上你,自然有機緣巧合的緣由。你弟弟恰巧在我手下做小旗官,而我早就知道,我的頂頭上司毛大人受陛下密旨,嚴(yán)查江南官場的巨蠹。我聽說你是被冤枉的,而且,可能知道一些內(nèi)情,所以,我才請毛大人向陛下請求,將你從三法司手中要出來。一則是保護,如果你真的知道重要的內(nèi)情,那么,我保護你,就是保護這線索。二則是把你握在手上,也更方便調(diào)查。之前的事情實在是抱歉,我剛剛執(zhí)掌詔獄沒有多長時間,對于手下約束力度有限,如果冒犯了你,還望見諒?!?p> 薛超點點頭,算是接受了馮鏜的這番說法,他淺淺露出一絲笑容,對馮鏜說:“我本以為此生就要這樣虛度,最終草草含冤而死。卻沒想到,還能有一個這樣的機會。如果你說的是真的,那我愿意盡我所能幫你!不過,如果讓我知道你在騙我的話……”
“懂!我懂!”馮鏜笑笑,“大人是不怕死的,也不怕受刑,我拿你沒辦法,怕了你了還不行?大人請吧,帶著這么重的鐐銬,站著說話,你不怕累,我看著都覺得累。走,咱們進屋去,泡壺茶,有什么事情慢慢說??倸w這么大的案子,不是三言兩語講的清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