圍墻如蛇,蜿蜒盤繞在姑蘇城中。猩紅的城墻似血,警示著世人此乃非凡之地。
步入圍墻,是一處寬闊的平地,身著五顏六色的官服的人兒正往里走。
在虞康,官服顏色示意著等級的不同,六品以下綠袍,無魚袋;五品以上緋袍,佩銀魚袋;三品以上紫袍,佩金魚袋;
江卓峯身著紫袍,雖一袖空蕩,但卻絲毫不影響他的氣場。江林就跟在江卓峯身旁,這么多人中只有他穿著白袍。
父子二人往皇宮里走,不時有官員前來打招呼。
再往前走,江林看到熟悉的面孔,孟遠明。
孟遠明一身緋袍,意氣風發(fā),邊走邊和另外的官員相談。他看到江林身形稍稍停頓,接著朝江林報以一笑。
在金鑾殿里面,有一高臺,臺上是一張黃白之物鑄造的椅子,頂上掛著“正大光明”的牌匾。
官員們一個個站好自己的位置,品級越高的官員位置越靠前方。江林隨著江卓峯站在高臺前,伸手便可以觸碰到臺階。
“咳咳~”
咳嗽聲在金鑾殿里回響,江林順著聲音望去,一小太監(jiān)正攙扶著虞康皇帝慢步走來。虞康皇帝面色慘白,唇上沒有半點血色,不時掩嘴咳嗽。
費了好大勁,虞康皇帝才坐上皇椅,小太監(jiān)遞過茶盅,虞康皇帝輕輕擺手。
小太監(jiān)將茶盅收回,接著高喊:“升朝~”
官員們齊刷刷地跪在地面,唯有江卓峯與江林父子兩沒有跪下,看上去頗為突兀。
“北境戰(zhàn)事現(xiàn)在如何?”虞康皇帝的聲音綿柔,看得出他的身子很是虛弱。
朝上官員面面相覷,誰也沒有出聲,因為大家都知道北境戰(zhàn)事情況不容樂觀,誰也不敢開口把這個壞消息告知給皇上。
“稟皇上,北境戰(zhàn)事不佳,雖有慕容清水加入戰(zhàn)事,但金元人來勢洶洶,兵分三路同時夾擊我北境部隊,慕容清水能守住鶴州城已然是竭盡全力了。”
開口說話的是江卓峯。
虞康皇帝皺起眉頭,鶴州城是北境重要的一道防線,鶴州城依靠一道湍急的長江,正是這道長江將金元人攔在北境開外,若是被金元人攻下,金元人便會占據(jù)地理優(yōu)勢,到時局面定會一發(fā)不可收拾。
“江將軍,你有什么意見不妨說上一說?”
“我愿帶兵前去迎戰(zhàn),請陛下賜予兵符?!?p> 虞康兵符有兩份,一份在帝皇手中,一份在大將軍手中,擁有一般兵符的江卓峯雖有調動軍隊的能力,但他只不過能夠調動部分軍隊,只有兩份兵符同時在手他才能調動全虞康的兵力。
還沒等虞康皇帝說話,朝上便有人搶先開口:“陛下不可!區(qū)區(qū)金元人,并不值得我虞康大動干戈。”
那人說完便跪在地上,江林側頭看去,是與父親同為一品高官的御史大夫,江林記得這人似乎名叫孔凡春。
御史大夫、丞相和撫軍大將軍三人職位統(tǒng)稱為三公,乃是全虞康僅有的三個一品官位。
虞康皇帝又咳了一聲:“那你覺得該如何?”虞康皇帝的視線看向御史大夫。
孔凡春低頭道:“臣覺得應派使者前去議和,避免再遭殺戮?!?p> “臣附議!”
“臣附議!”
......
一時間朝廷上有十數(shù)人贊同孔凡春的提議。
虞康皇帝不再看孔凡春,撇頭看向另一紫袍男人,“仲謀,說說你的意見?”
男人留著一縷發(fā)白的長胡子,臉上由皺紋筑成的溝壑深得可以夾死蒼蠅。這是當今丞相孟仲謀,亦是孟遠明的父親。
孟仲謀摸著胡子道:“今年虞康多地頻發(fā)天災,作物收成影響頗深,如若此時發(fā)兵北境,確實不妥,孔大夫主張議和有一定道理,但,微臣認為江大將軍主戰(zhàn)也并非有錯,鶴州城乃是我虞康重要邊界,若是被金元人攻下,那么對我虞康而言是極為不利的存在?!?p> 孟丞相不愧是老狐貍,說的話模棱兩可,他既是贊同孔凡春的議和,又贊同江卓峯的主戰(zhàn)。
虞康皇帝咳嗽連連,不知是被氣的還是恰好咳嗽。
“皇上,您難道忘記關都城一役了嗎?金元人身強體壯,八百名戰(zhàn)士獨擋我虞康兩千精兵,甚至就連江大將軍也為此丟失右臂?!笨追泊赫f話的時候還不時看向江卓峯。
“呵~堂堂御史大夫竟然如此說話?!敝赡鄣穆曇繇憦爻?。
所有官員的視線全部朝聲音所在之處匯聚,說話的竟是那江卓峯之子江林。
孔凡春怒目圓睜,死死盯著江林:“江林,這朝廷是你能說話的地方嗎!”
