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梟頭虎尾
馮鏜拿了紙筆過來，毛驤提筆就寫了一個‘鳬’字。
馮鏜一見，頓時大搖其頭。
毛驤說：“怎么？不好嗎？”
馮鏜斟酌一二，才說道：“倒也不是！古人云，十人寫一字，筆法各不同；一字占十事，清理自然別。所以，還是要看大人問的是什么。”
毛驤說：“就算算那宋康春的命數(shù)吧！我剛剛想的也是他，就寫了這個字?！?p> 馮鏜說：“那還真是不好！卑職與宋大人，也算是有過幾面之緣。在浙江，互相利用，才達(dá)成了如今的功勞。不瞞大人說，此人大人或許不記得了，但卑職卻記得他！當(dāng)日卑職初見大人，在大人之前找到卑職攤位前面的，不是旁人，正是這個宋康春宋大人！只不過，他當(dāng)時是好事將近，如今碰了這不該碰的案子，卻必然是要大禍臨頭了！”
毛驤連忙問，“這是何意？”
馮鏜指指那字，解釋說：“大人請看這字，梟頭，虎尾。梟者，梟神奪食的梟！卑職說‘梟神奪食’，大人大概聽不懂。但是，卑職說得簡單一些，大人就能弄明白了?？梢赃@么說，只要是災(zāi)難。像什么疾病、牢獄、溺水、克親、血光等等，只要是災(zāi)，就一定有這個梟神奪食！也可以說，梟神奪食，就是災(zāi)難的標(biāo)志！您看看這字，梟，鳥停于木?，F(xiàn)如今撤去了木，鳥嘴里頭含了東西。這不是典型的梟神奪食嗎？大災(zāi)之象?。 ?p> 毛驤驚訝地去看那字，果然，有這么點(diǎn)兒意思。
馮鏜又說：“這是‘梟’字頭，再說虎字尾。虎，何也？白虎！也是兇神！遇之不吉！梟頭虎尾，這人還有好嗎？殺人不過茶一盞，傷人就在眨眼功。說的就是現(xiàn)在這種情況！大人，這家伙要走背運(yùn)，您可離他遠(yuǎn)著點(diǎn)兒！”
“哦?！泵J點(diǎn)點(diǎn)頭，若有所思，思索了片刻，他又問，“那這件案子，我們到底插手還是不插手??？”
馮鏜說：“那要看大人，您是想插手，還是不想插手？”
毛驤說：“按我來說，當(dāng)然是想插手的！這是一樁大大的功勞，肉都喂到嘴邊兒了，怎么舍得舍棄？只是，你若這么說，那我……”
馮鏜說：“自古不是有這么一句話嗎？禍兮福之所倚，福兮禍之所伏！大人只需事事靠后，讓宋大人去出這個風(fēng)頭，則必保無礙！”
毛驤頓時眼前一亮，“對！此事可行！讓他出一出風(fēng)頭無礙，只要到時候他倒霉了，那功勞，還不全是我的嗎？”
馮鏜心中暗嘆，這家伙果然不肯罷休。
他之前說此事大兇的時候，就抱著要勸毛驤見好就收的打算。但剛剛一句試探，眼看著他不甘心，就知道，即便今天他說什么，毛驤依舊會固執(zhí)己見。這人，早晚被自己作死！
不過，得知了這個結(jié)果之后，馮鏜卻是打定主意。不管這個案子由誰去判，有多大功勞可占，他都不想碰了！
至于薛超？想必只要他死死咬住牙關(guān)，也還沒有誰會輕易去碰他。只要他無事，馮鏜并不是非得救他出牢獄之災(zāi)。
一頓飯罷，毛驤拎著食盒樂呵呵的走了。
對于毛驤而言，占卜的好處大概就在于，可以讓他更篤定的相信自己的決策是正確的。而且，迄今為止，百試百靈。
馮鏜讓他暫時蟄伏的時候，他就不出風(fēng)頭。馮鏜給他指路浙江，他就立馬參與進(jìn)去，并且完全相信馮鏜的能力。如今馮鏜讓他離宋康春遠(yuǎn)一點(diǎn)兒，他也就打定主意，跟在宋康春后面，等著他倒霉了，自己再去占便宜。
送走了毛驤，馮鏜有些神色懨懨。他喝得不多，也沒醉，只是覺得有些累了。
冉清流進(jìn)來，見他支著手臂，坐在羅漢床一側(cè)打瞌睡，就上前輕聲喚了他兩聲，“小師叔，小師叔……”
“嗯？”馮鏜沒抬頭，也沒睜眼，淺淺應(yīng)了一聲。
冉清流說：“薛敏來找您，說有事情跟您商量。您若累了，我去幫您回了他？”
馮鏜沉默片刻，睜開了眼睛，坐直身子，強(qiáng)打起精神來，“你去叫他進(jìn)來吧?！?p> “是?！比角辶鞔饝?yīng)一聲，朝外面走去，片刻后，薛敏就跟著他走了進(jìn)來。
門檻前，薛敏跪地行禮，“卑職參見大人！”
馮鏜臉色看上去不太好，也并沒有叫他起來，左手放在膝頭，捻了捻手指頭，問他說：“找我什么事兒？”
薛敏說：“回大人的話！卑職聽聞，浙江案件已經(jīng)基本審結(jié)了，贓官也盡皆入獄。這幾日，陸續(xù)過堂提審，便要定罪判刑。卑職是想問問，卑職兄長的事情，大人您……您可有定奪？”
馮鏜沉默了一會兒，眉頭微皺，手指捻得更用力了，他問，“誰告訴你，浙江案件已經(jīng)基本審結(jié)的？”
薛敏愣了下，“難道還沒？”
“你問我？”馮鏜語氣不善，“審沒審結(jié)，你問我有什么用?。磕阍搯柲愀绺缛グ?！薛敏，我是因為信任你，所以才肯幫他?？赡悴辉摵ξ野。∥胰フ憬{(diào)查了一番，得知的情況，與你和你哥哥兩人的供述，絕不一樣！你們兄弟兩人到底還瞞了我多少事情？你到底和我一樣，是被蒙在鼓里。還是你和你哥哥一塊兒，把我給蒙了？薛敏，你得給我點(diǎn)時間，弄清楚這些?！?p> 馮鏜的話，一字一句，都透著濃濃的不信任。
薛敏聽在耳朵里，只覺得血液都凝固了一般。直等到馮鏜最后一個字說完，他連忙喊冤，“卑職冤枉！卑職冤枉啊！卑職絕不敢糊弄大人！大人，這其中，必有隱情，必有誤會！請大人給卑職一個機(jī)會，查明真相，再向大人稟報?！?p> 馮鏜冷哼一聲，沒有搭理他。
趁著馮鏜扭開視線，薛敏連忙向冉清流打著眼色求情，冉清流看看他，又看看馮鏜，終是忍住了沒有開口。
馮鏜半天沒聽到他開口替人求情，心中也有些詫異，但并沒有表現(xiàn)出來。考慮片刻，他對薛敏說：“這次毛大人升了我的官，試百戶，下面兩個總旗的位置。本來，你應(yīng)該是有爭一爭的能力的。但是，你自己不爭氣，我就是想拉你一把都拉不了。倒也真是替我考慮，省得我為這兩個位置斟酌了。去吧，就像你說的，查清楚了，給我一個交代。我不喜歡拖延，在我下決心之前，你最好能給我一個讓我滿意的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