江林對孔凡春的表情視若無睹,“戰(zhàn)未打先言輸,像你這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的,在軍隊早就被拉出去斬頭?!?p> 江卓峯沒有攔住兒子,只是靜靜地看著江林,似乎是想看江林要說些什么。
“你...你...你!”孔凡春一連說了三個“你”字,口里卻蹦不出別的話來。
在孟仲謀身旁一男人踏前一步,對著江林道:“江公子,此乃朝廷,并不是什么閑雜人等都能開口說話的地方,我覺得孔大夫并無說錯,現(xiàn)我國國情不佳,若是這時發(fā)動戰(zhàn)爭,會導致更多的百姓流離失所?!?p> 男人和其他官員不同,一身著明黃色的官服,在朝廷上格外顯眼,江林自然是認識這人,虞康三皇子,現(xiàn)在應該稱呼他為太子殿下,昨日他聽慕容巖說,在他離開虞康的第二年三皇子就被冊封為太子。
“閑雜人等?哈哈哈哈!”江林抬頭大笑著,“三皇子,別以為換了身衣服我就不敢揍你了,虞康的疆域都是靠打回來的,是用鮮血尸骸堆出來的,你現(xiàn)在要去求和,那和跪下來舔金元人的鞋有什么區(qū)別?”
“你!”太子氣急,“來人!給我把這孽畜壓下去!”
所有官員額頭上布滿黑線,這江林心真大,這樣的話都敢說出口,若陛下同意求和,那不就算作陛下跪下來舔金元人的鞋,看來陛下是萬萬不可能同意求和了。
門外的御林軍蜂擁而至,將江林圍了起來,不過他們沒有一個敢出手,畢竟江卓峯還是身邊。
江林毫無懼色,反而擰頭看向虞康皇帝,“陛下你看我可說的有理?”
孔凡春連忙跪下:“陛下萬萬不可發(fā)動戰(zhàn)爭!”
“陛下不可!”
“陛下不可!”
朝廷上跪倒一片。
“微臣認為江兄說的有一定道理?!泵线h明踏前一步說道,所有人的視線都匯聚在孟遠明身上。
江林同樣望著孟遠明,他能夠支持自己,著實有點出乎他的意料。
孟遠明繼續(xù)道:”向外敵示弱只會讓對方愈發(fā)肆無忌憚,屆時不止苦了我虞康百姓,更讓民心大大流失?!?p> 虞康皇帝原本白如蠟紙的臉龐多加幾分陰暗:“都給我退下!”
一聲令下,所有御林軍紛紛退出金鑾殿,太子見虞康皇帝發(fā)怒,急忙跪倒在地上。
金鑾殿上空氣逐漸凝結,沒有人敢多說一句話,個個將頭低下。
虞康皇帝看向江林,道:“江林,如果是你,你會怎么做?”
“發(fā)兵出征,干他丫的。”江林直爽地回答虞康皇帝的問題,聲音慷鏘有力。
只見那御史大夫用細弱蚊聲的聲音,不斷喃喃說著:“有辱斯文,有辱斯文?!?p> 正當所有人認為,江林肯定要被砍頭的時候,虞康皇帝一拍龍椅:“好一個干他丫的?!?p> 虞康皇帝掃了一眼那些跪下的大臣,當他看到太子時輕輕地搖著腦袋。
“金元人頻頻犯我虞康,已經(jīng)不是一次兩次,哼!只要我虞天怡還活在這個世上一天,我絕對不會像金元人投降,來人!賜兵符?!?p> “皇上不可?。 庇反蠓蛟俅蝿褡?。
江林冷聲道:“孔大夫莫不是收了金元人的賄賂?”
孔凡春身體一顫,眼睛看向江林,江林也同樣在看著孔凡春,他的那雙眼睛似乎能夠看破一切。
孔凡春咬牙切齒大喝道:“無稽之談!老夫二十便為官,為虞康我鞠躬盡瘁,黃口小兒你竟污蔑我!”
江林雙眼流露出寒光:“若非收了金元人好處,為什么你三番五次想要和金元人議和?”
“我是為天下百姓著想!你不知道一旦戰(zhàn)禍會有多少家庭流離失所嗎?”孔凡春趴在地上,脖子和臉一片通紅。
“那你知道,若是議和,金元人會提出什么要求嗎?糧供?割地?先不說割地求和,糧供是不可避免的,你也明白今年虞康的收成并不好,若是將糧食拱手讓給金元人,百姓會更加貧苦,你覺得皇上還會像以前那般民心所向嗎?偌大的國家為了與人議和,讓百姓陷入貧困之中,民心還會存在嗎?民心不向,虞康還會存在嗎?”
金鑾殿上,環(huán)繞著江林的聲音,御史大夫想要反駁卻找不出一句合適的話來。
江林接著道:“堂堂御史大夫,百官之監(jiān),難道連這么淺顯的道理都不懂嗎?若不是受了金元人賄賂,你會說出這么不經(jīng)大腦的話嗎?”
汗水從孔凡春的毛孔不斷滲出,他慌忙地解釋道:“陛下,微臣沒有!我一心向著虞康,我只是為虞康的百姓著想??!臣冤枉!”
“行了!這事就這樣決定?!庇菘祷实蹟Q頭看向江卓峯,“江兄,這事就拜托你了?!?p> “臣準旨?!?p> 虞康的形成大部分功勞都在江家,江家屬于虞康的隱形皇室,虞家人待江家人如手足,虞康皇帝尊稱江卓峯為兄,這事大臣們并不驚訝,這也是為什么江卓峯和江林不需下跪的原因。